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这便是关于DEM社最古老的开端的记忆。
从那之后的十几年。艾略特他们一直埋头于魔术的研究之中。当然世间可没有简单到能让十岁左右的孩子活下去。最初的几年必须得依赖于孤儿院才行。但是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聪明的美少年艾克就被一对资本家老夫妇看中,而那对老夫妇因为不幸的事故而去世也没有经过多长时间。
得到了大量的资产以及用以伪装的身份的艾克将艾略特他们招进了自己家,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尽情的“品尝”着神秘。
神智学。隐秘学。炼金术。还有卡巴拉。从为了向“人类”公开而创作的伪物之中,细心又细心地打捞着『真实』。
然后——那个时刻终于来临了。
——那一天在欧亚大陆的中央地区,风如同预示着暴风雨的到来一般静静的。
三个身影站在原野之中。
艾克,艾略特,艾伦。
成长的与那个时候几乎完全不同的三个魔术师聚集在了这里。
“——那么,开始吧。卡莲,准备。”
“是的。”
回应艾克的话,从通信机中传出了位于观测所的卡莲的声音。与此同时呈圆形摆放的装置——魔力炉,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开始启动。
从天空之中,从大地之中,从空气之中。寄宿于构成世界的万物之中的能量魔力,化作闪耀的光芒在周围涡卷起来。
——『精灵术式』。
这是艾略特他们为这个仪式所赋予的名字。将存在于世界上的魔力集中在一点,从而创造出新的生命。然后通过汲取其力量,只能够依赖书本或者咒文操纵微弱的魔力的艾略特他们就能够成为存在于空想世界之中的全能的魔法使。
“艾克,这下——”
“啊。精灵就会诞生。——伴随着笼罩世界的新世界。”
听到艾伦的话,艾克嘴角上扬,这么说道。
“——随意领域。将人类所想的事情变为现实的,万能的空间。计算正确的话,现在即将出生的精灵所带有的那个空间,规模应该足以将地球全部笼罩进去。这个规模已经应该被称为另一个世界——邻界了。”
艾克将向前伸出的手握成拳头。
“那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要用邻界,来替换掉这个世界。”
“…………”
艾略特听着他的话语,看着他的侧脸,咕噜地咽了一口口水。事到如今他并没有要对艾克所说的事情提出异议的打算。因为为了眼前的景象,艾略特他们已经耗费了十几年的光阴。
但是,为什么呢——诉说着希望的艾克的侧脸和那一天看到的侧脸重合了。
“——到时间了。预测到精灵出现的时候会产生余波。艾略特,准备护符。”
“……啊。”
艾略特的肩膀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取出护符开始收集魔力,制作出了一个覆盖住三人的障壁。
下一个瞬间。
“————!”
伴随着剧烈的冲击,视野之中染上了纯白。明明已经张开了障壁但是震动依然传遍了全身,一瞬间连耳朵都听不见了。就像是产生了头顶的正上方落下了一枚导弹的错觉一样,规模无与伦比的大爆炸。一股地面被掘起,自己和障壁一起下落的感觉袭向了艾略特他们。
“哈啊……,哈啊……”
片刻之后,因为震动终于消失了,艾略特解开了障壁然后在等待着烟尘散去的时候他看向了周围——并失语了。
什么都,没有了。
田野,群山,以及曾经能够远远看到的城市的轮廓。
全部,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不对——准确的说的话,还有一个东西在。
迄今为止都未曾存在的东西在艾略特他们的面前,漂浮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克的笑声在空无一物的大地上回荡着。
——那是,一位少女。
全身被淡淡的光辉所缠绕的美丽少女出现在了那里。
——精灵。
“…………”
艾伦·马瑟斯正在公司中一个房间内的椅子上坐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轻轻摆着腿。
她有着如同汇集月亮光辉一般的北欧人特征的淡金色头发,配上一双碧眼。“DEM社第二执行部部长”,冠以这一耸人听闻的头衔的她却意想不到的年轻,而且是一名有着妖精般可爱容貌的少女。
可是这副美丽端正的容貌,现在却因过度的压力而不快地扭曲着。
原因显而易见。因为现在这里出现了士道曾经遭遇的场景。
“——呐呐,艾伦和父亲大人是青梅竹马吧?”
“以前的父亲大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说起来阿尔缇米西亚太拗口了不是吗?没有个昵称么?”
“起个什么好呢?阿尔米?”
