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打开门,血腥的气味便扑了神音一脸。
北溺就只是靠在桌子旁,旁边还站着几个人,他们的脸上净是些悲伤的表情。
角落里,有着几个用黑色塑料袋盖住的东西,血腥的味道大概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是‘紊乱’吗。”
“是。”
“……节哀顺变。”
机械紊乱,是只有在接受过异体移植的人身上才会发生的病症,且一旦发作,非死即残。
抛弃原本的肉体,本来就是为了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在这黑暗的巷子中活下去,却死在了唯一的希望里。
“不过……紊乱是可以集体发作的吗?”
北溺抬起头,眼中貌似流露出些许惊讶。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自然发生的紊乱?”
“只有二成可能。”
“人为的话,能否找出原因?”
“可以,只不过……”
神音停顿了一下,他身后的米兰上前一步。
“我可以让死人说话,可能会得到有用的线索。要是有所顾虑的话……”
“现在就能开始吗?”
“欸?”
北溺站起了身,三个小脑袋很巧的从门口探出头来。
他挥了挥手,孩子们便跑开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我现在要做的是阻止更多的死亡……留个全尸就行了。”
米兰有些许惊讶,一直以来,死灵法师都是令人作呕的存在,人们唾弃他们利用尸体的行为,这个男人却这般冷血……
“那我开始了。”
米兰掀开塑料袋,一股悲伤涌上心头,最上面的尸体,正是前几天才见过的肖发。
她将手放在了他的胸口,那白色衬衫已被鲜血染黑,瞪大的双眼和针孔般的瞳孔,脖子上可以看见血管的抓痕,无不诉说着他生前的痛苦。
他的嘴开始活动,但动的只有上唇。
“……蛇……”
蛇?
“他说的蛇是什么东西?”
“抱歉,我只能读取他死前最痛苦时所想的东西,虽说如此,死前想着蛇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敲门声突然传来,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外。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金发小女孩,一进门就扑向了躺在一旁的玛莎。
“我可算找到你了!我的爱徒!”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这不是挺精神的嘛。”
北溺掐了手里的烟,走到玛莎旁边:
“你醒了啊,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私生女吗?还是说你终于迈出身为人最后的底线了?”
“我怎么没一个好点的印象啊!我好歹也是为了保护宝石而受了这么重的伤啊……啊?”
玛莎突然觉得自己一身轻松,伤口也不疼了,原本在“镜之恶魔”加护下都得两天才能恢复的伤势在一瞬间便痊愈了。
“爱徒,身体感觉还好吗?我尽量使用了不会让使魔感到痛苦的法术来治疗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使魔——”
在玛莎体内的,并非恶魔,而是“使魔”。虽然恶魔、天使、使魔并无本质区别。呼唤恶魔需要献上代价,呼唤天使则会减少寿命,而使魔可以说是三者之中性价比最高的。使用者只需伴随使魔五年便可使其与自身融合。
玛莎突然一愣,结结巴巴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阿比娜·卡梅其洛。”
女孩听到想要的答案后开心的笑了,转身看着一旁站着的北溺:
“你们在找蛇吗?我可是抓蛇达人啊。”
“你知道蛇在哪吗?”
阿比娜没有说话,只是稍稍抬起了手。
房门自动关上,窗帘也被拉上,一个蓝色的圆球从玛莎的口袋里亮起。
是那颗海蓝宝石。
“我已经把它的魔力锁住了,这样蛇就没法跟着魔力过来了。”
“你说魔力……”
“你不知道吗?这颗石头可是魔石啊,这样的大小的话……估计是要做武器吧?”
“武器……你说的是什么武器?”
玛莎有些震惊,他曾在书中见识过用橡皮大小的魔石制成的杀人兵器,其威力足以打穿六米厚的城墙,如果是这拳头般大小的提纯魔石……
“大概是比核武器更重大的武器吧?”
阿比娜轻描淡写的说完,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怪不得要用来做能源……既能发挥价值又能被妥善保管。”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怎么躲避蛇啊,这样下去,我们可能连这个屋子都出去不了。”
神音放下了手里的梳子,拍了拍玛莎的后背:
“不用慌忙,只要清楚蛇的习性就行了。”
“蛇的习性?”
北溺像是听懂了神音的话,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可我的血牢术,只能追踪到我伤过的人。”
“没关系的,米兰,先把我扶起来。正好,这个房间是四方的。”
虽说神音是站起来了,但是还是靠在米兰的肩上。
那两条腿,据神音自己说是有感觉的,但是就是无法控制它活动。
神音操使着丝线缠住自己,他的身体逐渐的站直了。
“你把自己给……缠住了?”
