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里,少女奔跑着。
尽管离外面的世界仅仅只差一纸之隔,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是永远无法触及到的。只有不断地奔跑下去才有一线希望。背后没有人在追逐,但是她很清楚自己被这个城市注视着。
只要有一丝破绽,就会被抓住。
脚已经跑得发麻,但是少女更希望脚变得没有感觉。
前面是小巷的尽头,自己终于跑出了这条狭长灰暗的小路,接下来就是找到能够离开这个城市的交通工具——
在通往大街的路口,出现了摇摇晃晃的几个身影。
——糟糕……..
就着从尽头透过来的街市的灯光,她看清了来者的装束,似乎是张扬着自己存在一般的夸张服饰,脸上画着刺青,从外表上看是街头的小混混。
——竟然在这个时候——
对方吹着口哨,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人数一共是三人,从巷子口向自己逼近过来。少女后退着,裹紧了披在身上的风衣,感到无机物皮革的冰凉。
——以这种身体……
逼近的小混混打量着她,其中一个发出了刺耳的大笑。
“我说的没错吧!今天的猎物就是她了!”
“切,算你走了狗屎运,竟然一说一个准。”
领头的板寸头不满地咋了咋舌头,左边穿着镶钉子的皮夹克的少年得意地笑着,拍了拍板寸头的肩,“老规矩,战利品我先选。”
“那也要看能不能抓住她。”
“得了吧老大,看她跑得快不行的样子,我一个人就够了——”
脑海里在不断地响着警报,促使她迈开早已疲惫不堪的双腿,向后跑去,然而仅仅才一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了地上。一只脚踩在了她身上,身后传来混混的狞笑声。
——可恶…….
一只手伸进了风衣的口袋里,摸索了一阵之后,传来少年的抱怨。
“搞什么啊,是个穷鬼。”
手继续伸进了风衣里面摸索,屈辱使她闭上了眼睛,去没办法流出眼泪,连身后的大笑声都仿佛隔了一个世界一般。
“这小妞还是个学生嘛,里面穿的是学校制服?”
“制服?”
“真的什么都没有啊,真是个穷光蛋,父母没给你零花钱吗喂!”
——父母……在哪里?……
“真的什么都没有——老大,除了那身衣服之外,什么都没有。”
“搞什么啊,真是……”
又是脚步声,在身上的手多了一只。更加粗暴的摸索让她无可忍耐了。突然,她的手被抓了起来。
“哈哈,你的眼睛长哪里去了,这不就是么——”
感觉到手腕上拉扯的疼痛,她猛地挣扎了起来。
——不行!只有这个——住手!!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手腕上的东西被拉扯了下来,伴随着刺耳的大笑声,少女感觉自己的血开始沸腾了。
“只不过是一般般的手链罢了,地摊上十几块钱就可以买到的吧。”
“这个不一般哦,颜色和重量不一样了,是真货啊。”
“哈——这一趟好像真的赚了——”
——住手…..
“老大,小U,等下,学校的制服?”
“什么?”
“这丫头穿的是学校的制服?”
血在血管里跃动着,似乎要挣扎着跳出这个束缚,从手腕开始的麻痹慢慢地侵蚀着身体,她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难道你有制服癖?虽然这小妞长得挺标致——先说好了哦,留下后患的做法我是不允许的——”
“不是开玩笑啊老大!说不定——她是那个……学院,的学生——”
——还给…..我…..!
“哈哈哈,你还真是会开玩笑,我们的LUCK还没那么背,再说了,看她跑得那么急,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呢?逃跑的途中遇上点意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学院’?我们应该还不至于会碰上那里的学生——”
——还给我!!!!
“喂!这小妞——”
“怎么回事——!!”
“听上去有点像最近流行的猎奇杀人案什么的。”
“看上去也是。真是的——让路过这里的小孩看到了足够做几个月噩梦了吧。”
面对着被红色的液体溅满的墙壁,雷瞪大眼睛感叹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血液铺满整个墙壁,或者说,要怎么做才能把人体撕成这样呢?”
他指着一旁的黑色塑胶袋,站在旁边的警察们脸色很差,似乎马上就要吐了一样。
“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没办法回答啊。”
“尸体被撕成了五块,头部,右手臂,从腰间斜向撕裂,右大腿,最后是右手,血都流空了。”
“难以想象一个人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
小巷被闪耀的警灯和红色的警示牌所包围,穿着黄色背心的刑警封锁了现场。几个人沉默地看着凶案的现场,几盏大型探照灯把这里照的雪亮,但是雷情愿自己没有看到这幅场景。
小巷的两面墙壁,路边的垃圾桶,地面上的水泥和砖块,包括电线杆上都布满了红色的液体——直接点说就是布满了血迹,而且不是干掉的发黑的血迹,而是踩下去可以感觉到血液形状的液体。在毫无温度的白色映照下,站在这里的几位脸色显得异常的惨白。
“真是噩梦…….”
“看到这幅场景,我唯一可以想象得到的就是这里曾经存在着一只怪物和一个受害者,受害者被怪物撕裂了,完毕。”
“未必只有一个受害者。”
“搜查已经开始了,周围的情况会一清二楚的。”
雷把叼着的烟吐在血染的地上,看着火焰被血红淹没。
“真是没创意的都市传说。”
“什么啊,在在这个城市里,都市传说什么的,搞不好就是真的。”
“……..我说,身为都市传说的你,说这种话让我毛骨悚然啊。”
“我也无法想象,到底什么力量造成这样的惨剧。”
金发的验尸官脱下了一次性手套,摩挲着手指上的血迹,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雷看着自己的挚友用手抚摸着染成红色的墙壁,然后摇头。
“或许我们可以搬一头牛和一台抽血机过来试试,应该能做到这样的场面。”
“别开玩笑了——”
“我可以看尸体的伤口判断当时发生的情况,但是这具尸体的死法一目了然,就是被过于强大的力量撕开的,很直接,没有掩饰。但是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周围的住户也没有反应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要如何才能在无声的情况下撕开一个人并且造成这样的现场?”
“那是刑侦组的工作。这活够他们干几个月的。”
雷从黄色背心的口袋里抽出了烟,听到这句话咒骂了一声。作为刑侦组组长的自己最近肯定是别想睡安稳觉了。
“接下来的工作,其实就是寻找怪物罢了。”
“对待一般罪犯的配置只会白白浪费警员的命,接下来,向上面请示介入,至少得在第二次这样的事件发生的时候把情况压下去。”
“第二次?”