“呀哈哈哈哈哈。”
“话说回来艾伦,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啊,头发有分叉。”
……如此种种。
平常安安静静的房间中,此刻却变得如同女子学校的教室一般充斥着嘈杂。那些家伙有着浓灰色的头发和铜绿色的眼睛,而且全员令人难以置信地长得一模一样。
〈尼别科尔〉,依靠魔王〈神蚀篇帙〉的力量和DEM社的超常技术而诞生的,类似精灵的存在。【注】
身为如此存在的她们,正用着和容貌一样完全相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叽叽喳喳地丢来八卦话题。而且,她们自从诞生以来基本上一直都是这副德行。对于原本就谈不上心胸有多宽阔的艾伦而言,这实在是难以忍受的环境。
“……〈尼别科尔〉。能不能请你们稍微安静点?”
艾伦不耐烦地说完,〈尼别科尔〉们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瞪圆了眼睛。
“诶诶?只不过是很普通的谈话而已呀。”
“呐,果然上了年纪就是这种感觉吗……”
“所谓的歇斯底里吗?好——可怕。”
“…………”
面对聒噪的〈尼别科尔〉的声音,艾伦的眉梢狠狠一抽。于是对面坐着的阿尔缇米西亚仿佛安抚艾伦一般摊开手掌。
“算了算了……她们又没有恶意。”
虽然阿尔缇米西亚说得不错,但是艾伦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可是大问题。没教养的孩子和猴子有什么区别。这跟有无恶意没有关系,而应该看吧。”
艾伦愤然道,随后〈尼别科尔〉们不满似地嘟起嘴。
“这什么口气啊。这么说来艾伦不也有错嘛。”
“就是啊就是啊。明明很平常地在说话却突然要扯皮。”
“嫉妒年轻人也该有个度哪。”
“没有显现装置的话分明连一般人都不如。”
“豆芽菜部长——”
其他的都还好,这圈顿时就是刺中了艾伦的神经。
“!给我等等,最后那个称号,到底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呵呵,当然是从Sariel (昔拉)那里买来的情报了啊。”
又是那个该说的腹黑精灵,艾伦发誓一定要把蕾斯提亚干掉。不过需要先解决眼前这些犯人讨厌的家伙,艾伦伴随着“嘎嗒”一声站了起来。而〈尼别科尔〉们则兴高采烈地『呀哈哈!』地笑着在房间里飞上飞下。
“可恶,你们差不多够了——”
说着艾伦正打算发动显现装置——却在即将发动之际停了下来。艾伦正准备动手的瞬间,房间的门被打开,一名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给人一种有如将黑暗凝聚成人形的印象。他有着一头暗淡的银灰色头发,以及如同铁锈般颜色的双眸。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但却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可怖与威压感。
艾扎克•雷•贝拉姆•维斯考特爵士。他是在自己这一代建立起DEM社的、魔术师们的王。
“——啊啊,大家聚齐了吗。正好呢。”
“父亲大人!
看到他身影的瞬间,房间中的〈尼别科尔〉们一齐聚集到维斯考特身边。
“工作完成了吗?”
“呐呐听我说,艾伦她好过分哦。”
“就是就是。我们明明什么不对都没有,却要来找茬。”
“一生起气来可就麻烦透了。会被她扔粪球的。”
“外表是根豆芽菜,内在却是只大猩猩唷。”
“谁是……!”
这回就没能克制住了。伴随着怒吼声,艾伦的身体周围展开了不可视的随意领域,将近旁的〈尼别科尔〉的身体“咕”地紧紧束缚住。〈尼别科尔〉发出痛苦的声音消失了。随后,一页陈旧的纸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
这并不是说,艾伦利用显现装置将她的身体变化了。她们原本就是从书之魔王〈神蚀篇帙〉的书页中诞生的存在。一旦生命活动被终止,自然就会变回原本的形态。虽说如此,〈尼别科尔〉们万物归一,一生万物。全员共有着记忆和人格,是“个体”概念十分模糊的魔法生命体。
在她看来,这种程度根本算不得“死亡”。充其量也就是指尖轻轻地被敲了的感觉吧。实际上剩下的〈尼别科尔〉们也完全没有为同伴被消灭而悲叹的样子,而仅仅是以一副不满的表情看着艾伦。
“咿呀——,好过——分”
“不敢相——信”
诸如此类,再度用令人不快的声音吵吵嚷嚷地发着牢骚。艾伦用尖锐的视线瞪向其他个体。但是维斯考特用极为冷静的口吻开口道。
“冷静下来,艾伦。没有必要特意减少同伴的人数吧?”
“……哈。非常抱歉,艾克。”
说完,艾伦解除了随意领域。虽然对〈尼别科尔〉的怨气还没平复,但是维斯考特说的是正确的。维斯考特露出浅笑,随后迈步向前,向落在地上的一页纸——数秒前还是〈尼别科尔〉的东西——伸出手去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