“哈……抱歉,现在只能这样站起来了,只有站起来才好发力嘛……”
神音的手像是在空中画着符咒,左手则像是托着水瓶一般。
“栅板为地,穹顶为天,透窗即为日月,此屋内之材皆为世间万物,此时可窥天地!”
渐渐地,地上的地板开始变换,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神州的密法?这位到底是?”
阿比娜转头看向米兰,而米兰也是有些发懵的摇摇头。
只见他一挥手,地上又出现了三个倒下的身影。
“啊!是他们!”
这便是肖发被袭击时的影像。
“啧……”
丝线开始勒紧,而神音只是轻轻地咂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跟着他。”
地面的场景快速变化,直到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那里像是地下室,只有一盏红色的灯不停的闪烁,在昏暗的地下室中显得格外危险。
神音的嘴角开始流下血液,丝线所缠绕之处早已被割开,血开始从伤口处流下。
“门,皆打开……”
突然,天地皆为震动,丝线失去了支点开始脱落,四周的场景开始变换,几人都被传送到了刚刚所见到的那个地下车库。
“你这家伙,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这种副作用……”
北溺迅速的扶住即将倒下的神音,被丝线所伤的伤口在红灯的映照下显得额外恐怖。
“就是啊,类似这种的魔术我和爱徒都能做到,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阿比娜的手中满溢出柔和的魔力,她在为神音治疗伤口。
“本来是不用受这么多伤的……好奇怪啊……”
神音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手也死死的攥住北溺的衣摆。
“抱歉,先生的病又发作了。”
米兰快步走来,拿出放在口袋里的药瓶,可就在一瞬间,药瓶便被打飞了。
“我可不能让对手再次加多了。”
那是一枚黑色的飞镖,像是泥土一般的材质一块块从镖上掉落下来。
“是‘蛇’吗?”
阿比娜和玛莎迅速的甩出了几道光波,打飞了从暗处袭来的暗器。
“虽然和你还不是很熟悉,但是总觉得你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在胡说什么呢爱徒,是把我给忘了吗?”
“切,居然还有两个魔法师啊,我最讨厌魔法师了——给我闭嘴吧!”
瞬间,一股强大到足以崩裂地面的感觉由心底传来……
“怎,怎么回事?”
玛莎有些不可置信,因为刚刚他用来装闭的火焰在一瞬间熄灭了。
那是从魔力的消耗中燃烧的火焰,除非魔术师死亡,否则……
“爱徒,我们的魔力被切断了喔。”
“诶诶诶?真的让我猜中了!那不是会死吗!”
“虽然说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是也够难受的。”
“也就是说真的会死咯!”
玛莎迅速的从内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快速的写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啊爱徒。”
“遗书啊遗书,我可不想什么都不留就死啊!”
“那帮我也写一份吧。”
“这玩意怎么帮……”
玛莎看到了阿比娜的微笑,阿比娜只是指着北溺的身影。
“你不是很相信他吗?”
我很相信北溺?真的吗……我真的相信他吗?
记得第一次对他产生反对心理,就是第一天入帮时他的那句:
“死了可别希望有人能惦记着你,死人不会拥有名字。”
但是他每次经历同伴的死亡时,那双空洞的眼睛和沉闷的空气,永远像一只手,死死的攥住玛莎的心脏。
“无论是同伴还是敌人,死了就是死了,不再与这个世界有任何关联,不要去记恨死者,不要去羡慕死者……”
这是他说过的话,当初只是不理解,自从那次之后才意识到……强大的实力并不是全部,因为只要是人,就不免会有重要的人……
他只是,将那份悲伤,压在心底,然后在适合的那一刻,倾泻而出。
地面崩裂,北溺直接蹿到了黑袍的面前,手中那怯那反射的红色光芒灼灼逼人。
黑袍拿出暗器,抵过了这一击,代价是双手脱臼以及被冲击力嵌入墙里。
“一刹那——含苞!”
北溺将刀收入鞘中,再次拔出时,四道刀光由北溺身边显现,随后一起打出,墙面瞬间被切割成九份。
那黑袍已经被深深的嵌入墙中,就连断肢也无法从身体上分离。
“再次站起来吧,现在还不到倒下的时候……”
一位穿着晚礼服的女士,端庄的站在红灯旁,而在她的左手边,还坐着一个人。
北溺不经意间瞥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蜜笼……”
而被打倒的黑袍也一点点从墙中爬出,从黑袍下露出的淡蓝色短发,似乎宣告了他的身份。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易明再次拿出了他的钩镰,慢慢地朝着北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