“有这样的怪物在,不久之后就会发生第二次,乃至第三次的吧。”验尸官用手帕擦干净血迹,细眯着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雷叹气。
“搞什么啊,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好久没有遇到这么直接的犯罪了,与其和那些拐弯抹角的完美犯罪纠缠,我倒是宁愿遇上这样简单明了的案子。”
“受苦的是我们啊。”
“那还真是抱歉——”
“少来。”雷挥手打断他的话,“反正下一句就是‘但我乐得看到’吧,甘飒,你这混蛋。”
金发的验尸官的长脸上泛出笑容。雷呲着牙把烟吐在地上,用脚踩平。魁梧的警官环视全场。
“做出这么大的涂鸦,它还以为能躲多久呢?调查已经开始了,掌握线索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谁知道呢——现在目击者是不存在的,周围的住户调查完毕,接下来就是顺着血迹啥的一路查过去了。真是无聊的工作。”雷用力揉着眼睛,试图把酸涩揉掉,“半夜里被叫起来,眼睛里的世界还是黑白的,突然就看到这么鲜艳的颜色还真是受不了。”
“按照血迹的湿度来看,罪犯应该没有离开这里多远。”甘飒指着顺着小巷延伸出去的血迹,“不顺着追过去吗?”
“血迹到一半就消失了,检查过屋顶没有痕迹,下水道正在排查中。不过说实话,我倒是没有报什么希望。”
“报案的人是用的巷子口的公用电话,那么报案者本人呢?”
“谁知道。这些东西,都不是第一时间可以知道的事情。”
雷呼出的烟气蔓延在探照灯惨白的灯光下面,染上了鲜红色。从巷子深处传来了喧闹声,被派出去的警员回来了,脸色很难看。
“长官……下水道…..有尸体。没有其他的,只有尸体…..不…...有血迹在下面延伸出去了。”
“尸体……?”
“……..我们分辨不了……长官,那到底是尸体——还是其他的什么。”
警官和验尸官沉默了。甘飒又拿出了一副塑胶手套,雷抽出了烟盒。
“现在我开始确定之后的调查方向了。”
“啊,先抓住那个报案的家伙在说。”
“必须的。”
她蜷缩在坚硬的水泥墙壁旁,周围充满了刺鼻的气味,温度很低,裸露在外面的脚开始发麻。
变得异常敏锐的皮肤感觉到血迹干涸之后紧绷着的血块渐渐松动
——我…….
混乱的意识隐隐约约感知到有水的滴落和流动声,耳朵恢复工作的同时,喉咙和血管似乎也恢复了运行,给麻木的神经带来了强烈的疼痛刺激。
——我…….是谁?
想开口说话,尽管知道不会有回答,但是头脑里空荡荡的就像根本没有这个身体的任何资料。从神经到肌肉,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眼睛终于可以挣开了。
大概是刚清醒,视线感觉和环境有些对不上,她发现自己躺在下水道里。身边不远的地方,地下河静静地流着。
——我…..到底怎么了……
冰冷的水泥地上,她强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看见了在自己周围,不,蔓延在整个下水道的红色。
——?
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但是视野里被红色勾上了边框的物体还是没有变化。红色的物质洒满了墙壁和地面,她看着手上沾满的鲜艳液体。
——我——
视线的边缘,她看到了嵌在墙壁里的尸体——
——我!!
发出了无法抑制的尖细的声音,记忆一下子流进了头脑里。手上鲜血的触感如同针刺一般,她感到不断晃动的世界崩塌了。
——我…….杀……
是如何奔走在小巷里,如何遇上了小混混,如何被夺走了手环,如何失去了抑制,如何——将他们撕碎的,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她很清楚,这些事她都做过。
——我!!!
心中的世界在不停地崩溃着,冰做的绝望浸满了她的神经。她回忆了起来——尽管已经不止是一次,但是这一次,确确实实地被解放了,那个恶魔。
——我…..不——
绝望冲毁了最后的理智,她吼叫了起来,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到身上凝结的血做成的盔甲,她流出了眼泪。
——已经无所谓了,什么都…….没法挽回了……我….已经不是——
“真是——大场面啊。”
突兀地,从前面冒出了声音。男人的声音。她接近崩溃的耳朵捕捉到了那带着游刃有余的轻松声调——她看见了浸满视野的红色里的异色。
戴着黑色的礼帽,灰色风衣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但并没有在看自己。她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绕着下水道一圈之后,停留在了嵌在墙里面的尸体上。随后,他压低了帽檐。
“真是——还以为摇光又做了什么——你啊,是她的崇拜者吗?人类可不是可以被你这么撕烂的生物啊。”
没有给自己说话的时间,男子把视线转向她,有如实质一般的目光的撞击让她瑟缩了。
“真是——把自己染成红色是当下的流行吗?真搞不懂你们——也罢。作为神的传教者,把迷途的羔羊带回正道也是我的工作吧。”
丝毫无视如同屠宰场一般的下水道,男子踩着血走来,从风衣里拿出了厚重的书本。无法理解男子在这个场合举动的她能做到的只有后退。
“害怕吗?”
“在这个场合,周围遍布着自己所摧毁的人类的血和肉,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就像在抱怨一样地说着,男子把黑色礼帽摘了下来。那是一张年轻的让她诧异的脸,却看不见年轻人应有的圆润的脸型,下巴和面颊如同刀削一般坚硬。因为带着墨镜,她模糊的视线无法看清对方的眼睛。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一切——我没打算过问,但是你——至少给我摆出一副人类的样子来,传教士的工作可不包括非人——”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道,她感觉自己蒙受了巨大的屈辱,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无法辨别的声音,不断晃动的视野里,她看到男子向着自己俯下身来。
——我——杀………!
紧绷着的弦断了开来——从血管中再次传来令她绝望的颤抖,神经深处在窃窃私语。
——杀死他,撕碎——
——我……..
头脑再一次地陷入了混沌,随着视线的慢慢模糊,一股热量从她的四肢流了进来。她知道,没有了抑制,它又会醒来的。
——我!
完全是心底的绝望在催使着——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之前,她向着眼前俯下身来的男子,用细细的,极其微弱的声音低语。
“救……我——”
“你的希望……我已收到。”
行走在人行道上,他把手机贴近了耳边。从夜间商店的橱窗里透出的温暖的光照亮了他
戴着宽大墨镜的脸,竖起的衣领挡住了下颌骨几乎是切开的裂伤。肖漫步在夜晚的商业街上,罩着风衣的高大身形隐没在并未因为夜晚而稍减少的人潮中。他扫了一眼左手拿着的报纸。
在头条,醒目地刊登着中学生集体暴动,劫持了校长的事件。他不由得皱眉,翻到下一
页。悲惨的冰冷的社会事件几乎占了整个版面。当街抢劫杀人,将受害人眼睛挖出来收
藏的猎奇犯,把自己的亲生儿女出卖的父母,结婚刚一天的便偷走了丈夫所有财产宣告
失踪的妻子,为了卖钱将医院血库的血倒卖的医生等等
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肖曾经这样对摇光这么问过:
“这里是神所抛弃的世界吗?”
摇光藏在面具后面的脸看不到神情,连同她的声音:
“如果神可以带来利益的话,这里的人会把神杀掉变卖的。”
成为调解人这么多年,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冷漠的城市,或者说,构成这里的便是利
益和冰冷的商业。不仅仅是这里,整个世界似乎都进行着商业化的列装。
他摇摇头,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路边垃圾箱。
手机里传来连接成功的嘟嘟声。
“肖?”
