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小时前,泰瑞耶路阿斯托学园保健病院。地上12层,宽阔的过道上人影寥寥。虽然已经到了可以探病的时间,但很不凑巧的,新学期尚未开始,病号的数量也不多。
可是护士小姐还是要来工作,从宿舍出来之后来到医院。因为这种时候,竟有个倒霉的男孩被送了进来。
他就是1207号病房的林原心音。
护士小姐已经照顾着这个倒霉的男孩1天了。因为她的好心肠,这些原本该是她社友工作的活儿都由她一手包办了。或许她会被人说成不懂得拒绝别人,但那也是因为她对这份工作有不一样的感情。
“但愿林原先生能够早点苏醒过来。”护士小姐拿着药物和针具,乘着电梯来到地上12层。
电梯停了下来,她从里面走出来。过道的尽头遥远的好像在天空的那一端。
在1207号病房的门前,早早地有个孤单的身影在等候着。她的脸上和手上缠着绷带,捧着一束不大的白花,略微泛着粉红。
布兰列迦满目惆怅地看着地板,不时地将花束左右互换位置。她一见到护士小姐,便慌张地把花藏到了身后。
“是林原先生的朋友吗?伤得好严重啊……”
“……”
布兰列迦一语不发,护士小姐走了过来,她便立即闪到一旁。
护士小姐打开门走了进去,犹豫着的布兰列迦过了许久,才踏着十分轻巧的步子跟进去。
粉饰成白色的病房里有沙发组合和内嵌式的宽屏电视,传成一身黑的布兰列迦和这片纯白的环境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焦躁不安地站着,面朝的方向正是心音躺着的床。
心音的眼睛是紧闭着的,额头上包着绷带,一只手还打着点滴。
窗户此刻打开着,秋日里清晨的凉风透过开着的窗吹得纱帘联翩起舞。而就在布兰列迦准备移动到窗台边时,护士小姐抢先一步关上了窗。
布兰列迦只好拿着花束,左右不是地站在床前。
输液瓶中的液体一滴滴地,顺着导管往下流。护士小姐忙着做准备工作,也没有和布兰列迦产生对话,病房里竟得连输液时的“滴答”声也听得到。
空气中有一种奇异果的芬芳,淡淡的忧愁和苦涩的味道,是从布兰列迦像夏夜星空一般的长发中飘散出来的好闻的气味。
布兰列迦双手托着花束,静静地看着心音,内心澎湃不已。
“能、能帮我取一个花瓶来吗?”
于是,护士小姐停下手里的活儿,很快的拿来了花瓶。一只白瓷花瓶,有着青花纹路。
布兰列迦解开花束,半蹲在床头柜前,将花朵一支一支地插入已经注入了些水的花瓶里。
“看不出来你会来给他送花。你自己都伤成那样了,嘛,我也不了解你什么……”护士小姐说着话,布兰列迦没有回答,她也就没有在意。
空气又一次因为寂静而凝住了。布兰列迦仔细地调整着每一朵花的位置,满怀伤感的表情。护士小姐则哼着曲调,一副欢快的模样。
整理完花之后,布兰列迦站了起来,无限哀伤的双眼仔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心音。神态变化着,宛如冷酷的女王,又好似文静的少女。她哆嗦着伸出手,手腕上缠着细长的绷带。细嫩光滑的手指就要碰到心音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布兰列迦又立即把手抽了回来。
护士小姐继续着她的工作,布兰列迦转身,朝门的方向走。然而她又停了下来,迟迟不肯离开。
“护士小姐、能麻烦你一件事吗?”布兰列迦说着,语气中没有任何的迟疑,冷若冰霜一般。
毫不知情的护士小姐先是答应了下来,之后才听得布兰列迦娓娓道来。
“请不要把我来过的事情告诉给林原先生。我不想他再因此受到伤害了——”
不等护士小姐反应过来,布兰列迦已经毅然地离开了这与她格格不入的纯白世界,还有依旧处于昏迷的心音。
她走出病房,在悠扬狭长的过道上静静地前行着。
“叮——”过道尽头一端的电梯响起了提示音,有什么人要在这一层下电梯。
“就这样吧,由理同学。对,地上12层,1207号,明天你们会来对吧?可要早点来……”
电梯的金属门缓缓打开,布兰列迦停下脚步,严阵以待。
从门里走出一位绿色头发的女士,穿着紧身白衬衣和黑色的迷你裙,一手拿着移动电话,飘着淡淡的烟味。
看到布兰列迦出现在自己面前,女士也稍微吃了一惊。
“我先挂了……”
她于是挂了电话。
“还真巧啊,你也来探病?哦哦~才刚从病房里出来就来探病,精神可嘉~但是最好注意点哦,你自己伤得也挺重的。”
女士踩着高跟鞋,“咚咚”的响声回荡着。
“我的伤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让开,温蒂·英普莱扎……”
布兰列迦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哦呀哦呀~还真是可怕的眼神呢,不过非常不错……”温蒂走到布兰列迦身边,轻蔑地笑着说,“不过对自己的老师还真是不屑一顾呢。”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就谈点最近的事情好了。”温蒂双手叉在腰间,随意地站着说,“亏我那时候帮你的忙,居然是这种态度,真是不讨好呢~不过,那种情况下居然选择去追你,那小鬼的脑袋也真是奇妙的构造了……”
“请你不要侮辱林原先生!”
