独自下着楼梯,几乎一整天身旁都吵吵闹闹的,现在这么安静本应舒坦不少,可心里悬着的复杂情绪却迟迟放不下。
来到车棚取自行车,沈旭航正站在车棚底下向我招手。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我推出自行车,沈旭航也推着自行车跟在一旁。
“嘛,有点事啦......”
今天的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
“什么事?”
“今天上午......不是硬把你叫过来帮忙嘛,一直忙到现在,其实我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小愧疚的。”
“没想到,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怎么说我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然后呢?”
“给你一个很适合的补偿。”
“别卖关子。”
“三杯奶茶。”
“挑最贵的也行?”
“当然,只是尽量......手下留情。”沈旭航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穿梭于闷热烦躁的喧嚣声中,灰尘偷偷潜入空气中四散而飞,将天空染成紫红色的晚霞也悄然来临。
“不在家吗?”
只有一双白兔拖鞋和一双廉价二手拖鞋摆在玄关,换上拖鞋走进客厅,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六点了。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别人请客肯定是要选最贵的啦,将两杯宝贵的奶茶放入冰箱,一杯插上吸管拿在手上。
塑料袋放进电视下方的抽屉里,当作垃圾桶套备用,雨昔以前经常斥责我不要乱扔塑料袋来着,如今也养成这个废物利用的习惯了。
感觉还是好亏啊,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只换来了三杯奶茶,虽然还有几天假,但是莫名其妙就损失了一天心里好微妙......
不知道雨昔有没有那么快回来,做饭太早等雨昔回来就凉了。
要不......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我可不是因为做了一天的苦力而想要偷懒不做饭,我这是在无微不至的关心雨昔,总不能让她吃冷菜冷饭吧。
成功地说服自己,握着奶茶踱步上楼。
走廊深处,有一道与周遭阴暗环境格格不入的斜阳从门缝中射进,像是一条阴阳分割线,门外与门内全然是两个世界。
雨昔忘记关天台门了么?
掠过我的房间,径直走向走廊深处,在阴阳分割线面前停下,注视散发着微微亮光的门缝,缓缓伸出的手停在了门把手上。
一番考虑,我没有选择关上门,反而是,打开了这扇门。
现在......天台除了晒衣服基本没有别的作用。
洗好的衣物晾在衣架上,随风不规则地飘动着。
突然没有了回房间休息的想法,反而有了另外一种上房顶的冲动。
绕开门向右边走去,走廊到底的墙的另一面有一根根横着的钢筋,只要沿着这个爬上去就能登上房顶。
那是除了太阳能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平地,上面沾了不少灰尘,用手抚摸一遍肯定会弄脏手,咋一看的话,对一般人而言,这脏兮兮的房顶根本没有什么停留的价值。
但是......我有。
名副其实的房顶,这栋房子的至高点,不是什么摩天大厦,也不能看见闪烁着各式霓虹灯的市中心,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大同小异的普通居民房和变化莫测的天空,并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
我在面向衣架靠近房顶边缘的地方,随便吹了几下地上的灰尘就直接坐下,双腿合拢屈膝向前伸,把奶茶递到嘴角,深深地吸入肺腑。
回味着浓浓的香醇,微风拂面,赤红的晚霞挂在天边,远处的火烧云短暂地占领了半片天空,昏黄的阳光洒在我身上也没有了之前的火辣。
我喜欢在这里和某人一起吹着晚霞风,以前喜欢......