“是我。”
那边的声音似乎因为没睡醒而显得慵懒,肖以完全不同于刚才轻松自如的温和语调,慢慢说道。
“我需要你的帮忙。”
“哦?身为神的传教者需要我,世俗的寻路人做什么呢?”懒惰的女声回应,但是明显已经清醒了过来,听得出那边微微的叹息。
“别嘲笑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挂名的神父罢了,走在路上会被人翻白眼的那种。”
“那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很忙。”
“明显刚睡醒吧,你这家伙——我要你帮我调查一下12号街在今天之内一切发生的事件,关键字是血案,怪物和猎奇杀人。”
“搞什么啊,大晚上的头一个问候就是这个吗?真是的——”那头一阵翻动被子的声音,接着是敲打键盘的声音,然后是似乎近在耳边的咀嚼声。
“晚上不要吃甜食——”
“真烦人,你是小雪姐吗?”含糊不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说话,“适量的糖可以促进大脑运转,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无脑神父。”
“糖分多了会影响发育,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小鬼头。”
很明显地,那边咀嚼的声音停滞了一下,取代的是急匆匆吐掉东西的声音。肖笑了。
“——骗你的。”
“肖!!你!!”
听着那边气急败坏的叫声,神父却莫名地感到一阵轻松。站在大街上他笑了起来。
“肖!对于无理取闹的客户,我一向采取回绝态度,你——”
“好啦好啦,枭,继续工作的事。”
那边传来猫一般的恐吓声,接着是重重的敲打键盘的声音。沉寂下来的手机,肖在街边站住了。
“枭,你,是不是那种看到路边的野猫就会捡回来的类型?”
“不会哦,我没有空养猫。”
“假设你有空呢?”
“这个假设不存在啦——但是——假如有的话,应该…会的吧。”犹豫着的回答让肖又笑了起来,那边的声音瞬间转为恼怒。
“你这混蛋——又在笑什么?!”
“没没,只是笑罢了。”
“……..”
“但是,如果说野猫生着重病呢?”
敲打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肖继续说道,“生着几乎无法治愈的严重疾病,奄奄一息地躺在路边,明天早上去一看就会死掉的程度——枭,你会养吗?”
“……”
沉默的黑色粒子在手机里传递着。肖叹息。
“或许可以说我神经质了吧,枭。别去在意这个问题了。我也是无聊所以才问的。”
“不,肖。我倒是想问你,你会养吗?遇到这样的野猫?”
“——”
那边突然笑了起来,“别在意,我早就知道答案了,肖。”
“?”
“没什么——你要的东西到了,肖。”
“好快,明明在聊天还——”
“别小看我!真是的。这么多大的事件,情报我永远会第一时间拿到,血案,怪物和猎奇杀人——不,或许,应该叫撕裂者吧,那个作案者。警方的情报,现场的图片什么的,等下我直接发给你。现在要说的是——警方介入的战力超出了我的预计,里面还有一些内幕估计不是第一时间能得到的。”
“了解。对于作案者的情报呢?”
“就我手上的情报数量而言,并没有实际上作案者的资料,警方推测为‘缺陷者’或者说,锡兰漏出来的实验体,但是除了现场那副惨状之外,没有任何证据。”
“惨状?”
“现场已经被血浸满了,全是血,警方拍摄的图片里一切都被红色覆盖了。难以想象人类的身体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受害人有几个?”
“现场已经无法分辨,但是暂时确定两个以上。事发地点有两个,小巷和下水道。真是的,到底是哪些倒霉的家伙遇到了怪物——”
“枭,这个事件的情报,拜托你多关注一点。”
“交给我啦,不止是你,委托人多着呢。毕竟是个大事件嘛。”那边又传来打哈欠的声音。“不过肖,你该不会,又胡乱掺和进了什么事件里去了吧?”
“?”
“无缘无故地来索要情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说吧,你到底涉及到什么深度了?”
“只是,现场的发现者,罢了。”犹豫了一会,肖说道。那边立即传来了不屑一顾的呵斥。
“骗谁呢,你是不是跟那个怪物直接交过手了?还是这些尸体中有你的一份?”
肖愕然,那边的声音显得得意洋洋。
“你啊,在骗别人的时候会思考一秒钟,不多不少正好一秒钟哦,算准这个时间,你在我面前根本没有骗人的余地!肖。”
“…….”
“那么,还是要我提高情报费用呢?”
路边,放射着柔和灯光的路灯映在川流不息的行人身上,虽然是夜晚但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肖挂掉了电话,揉着轻微有些刺痛的耳朵。最后对方的大发雷霆显然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仅仅是因为欺骗了她,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竟然,竟然没有向我通报一声就,就擅自把女孩子带回教堂!!你长进了不少啊肖!既然你不需要我了,那么以后想要情报别来找我!!”
最后拍上电话的震响让肖也不禁吓了一跳。本来打算完全告诉她事情之后,让她帮忙收留的但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很厌恶这个。
“总之,这条路走不通的话,试试别的吧。貌似,这几天有的忙了。”
在心里自嘲着,肖走进了路边的蛋糕店。这事情远远还没完——但是困扰他的当务之急
,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记忆中,她最喜欢的蛋糕是什么味道的呢?
“事情就是这样?”
“是的。”
一只手敲打着键盘,男子端着马克杯,让化开的速溶咖啡流进了胃里。一股热气顿时充
满了他的身体。但是肖并没有感觉到温暖。夜晚的房间里只剩下电脑的屏幕在发光,冷
冷的蓝色反射在男子的风衣上,间或夹杂着点红色。
“肖,首先你应该知道,这个城市被叫做什么,明白这一点之后,或许你就能理解这档
子事情了。”
“漆黑之城?灰色之城?”
“永夜之都。”
屏幕上打出的白底黑字让肖沉默了一会。永夜之都——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名字。百分
之七十以上的时间处于完全的黑夜状态,以此为掩护的犯罪行为成功率大增。即使是政
府警察,也不可能让如此巨大的城市时刻处于白昼状态。
至于为什么现在为止都市表面依旧保持着平静,那是因为犯罪组织,政府与中立业者之
间的潜规则,国家对于收益巨大的城市的默许——或许,还有A.E的存在,才让这个城市不至于崩溃。
“你想说什么?”
“在这个城市里,还有什么谋杀是需要大量的理由吗?你也该看到每天的报纸上都渐渐
地不忌讳报道杀人事件了——市民习以为常了,他们已经融入这个城市里了。”
“......XO,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正是我们,A.E存在的理由。你联络的晚了,肖。”
“虽然经常有媒体或者组织呼吁人们保护世界环境,不过说不定,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
程度。话说回来,会为了担心自己影响到整个世界的狂妄的物种,也只有人类而已。不
过,或许我真的应该开始担心这些事情了。”
撑着伞,肖站立在十字路口的人行横道线前,为了不让雨淋到身旁的人而倾斜着伞身,
他的左肩被细密的雨丝沾湿了。身边的人儿在不断地说着话。
“像这样的连续一个多星期的雨天,已经好久不见了吧?到底是一直笼罩在云层下面的
城市啊...”
细小的身影就像被高大的肖所笼罩一般丝毫不起眼。在灰色风衣的身影下面,身高只到
腰部的女孩不满地咬牙切齿着。
“喂肖,别把我当小孩看,把伞移回去,我还不至于淋了这么点雨就生病!”