布兰列迦二话不说,朝着温蒂的左脸颊攻击过去。
“哦哦~生气了吗?这样可不好哦,对老师动手可是要吃处分的……”温蒂轻而易举地单手挡下了布兰列迦的一击,将她牢牢地钳制住,“你的眼神……没有任何眷恋了呢。最后还是屈服了吗?还是说?——”
温蒂神秘地笑着,放开了抓着布兰列迦的手。
“和那小鬼做了诀别吗?我猜的——”
“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布兰列迦冷冷地说。
“会么?”温蒂反问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原本该是他班主任的——”
“……”只见得布兰列迦瞪了温蒂一眼,收起了攻击的架势。
“你这是要去探望他?”
“啊对,而且可能明天还要带上几个班里的小鬼~”
温蒂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别把我来过的事情和他说,算是你能帮上我的唯一一次忙吧。”
“哦?这么坚决吗?你不会后悔?——”
而回应温蒂的只有布兰列迦像刺刀一样锋利的眼神。
“也不是不可以,既然是我曾经学生的要求。不过,我有条件。”温蒂欣然回答,展露出非常微妙的笑容,“你答应了的话我就不说~”
布兰列迦站在她身旁,将目光落到温蒂身上,然后开口:“是什么?”
“这里不适合,去地下3层等我吧?我应该很快就会来的。知道怎么去吗?”
“只有这样吗,那么我先过去了。地下3层吗——”
就想要尽快逃开和温蒂单独相处的局面,布兰列迦不假思索地走进电梯里。
“喂~千万别走错路了,别跑到医院的血库去啊~那样大家都会不好过的~”
温蒂招呼着。布兰列迦直到电梯的金属门完全关闭的前一秒仍是充满了坚毅神色的眼神。
“……”温蒂背过身,提起拿着移动电话的那只手。
“——?!!!”
突然,她的左脸颊上霎时划出一条细长的血痕,足有3公分长。
温蒂惊了一阵,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还真是有够乱来的,这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粗鲁了?”
她拨了号码,然后拿着移动电话,贴着耳朵。
“喂,是阿惇吗?——”
温蒂一边说着,用另一只手的手掌擦了擦脸上的血。
“诶?还没起来?快一点啊你这白痴……”
她嘴里说着话,朝1207号病房走去。
银灰色的金属舱里,透过呈长椭圆形的玻璃可以看到内部。白烟缭绕,布兰列迦的身体隐约可见。
戴眼镜的男人不敢有一点怠慢,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温蒂则靠在一旁,一双无所谓的眼神。
布兰列迦只穿着内衣,站在舱里,身上接满了电线。
她像是睡着了。
突然,白烟减少了,紧接着电脑屏幕弹出大量带有“拒绝访问”和“紧急中止”字样的警告。金属舱门也毫无预兆地弹开来,布兰列迦脱离了束缚,整个人跌了出来。
接在她身上的电线也全部被甩开来了。
温蒂迅速上前扶住了布兰列迦。
“别干愣着,把衣服拿来,阿惇!!”
“知道了!”
那个叫“惇”的男人丢过来布兰列迦的黑色连身长裙,温蒂给她披在身上。
“情、情况如何……”
布兰列迦气喘吁吁地说。
“还是91.8%,缺陷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消除啊……”
听到对方这样说,布兰列迦摇晃着站起来,甩开了温蒂的手。
惇背过身去,用白大褂的一角擦着眼镜。
“不过很厉害了呢,靠几次实战就修正了1.8%的调整,看样子它很中意你呢。”
布兰列迦快速地穿好衣服,对温蒂的调侃不以为意。
“还要继续吗?——”
“不用了,NO.02刚才拒绝了我的访问,立刻重试的话只会又一次被拒绝。”
惇说着不安的话。
“我听温蒂说这一次又出了麻烦?真是非常的抱歉——”惇说着话,用着好像那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一般的口吻。
“不,有栖川老师不必那么说。”
“诶~?!为什么对阿惇的口气是这样的啊!!你这是区别对待啊!!”
温蒂气呼呼地嘟起了嘴,把脸别过去。
“我只是不喜欢你抽过烟之后,嘴巴里难闻的烟味罢了……”布兰列迦依旧是一脸坚强的表情,像是一座冰山似地说,“你有好好履行承诺吗?”
“那当然有啊。”温蒂提高了嗓音,“不过我怕你是要后悔的咯~那小鬼很挂念你诶~”
“……我不会后悔。我已经决定,只能继续走这一条路……”
布兰列迦冷冷地说着。
惇戴上了眼镜,镜片反着银色的光,温蒂也转变了表情。
“我不想再带给其他人惨痛的伤害了——”
“哎呀呀,这可真是……”
温蒂轻叹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已经是有着坚毅背影的布兰列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