晚霞风是一种给人很舒适的风,不热不燥,犹如母亲的手掌轻轻在你的脸上摩挲,其实并没有“晚霞风”这样的明文规定,只是妈妈自己取的,但我还是记住这个风如其名的温柔名字,赋予它这个名字的也是个温柔的人。
愣愣地眺望着远方,奶茶越吸越轻松,直到奶茶因为空气被吸走皱缩挤压发出难听的声响,我才注意到奶茶已经喝完了,将只有空气的空壳放在一边,双手环在小腿上,弓着腰,脸贴在膝盖上。
唯美的风景渐渐黯淡,太阳不见踪影,只剩残留的赤红色在苦苦挣扎。
只要是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晚霞消失之后,过不了多久,即将迎来的将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景色,漫天繁星。
“辰辰,你喜欢星星吗?”温柔之人吐出的话语仿佛拥有着温暖人心的魔力。
“喜欢。”坐在房顶的边缘,伸出外面的脚丫开心地晃动着,脚后跟时不时会触碰到那双充满安全感的小腿,此时坐在妈妈腿上的我所流露出的灿烂笑容,让我不禁认为我是整片星辰之下最幸福的人。
“妈妈也喜欢吧。”我向后仰头看向妈妈正在眺望星空的干净眼眸,秀丽的黑发拂过我的脸庞,直挠人心。
“嗯。”妈妈眼眸潺动,从手心传来的温暖使我安心。
“等我长大,我摘颗星星当作礼物送给妈妈吧。”我无比坚信地说着。
妈妈低下头看着我,露出星辰之下最温柔的微笑。
“好啊,我等着那一天。”
“啊,果然在这里。”
墙壁上的钢筋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真是的,总是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浑厚的声音带有一丝责怪的意味,然而流露更多的却是担心。
爸爸爬上房顶后没有在我和妈妈身边坐下,而是站在我们身后,就像一堵无坚不摧的城墙。
“不是有你在吗?”妈妈日常调侃爸爸。
“嘿嘿,那是,有我在你们根本不可能有事的好嘛。”爸爸又开始吹牛了。
“那不就好了吗?”妈妈露出少女般的甜美微笑。
“唉,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嘿嘿,在和辰辰聊些什么呢?爸爸也来掺一脚。”顿时形象崩塌,原本成熟稳重的男性瞬间变得像个幼稚的小孩子。
“辰辰说以后要送我礼物哦。”
“欸——什么礼物啊?”
“星星。”我抢答道。
“嚯嚯,辰辰真厉害啊,那也送爸爸一颗吧。”
“不送。”坚定地撇开头。
“为什么......”爸爸顿时一脸伤心。
“就是不想。”隐瞒着内心的喜悦,掩饰着捉弄成功的笑容,这么说的话,以后可以给爸爸一个惊喜。
妈妈捂着嘴发出的天使般的笑声是星辰之下最动听的声音。
爸爸无奈地笑了笑,对爸爸来说,妈妈开心就是他最幸福的事吧。
“我做了夜宵,早点下来。”
“嗯。”妈妈似乎是想起什么,突然坏笑道:“快点下去,别打扰我和辰辰的二人世界。”
“你们......欺负我,嘤嘤嘤......”爸爸顶着拙劣的演技后退,身后再次传来“铛铛铛!”的声响。
“那,辰辰想吃夜宵还是继续和妈妈待在这?”
“和妈妈一起。”
“了解。”妈妈轻轻一笑。
妈妈的双手抚摸着我的脸庞,轻声说道:“辰辰,你知道为什么星星有亮有暗吗?”
“不知道。”
“越耀眼的星星‘笑’得越灿烂。”
“星星也会笑吗?”
“嗯,星星的亮度还分为六个等级,笑得最灿烂的是一等星,最不爱笑的是六等星,一等星虽亮,数量却少,六等星虽暗,数量却多,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听不懂......”
“长大以后你就明白了。”
“那我想快点长大。”
“呵呵,这么心急啊。”
“嗯,长大的话,就能摘星星了,懂得东西就多了,也能变得像爸爸那样值得妈妈信任。”
“是啊。”
“啊,那星星种类这么多,我该摘哪颗送给妈妈?”
妈妈的双手下滑到下巴,向上轻轻托起,感觉妈妈的呼吸越来越清晰,直至额头传来的温暖流遍全身,呼吸已经可以直接轻轻拍打在我的脸颊上,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但是我感觉很舒服,非常舒服。
“妈妈认为,只要是辰辰摘的就是最好的。”
一瞬的大风吹来,妈妈的长发顺风飘动,形成一张薄薄的保护网包围着我。
“嗯。”
辰辰......如果还能有机会,我真的很想.......很想再次听见这个名字从那个最温柔的人口中说出,用最温柔的语气。
任随时光流逝,迎来的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