尽管能听得出是在生气,但小女孩的声音却异常好听,就像是丛林中的鸟鸣叫般悦耳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种声音的。女孩有着一头细碎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了两股辫子,一直垂到了腰间,面孔却不像同龄人那么圆润稚嫩,而是充满着清秀感的嘴巴和鼻子,唯有眼睛,一直闭着。她的手并没有抓住肖的衣服,却仍然能跟随着高大男人的步伐走动。
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从她的右眼以上的额头开始,一直延伸到下颚的巨大刺青,如同一柄漆黑的长矛贯穿了她紧闭的眼一般,那深黑似乎永不掉色的粗大条纹让人望而生畏。
“不要逞强,枭。你的感冒才刚好吧?”
“可恶,要不是一直守在电脑前面等着你的道歉啊悔过阿什么的我也不会就这么着凉的!”
“?”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枭急急忙忙地用小手捂住了嘴,从肖的身边跳了开来。
“喂喂,小心。”
一把将似乎想争辩什么的小女孩拉了回来,肖避开了一辆横穿马路的黑色轿车,车轮飞驰而过的时候掀起了地上低洼的泥水,溅在了肖的身上。
“枭,有关于那枚子弹,你查出什么来了吗?”
“很普通,很简单,很常见——至少在这个城市里是这样,点三五口径的一般子弹,H&H公司生产,年份搞不清了。发射这种子弹的枪械到处都能找到,看来从来源上,已经是找不到什么了。”
“相当的谨慎啊,与其追求一击必杀的大口径弹头,还是这种普遍性弹头比较保险。看得出来很上道。”
“你差不多,也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与这颗子弹遭遇的吧?说实在的大清早的打开门看见你的手心里嵌着一颗子弹真的很吓人啊。”
“没啥,出了蛋糕店被人阴了一把,不过没想到的是碰到同道了。谁是幕后者已经不用去追究了,和我有仇的人未免太多了。”
“蛋糕店?肖,你终于体会到甜食的美妙之处了吗?”
“不………”肖一时语塞。身旁的人突然散发出了险恶的气息。
“难道说!——是给她的?!”
“不,这不可能。”
女孩沉默,但是肖似乎感觉到了被老虎盯着的危机感。
“啊啊,这个事情先不去管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用肖感觉到战栗的低沉声音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不知道你被狙击了?!”
“不…..当时情况比较紧急,要急着先把受伤的人安顿好——”
想都没想立刻反驳,但是对方爆发了。
“你这个混蛋!”
女孩绕到了肖的正面,拉住了他的前襟要他弯下腰来,然后,在几乎可以贴着脸的距离,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肖!!!我们不是约定过——”
几乎是在一瞬间,男子的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即便如此,肖依然感觉到手掌心一阵刺痛——自己用的是毫无知觉的右手义肢,然而痛觉却依旧顺着不存在的神经蔓延开来。她抓着肖的手,要把它挪开。
“别睁开眼睛,枭。对不起。”
似乎是听到了肖的声音里带着焦躁,女孩停止了反抗。,手垂了下来。肖突然间有了知觉的右手感觉到了有液体渗了出来。
“你——”
“别吓我,笨蛋。”
枭的声音轻不可辨。她挣开了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去。愣住的男子赶忙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人行道上,一直没有说话。又是一个红灯,两人站在了一条线上。枭叹了口气。
“那么,原因呢?”
“什么?”
“为什么收留那个女孩?她极大可能是这次杀人事件的杀人犯,而且,那个时候也,接近非人了吧……为什么…….”
细不可闻的声音。肖愣了一下。
“不…..至于为什么,当时的情况下,我也是很难做人啊。”
“…….”
“路边的生重病的野猫,到底要不要捡?这个问题,我可是很早就做出了回答的。”
肖感觉到前面女孩的肩头颤了一下
“只是我的罪恶,罢了。”
肖和摇光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地带,巨大的废弃物垃圾场。浑身血迹依靠着土墙的是自己,而站立在高高的垃圾堆上,以君王的姿态俯视着下方的是摇光。
他们之间的地面上,铺满了追杀者的尸体。
“肖?”
“什么?”
“我是问你的名字——不要让我重复两遍同样的问题。”女王从垃圾堆成的山上跳了下来,落地溅起的血花沾在了她的脸上,却看不见表情有丝毫的的松动。就像嫌尸体碍事一般抬起纤细的腿踢了下去,仅仅只是这样,躺在地上的全副武装重达几百斤的尸体便飞了起来,砸在了十几米外另一具尸体上。
仿佛对自己造成的一切视若无睹,她一路走来,来到了肖的面前——于是肖看清了她的脸。那仿佛是由冰和雪砌成的脸上,有着毫无表情的五官。单纯地用眼睛直视,但是肖看不出那眼睛里有什么感情的存在——就如同直视着冰冷的潭水一般深不见底。
“真是一张无趣的脸。”
静静地互看着,白衣的女王毫无表情地吐出了言语。肖不由得愣住了,从至近的距离被瞪住了,就像被蛇瞪住的青蛙一样。历战的佣兵不禁咽了口口水。
“听说有个菜鸟闯进了锡兰制药的分部,抢走了他们最珍贵的实验体?原来以为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没想到却也这么无趣。”
“什么——”
“闭嘴。”仅仅只是抬腿蹬在了身后的土墙上,那里便出现了深坑,飞溅出来的泥土星子砸在了肖的脸上。白色连衣裙的女性就这样俯视着不由得坐倒在地的肖。
“你——”
“我心情很差。半夜里被AE的人叫醒,连委托人是谁都不告诉我——直截了当地说要保全肖的性命——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肖吗?”
“是。你是——”
“闭嘴。”女王对着前佣兵俯下了身子,几乎是以脸贴着脸的距离吐出了冰冷的吹息。明明是很暧昧的距离,很有诱惑力的动作——肖却连一星半点粉红色的气味都没感觉到。在战场上养成的敏锐的危机嗅觉让他觉察到了伸出锐利爪牙的死亡在逼近——但他却半步都挪不开。白色的冰柱收回了踩在土墙上的脚。
“出于什么目的,长着这么一张蠢脸的你会杀进锡兰的本部去救一个实验体呢?这是我现在唯一感兴趣的事情。”
“有人委托我,付给我报酬,所以我行动了。仅此。”
“仅此……”女王似乎不解地歪着头,似乎是因为刚睡醒没有梳理的黑发杂乱地抖动着。“新人,不,菜鸟。你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吧?”
“是。”
“在这座城市里,被称为血脉来源的巨头,所有的势力冲突时尽量避免的禁区,那就是锡兰。菜鸟,你最好记住一点,别去招惹锡兰,他们会榨干你作为人类的每一丝价值——让你死的连一根骨头都不剩下的。”一边用毫无感情的声调诉说着,白衣的女子转向了在肖的身后,静静地躺着的小女孩。
“被验体00124,….认真说的话还跟我有点缘分呢。是谁委托你的这项任务?”
“我被告知,不可以透露委托人的姓名。这也是工作内容之一。”
全身被笼罩在眼前纤细女性散发出的巨大威压之下,就连动一根手指都能似乎能感觉到关节的吱嘎作响。肖迎上了女子的问题。但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只是轻叹一声,接着便跨前一步,一脚踩在了地上。
“其实,我心里差不多也知道答案了…..那家伙。…..”
“什——”
一股红色的液体从焦黑的土地上喷了出来,溅在了雪白的连衣裙上。她丝毫不以为意地提起脚,又落了下去。
大地似乎都出现了颤动。
断掉的肢体飞了出来,伴随着惨嚎声——扭曲着的人形从地上扑了出来,第一眼看穿了目标是自己身后女孩的肖,握紧了被血浸湿的匕首——
下一个瞬间,从地下跃出的突袭者被当空粉碎了,凭借着刚经历过血战而活性化的双眼,肖清晰地看见白衣的女子一脚踩在了突袭者的背部,随后一抹白色的影子突兀地出现在了黑色身影的脑袋上。
还没有被肖看清楚面貌的突袭者,就这样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变成了数片,大量的血喷溅出来,倾洒在飘然落地的白色连衣裙上——饶是在战场上时刻处于紧绷状态的佣兵的动态视力,也根本无法捕捉到女子的动作全貌——仅仅只是在半空中踩住了来袭者,挥出了拳头便造成了敌人的彻底毁灭,这样的事实已经超越了肖的理解范围。
一路上对劫持了实验体逃窜的肖进行着穷极的追杀的,不但有荷枪实弹的企业保安,还有超出了肖在战场上数十年经历所能理解的东西。能够对穿着防弹服的保安造成巨大杀伤的微型冲锋枪的子弹被它的外壳弹开,锋利的军用匕首无法割开变质的皮肤——如果要说他们的形态,根本无法用简单的“人类”二字来概括。能够倒挂在水泥制成墙壁上的肘部钩爪,如同刀剑般锋利的指甲,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巨大膂力——肖血流不止的左臂也是因为那难以置信的怪力硬生生撕裂的。
面对着如此巨大的力量所带来的速度和肌肉的硬度,仅仅做到一击就将其粉碎——面前的站着的单薄的白色连衣裙女子,在肖的眼里已经成为了远远可怕上千万倍的怪物。
“你,到底是谁?”
抹掉溅在脸上的腥红的液体,白色的怪物歪着头站立着,单薄的身体在野外的寒风中似乎会一折就断。她转向肖,迈开了脚步——
“别过来——你,到底是谁?这个城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乎是嘶哑着吼出了最后一句话,前佣兵用手中的匕首指着尸横遍野的郊外垃圾场:“这个城市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这里的政府呢?警察呢?!为什么我在城市里没有碰见半个警察?!”
“闭嘴。”
轻飘飘的地说道,她把头歪向另一边,似乎仍然没有睡醒似地闭着双眼。
“我讨厌别人在我没睡够的时候吵吵嚷嚷的——你想死吗?”打着哈欠,她用单手揉着杂乱的黑发,用着冰冷到可以冻结空气分子的眼神扫了一下周围,完全不感兴趣地继续眯上了眼睛。“每一个菜鸟来的时候都会问到这个问题,他们中间的百分之九十八都在之后变成了这个城市的肥料。真是烦死了……..”
发着牢骚的她一脚一脚地踩动着脚下红黑色的大地, “半夜接到这么无聊的委托真是烦死了,快点结束掉吧。”
“?!”
“总之,老一套了——欢迎来到永夜之城,菜鸟——”
“什——”
“记住了哦,菜鸟,吾的名字是摇光,是拯救你的人。”
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用身体遮住了昏睡的女孩,肖面对着这个未知的恶魔,在一瞬间进入了临战状态——
同样在一瞬间被夺去了意识。
白暂纤细的手指和粗糙的手掌同时触碰到了蛋糕的盒子。
“好久不见了,菜鸟。”
“好久不见了,怪物——”
头上被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个爆栗,肖几乎当场眼睛一黑。眼前的女子依旧面无表情,精致的眉眼以标致的布局安置在脸上——就像最优秀的雕塑家以最严格的比例塑造的完美。摇光今天依旧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紫色的夹克上衣,变长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在瘦削的肩头。
“最后一盒了啊。”
“是啊”
“甜食吃多了的话骨头会软掉的,新人。”
“甜食吃多的话脸上会长皱纹的,你不知道吗?”
两只手都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
“抱歉摇光,今天这个蛋糕是非买不可了。”风衣的男人小小地吸了口气,按住了蛋糕的包装盒,“尽管看起来有点蠢,但是这蛋糕代表了我今后一个星期的情报知悉权,请高抬贵手。”
“……….”
“如果是平时没有事端的话,我绝对不会来抢这么个东西的…..但是现在正处于事件中,所以请饶了我吧….”
“…………”
“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肯放手呢….?”
拿住蛋糕盒子的金属义肢上已经施加了足够毁灭盒子的力量,但与其说盒子一动没动,还不如说盒子根本就像与柜台合为一体一般。
摇光突然放开了手,肖一下子没控制好力度,差点后仰一个踉跄。
“再继续加力的话,盒子会坏掉的。”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肖手中的蛋糕盒子。肖松了口气,看来任务算是完成了。
“真罕见呢,你会放弃掉自己的猎物。”
“不毁坏盒子夺取蛋糕的手段有很多种,最简单的一种莫过于等你付完钱之后在无人的巷道里将你击晕,在夺取蛋糕。这样还能省去一份蛋糕的钱。”
“……为什么为了一块蛋糕要做到这种程度?”
“还是为了不留下隐患直接将你抹杀掉呢?”
“直接在当事人面前说这种话又是怎么回事?”
“就算你知道了——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我居然无法否认……”肖有一种想去撞墙的冲动。面前的女王仍然面无表情地站着,但是肖很清楚如果有必要杀死他,摇光恐怕也会面无表情地做到一击秒杀。
“稍微包装的可爱点,要拿来哄小孩子的。”
蛋糕店的年轻老板带着营业式的微笑接过蛋糕,将其重新包装。
付完钱之后,肖把找下的零钱塞回口袋,回头间看见了手中空无一物的摇光。
“你…不会就是为了来这里买这种蛋糕吧?”
她无言地点了点头,目光仍然锁定在肖手里的蛋糕上。
“你对这个蛋糕到底有多少怨念?都说了这是公事,这个蛋糕不是我拿来吃的。”
肖把蛋糕放进纸袋里,摇光的目光也随之锁定在了纸袋上。
“能够被一块蛋糕收买的情报商,会有如何低下的情报能力呢?”
“大概是能收集整个城市人口变动,精确到个位数和人员姓名的那种程度。”
“让小女孩吃太多甜食的话,以后会长胖的哦。”
“这次是用蛋糕来让她心情变好些,平时基本不会给超出份额的糖分。”
“准备圈养LOLI么?为了收获之后能方便行事,最好别太惯着她哦,别用蛋糕,用武力让她屈服如何?”
“什么圈养…….收获又是什么?到底要行什么方便事啊你—”
“别看我这样,我可算是玩过无数养成类的游戏的哦。你想要什么玩法都可以指引给你哦。”
“就算你面无表情地这么说,也别指望我会相信…….”
“所以,作为提供另一种方法的报酬,把蛋糕给我吧。”
“你的目的最终都是蛋糕么。”
“切……..果然还是要杀吗。”
“我居然已经没得选择了?!”
在接近暴走边缘的肖的身边,摇光用手绞着黑色的发丝,眼睛从未离开过肖手中的纸袋。她似乎沉思了一会,突然把脸凑近了肖。
“肖。”
“什么?”
“我喜欢你。”
“你——”
“仅次于蛋糕的喜欢哦。”
“……不…..就算你面无表情地这么说——”
“作为女友的撒娇,蛋糕给我。”
“真为你的男友感到悲哀。”
“切…….本来还以为你会动心的。”
“表情啊!你的表情根本看不到半点诚意啊!”
肖有种明明知道自己被耍了,但还是中了招的无力感。他捂着额头想让自己跳出摇光的控制。蛋糕店的老板似乎在看好戏似的窃笑。肖想立刻走出蛋糕店。
“一直拿着这个蛋糕的话,指不定会招来抢劫哦。”
“会抢的只有你……….”
“不不,瞄着蛋糕的,不止是我一个。”
“?”
“说到底,菜鸟终究成长的太慢了——”
在一瞬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传来——来不及回头看,肖凭借着战场的经验在狭窄的空间里迅速地侧滚翻,让穿着风衣的身体窜进了大堆的货架中。架子上的蛋糕被大量地掀翻,砸在了地面上。
“敌袭?!为什么仅仅不到半小时——”
肖在一秒钟内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临战状态,感觉着体内的血液在迅速流动,心脏的回转数达到了限界——用眼睛朝着货架做成的掩体之外看去,只看见惊慌失措的老板同样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啊,蛋糕——”
从身边传来轻轻的声音,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将摇光给抓住按在了身边,似乎是在掩护她一样。他皱了皱眉头。
“出去…….”
“什么?”
“好歹还可以吸引火力。让我找出狙击手的位置。”
“对一个娇弱的女生讲这种话会不会太过分了?”
“要是外面的偷袭者打得死你,那我也不用战斗了,直接自杀得了。”
肖在脑子里迅速地分析着一霎那的突袭。方才的一发子弹没有打中肖,而是击中了他背后的装饰墙,大量的挂件和毛绒玩具被子弹的冲力崩了开来,散落在遍地的蛋糕遗骸上。肖感觉着那一瞬间风力的变化。
“至少也是9毫米以上的狙击弹,不,是对人用的尖弹头——狙击手么,在这种距离——”
蛋糕店里已经一片狼藉,幸运的是除了肖和摇光之外没有其他的顾客。老板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着,肖诧异于他趴的位置之完美,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从外面根本无法瞄准的地点。
不过在这座城市里,这并不奇怪。
“蛋糕……..”
身旁的摇光正在失神地念叨着,肖没有空去理会她,测定了一下距离,从掩体中猛的扑了出去,迅速滚到了另一处的货架中。
也是在一瞬间的事情——一簇火花闪在货架之间的空地上,随着砖块的崩裂,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狙击十分精准,要不是自己临时改变了飞扑的动作就会被子弹当胸穿过。利用货架上擦过的弹痕和着地点判断,肖终于算是找到了一个好消息。
狙击手并没有移动,射击是固定的。
坏消息是,自己没有能够反制的武器。别说是狙击枪射程的武器,就连有效射程超过200米的都没有。义肢当中藏着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能在城市中使用的杀器。要摆脱现在的窘境,肖唯有拼死缩短距离了。
一边估算着自己的义肢能够硬吃多少发9毫米以上的弹药,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战场气息。
——是在楼顶上狙击自杀者的人?还是——
捡起了散落的货架扔出了空地,他再一次侧滚翻冲出了临时的掩体,与之同步地,两簇火花闪耀在货架和肖的手上——前者被巨大的冲击力打的扭曲散裂,后者牢牢地站在地上,仅仅只是被子弹的冲击力推得平移了一步。
至此,肖已经冲出了蛋糕店,站在了大街上——来不及感受迎面而来深冬的冷冽空气,他迈开了脚步,在周围人群诧异的眼神中急速奔走了开来。
——狙击位置已经确定,射速已经确定,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庆幸狙击我的不是一个老手呢?
他踩动着脚下的土地,用足了全身的力量奔跑着。目标很明确,就在不远处的一栋大楼里。似乎是由于企业内部原因造完却废弃的大楼一共有五层,凭借着直觉,肖基本上可以确定敌人就在第五层。
感受着体内的血在急速流动,肖发觉自己居然在笑。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目标正在迅速向自己冲来,没有想到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已经互换的狙击者连续地向肖射出了弹药,然而正在快速移动的前佣兵没有给对方瞄准的机会,绕着S的步伐从侧面靠近了大楼的底部——枪声停止了。
——现在才转移位置,太晚了吧。
肖很清楚,利用越来越先进的枪械武器,做到精确瞄准移动中物体并不困难,但是一个顶尖狙击手的心理素质和判断能力却不是先进的技术能带来的。自从他进入临战状态的一刹那,就能清晰地分辨出从空气中直射而来的敌意——与其说是经验,还不如说是本能。
之后,在踏上五楼的一瞬间,肖感觉到一阵脱力。
紫色外套的女子静静地站在屋顶,背对着从楼梯口冲刺而来的肖,纤细的手中提着一段作战服的袖子。躺在她脚下的尸体——如果还能叫尸体的话,让肖不仅流出了冷汗。
“好慢,新人。”
“你都干了什么,我还准备——”
摇光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仅仅只是往身后甩了一样东西。肖接过,是一台类似于手机的通讯设备。
“是军用的单向通讯器,那边已经断开了通讯,从这里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不禁露出了苦笑,肖想到了用蛋糕贿赂的对象。
“枭的话,应该查得出这支通讯器的主人吧。”
“要注意的是通讯器本身,菜鸟。”
“额?”
“作为新人,你要了解一件事。在这个城市中,没有压倒性绝对的状况把握,是不可以进行拷问或者逼供,只会使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被人翻盘。遇到想杀死自己的人,那么就杀死他。”
“……..是……..”
“有炸弹。”
“?!”
“刚才的敌人,如果你随意进行逼供的话,会通过通讯器对体内的炸弹进行引爆,来到达杀死你的目的。”
“通讯器那头的人,才是真正的狙击手么?”他捏紧了拳头,感受着指甲陷入肌肉里的痛感。太大意了,自己过的和平的日子太多了吗?
摇光把手中拎着的尸体向后抛了过来,砸在地上的尸体早已看不见头部,只剩下一个下颚,身体部位也被撕裂开了巨大的洞口。肖这才发现,她脚下汇集的血已经漫到了自己脚下。
“你——”
“首先破坏头部机能,再对埋有炸弹的部位进行整个的切除,粉碎。”清冷的声音仿佛在进行于己无关的解说一般,“对危险生物最有效的处理方式。”
就算是前任佣兵也皱起了眉头,转开眼睛,不忍看尸体的残骸。夜色中废弃大楼的顶部,被染成了血红色的水泥地,在那之上,两个人影伫立着。
“多谢,摇光。:”
“为什么要谢我?”她歪着头反问。
“不….如果不是你帮忙的话,这次指不定我就完蛋了——”
浸泡了鲜血的黑发左右摇动着,,紫衣的女王仍旧没有回头。她说道:
“是你救了你自己,所以不要道谢。”
“我救了我自己?”
摇光没有继续说话。肖走上前一步,踩着脚下滑腻的血泊——
“最好别再向前。”
“?!”
“闭嘴,什么都别问。”
“……….”
被莫名地剥夺了言语权的前佣兵只能傻傻地站着。摇光转过身来,肖不禁有种想闭上眼的冲动。眼前的她已经满脸的鲜红色,仅有额头露出了原本雪白的肤色。,紫色的外套也被染成了不纯的黑色。她有点茫然地看着自己早已变成血红色的手,又把目光转向肖。
“你…….好歹是个女孩子,每次见面都用血给自己化妆是怎么回事?”
“我的蛋糕——”
“比起蛋糕来要关注的事情也太多了……”
“简直不可饶恕,是想死的更痛快些吗?”
“不……仅仅因为蛋糕被弄坏了就——”
“闭嘴——我讨厌别人弄坏我最喜欢的东西之后还吵吵嚷嚷的。你想死吗?”依旧歪着头,摇光静静地站着,肖发觉自己没有力气去应对她毫无逻辑可言的责问了。
“此时此刻我倒是真的想去死了……..”
“那么就作为惩罚——给我冷静地去思考吧,菜鸟。”
来不及跟上女王的思维——肖在下一秒钟感觉自己的右脸被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就像是被载重卡车正面撞上了一般,整个身体都吃不住这股压力而横飞了出去——
然后他发现,自己被一巴掌扇飞了,往楼下坠去。
“所以您就这么带着怎么看都像是欲行不轨时被女人打的巴掌回来了?”
前佣兵沉默不语地坐在公寓会客厅的餐桌前,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感觉到右脸火辣辣地继续在疼,肖就没有脸面说什么话。在厨房晃悠着的身影在愉悦地笑着,似乎很乐得见到高大男子的这番反映。
趁着厨房在忙碌着,肖打量了一圈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凡的小客厅,天花板上可以看见斑驳的墙灰剥落的痕迹。他用手抹了一下木质的桌面,发现擦得的很干净,没什么油腻的感觉。无论是家具还是墙面,材质都很普通,难以想象这是掌握着整个城市情报与流言的她的居所。
“还在睡吗?”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很容易困哦,再加上昨天晚上发了一通脾气,睡得太晚了。”在桌上放下了冒着热气的白瓷茶杯,小雪眯着眼睛微笑着站立在肖的旁边。
“你不坐下吗?”
“您忘了我的身份了吗?”小雪的声音充满了早晨太阳温暖的气味,这让经历了一晚上冰冷待遇的肖不禁有了小小的感动。“作为仆从,是不可以与主宾同席的。”
“不必拘泥于这些吧?”
少女发出了阳光一般和煦的笑声。她用手轻抚着纯白色的肩部嘭起,之后顺着抚向修长的手臂那整洁的袖章和臂带。似乎是为了让肖知道自己的想法,她躬身提起了藏青色长裙的两端,异常优雅地行了一礼。
“只要我还穿着这身衣服,我就永远是西城街003公寓的女仆。”
前佣兵只能对之苦笑。平时枭也是托她的福才能维持日常生活的,基本上,这栋公寓的人都受着小雪的照顾,要真说的话这个充满着青春气息的女孩作为女仆也够格了。
“昨天晚上发脾气了?”
“嗯——您又做了什么吗?”
“小孩子的任性罢了——如果没有出现小孩子应有的脾性的话,我反而担心呢。”
肖抿了一口热茶,感觉一直从昨天下午就一直处于停滞状态的肠胃又重新开始了运转。感受着股股热气从肚腹中往上升腾,他松了口气。
“那么,您到底做了什么呢?”
“在她确认情报的时候提到了预言者的预言——”佣兵用喝茶来代替叹气,“我都差点忘了这茬了。”
“您还真是不长记性,也难怪她生这么大的气了。”女仆用一边的茶壶给肖续上茶水,“能把她从哭哄到笑的也只有您了吧。”
“我只不过是没有执照的神父罢了,到处宣扬我神的信念,利用网路这种高科技进行情报收集的枭会听神棍的话这倒是超出了我的预想。”
“这是叫做信赖的情感哦,神父先生。”
“近年来这个词汇的分量也越来越轻了,比起信赖,多疑都可以说是一项品德了。”
“枭小姐对您的感情的确是信赖,这一点就连做下仆的我都能够看出来哦。不过——肖先生认为小姐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从一开始小姐就已经过度地注意您的事情——比如,门铃每一次响起都会兴奋地跑出去,然后失望地回来,凡是听见有关于教堂或者神父的事情都会自动地竖起耳朵,并且想尽办法套话——除了小姐,从别人那里套话的本领我还真没有见过更高超的了。”
肖只能回应以苦笑,小雪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侍奉的是整座城市最大的情报主。如果知道的话,这个如同午后阳光般温暖的女孩还会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呢?
“你看新闻吗?小雪?”
“看的哦。”
“……….”肖突然觉得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就他掌握到的资料,这个城市里百分之三十左右的罪恶的情报源都是来自旁边房间里熟睡的小女孩——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个荒唐的现实。
“我知道,外面到处都是罪恶,我也知道,神父您的工作——”褐色头发的少女丝毫不在意地笑着,最后一句话让肖愣住了,“您也是行走于这些罪恶之中的人吧?”
“你都知道?”
“就像这栋公寓里的人一样,肖先生,您身上带着的血和火药的味道,无论是清洁过身体还是更换过衣服都没办法瞒过我的鼻子——”小雪点着自己的鼻子,笑容里带着自信,“这可是作为仆从的一项特技呢。”
“………”
“但是,我相信小姐的判断。小姐信赖您,所以您就是值得信赖的。纵然您也是外面世界罪恶的一部分,想必也不可能危害小姐。”
“——”
“小孩是不会接近有险恶意图的人的,哪怕只有一点,小孩子也会马上察觉哦,肖先生。” 小雪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却包含着巨大的信心。就这一点而言,肖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我,只要守护好这个公寓里的人就可以了。”
她说道。但是之后的一句话差点让肖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您也搬过来住算了,这样小姐会很高兴的哦。”
“不可能,小雪。只有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我毫不介意多照顾一个人的哦。”
“先不说我不需要照顾——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小——”
咔哒一声,侧面的房门打开了。披头散发的小女孩出现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她揉着眼睛,压根就没睡醒。
“小雪姐,有客人吗?”
女孩披散的黑色发丝被手揉开,露出了细眯着的睡眼,以及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稚嫩小孩脸上的,黑色的如同漆黑的长矛般的刺青,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颚,贯穿了她的右眼。
“是罗伯特大叔吗?告诉他牛奶不用订——”
她揉了揉眼睛,用渗着早晨的泪水的眼睛眯着看向客厅的餐桌,似乎是看见了肖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的样子,她又使劲揉了揉眼睛。
“肖?”
前佣兵看着小孩的眼睛慢慢地从细眯着变成瞪大,感觉好像看到了猫的眼睛似的很有趣,便不禁笑了出来。随后,枭的脸色也迅速变成了惨白。彻底醒过来的小孩对着微笑着的女仆大喊。
“小雪姐!为什么我不知道肖会过来?!”
女仆朝着肖鞠了一躬,便拉着叫喊着的枭进了房间。尽管门被带上,肖还是听得见里面变得很激动的声音在喊叫着。如果她知道我两手空空地到来,会不会很失望呢?
前佣兵在苦笑着。把茶杯里的茶喝光之后,他站起身来走出了103室。公寓不算大,一楼大厅被各种杂物堆满,只剩下不算大的活动空间。从半掩着得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清晨的阳光不算温暖,但是透进黑暗的光却不可思议地给肖一种温暖感。
从枭开始在这里生活已经有差不多两年了。虽然肖并不是这栋公寓的住户,但是对这栋公寓的了解却并不浅。西城街上普普通通的合租型公寓,至少可以让枭安全舒适地住着。
不长的走廊尽头,标着105 的门打开,同样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靠着门框走了出来。胡子拉渣的长脸上充满了倦意。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露出了满口黄牙。看见站在走廊上的肖,他似乎吃了一惊。
“喂喂,这吹了什么风——这不是神父吗?”
“又熬夜了?”
“编辑在催了,我必须在30号之前交稿。”他耸了耸肩,从穿的乱七八糟的衬衫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又摸了下大概因为长时间没洗而脏兮兮的牛仔裤的口袋,皱着眉头骂骂咧咧地走回了105室。等他出来时候,手上多了一包烟。他一手点上了烟,另一只手上的烟盒伸向肖。
“不用,我不抽。”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接着猛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背深深地弯曲着。
“别再抽了,安谢。你的肺去年才做过手术的吧?”
“别开玩笑了,难得大姐头不在,再不抽烟我会被憋死的。” 男子不耐烦地挥着手挡开,“你不是知道1楼禁烟吗?”
“摇光定下的规矩啊,对你还真是个折磨。”
“先不说这个——”
安谢晃着身体往肖背后看去,表情转化为不怀好意的笑容:“怎么了今天,吃错药了吗?还是终于意识到LOLI养成的乐趣了?”
“都不是,只是有事来委托罢了,作为神父的身份。”
带着笑容看了一会肖的表情,安谢失望地垂下了头。
“什么嘛,还以为又多了一个同伴。到底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自己周围围绕着多少优秀异常的女性呢?简直就是从LOLI到淑女样样俱全啊——”
拉长了脸哀嚎着,安谢对着皱眉的肖抗议,“这样也毫不自知的你,就是吾等二次元住民的大敌啊!作为复仇,我要在新连载的漫画中制作以你为原型的反派!”
“……….”
“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是白费劲。”显得疲惫的漫画家靠在墙边。他翻动着手中的打火机,不时地在打火石上闪出一刹那的火花。和全身邋遢懒散的装束不搭的是,这枚打火机十分精致,肖能够清晰地看到黑钢的外壳上浮起的雕花拉丁文,以及那如同莲花一般的火焰阳文。
“不良神父——教堂就这样扔掉不要紧吗?今天可是星期一啊。”
“会来教堂的人本身就稀少,来的目的也和忏悔无关。反正教堂门开着,有什么话就让他们对着神直接说吧。”
肖靠在另一边墙上,看着邋遢的漫画家手中翻动的打火机。
“我说肖,有打算搬到这里来吗?”
“怎么今天你们尽说这些话?你跟小雪串通好了吗?”
“女仆小姐也这么说了吗?还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家伙啊你——作为公寓里的公共资源,我们可不会允许你独自占有的!”
“在说些什么呢——独占什么的,你的妄想也未免太现实化了。”
漫画家哈哈大笑了起来,拿着烟的手指向肖的脸:“喂喂,每次你摆出这么一张严肃认真像要马上开战的脸都很搞笑啊你知道吗——你分不清玩笑和真话吗?”
“经常有人这么说。”
“不过,说真的——”安谢笑够了,正色道,“你真的不搬进来?枭和小雪会欢迎你的。不过最主要的,大姐头或许会稍微放宽点吸烟的限制啊——”
“…….唯有这个事情,我不能答应。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离开这个城市的教堂,这是我对某人的承诺。”
中年男子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笑了。
“简直就是预计中的回答,肖。被命运所拖累的神父,这个或许是神给吊儿郎当的你的惩罚吧。”漫画家拍了拍神父的肩,摇摇晃晃地回房间去了。
“不过肖,你终究——还是会来到这里的。大姐头这么说过。”
在门口晃了晃手,安谢缩了回去,只留下皱着眉头的神父傻愣愣地站在走廊上。
“你和我们一样,是生存在这个城市的罪恶。”
肖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这间客厅的沙发上。
头很痛——只是这样描述或许太缺少实感了。肖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脑壳仿佛都被重锤直击一般嗡嗡作响,脖子和脊椎连接的地方就像许久不用的齿轮一样吱嘎作响。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他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经消失了。
——切…..居然……
闭上眼睛,前佣兵仔细地搜索着脑子里的记忆。从接收了委托,进入这个城市,抢走了某非法药物研究企业的实验人体之后,这座城市就开始变得奇怪了——自己被无数的武装人员追杀,被无法用常识解释的怪物追杀——最后逃到了郊外的垃圾场。
在那里,他遇到了披着人类外表的真正怪物,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我还活着,是吧?
感受着活着的唯一实感痛觉,肖没有时间去体会生死之间的间隙。他从沙发上直起身来,扫视四周。这是一间在一般不过的公寓客厅,地上堆满了各种杂物,自己所躺着的沙发旁边,有一张桌子,上面堆放着大量的染血的纱布和药棉。
——有人在帮我治疗?
肖用右臂支撑起身体。大概是因为躺太久的关系,全身泛起了一阵无力感。他在沙发上转了下身体,坐了下来。首先要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客厅没有开灯,大概时值傍晚,从窄小的窗户里漏进来的阳光也软弱无力。前佣兵仔细地看着客厅里的事物,但是除了普通之外,他发现不了什么。肖站了起来,但是却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发觉自己的右脚被手铐拴在了沙发脚上。
——糟糕……果然是被囚禁了么
他的心瞬间沉了下来,周围并没有人,当务之急就是使自己的行动自如。手铐并不是什么特别坚固的耐用品,,以肖的腕力和技巧可以轻易地破开。
让肖在意的是,为什么束缚会这么松懈?
从沙发上站起来,调整了一下酸痛的四肢,从背部和胸口的肋骨传来如同针刺般的剧痛让肖差点又坐了回去。他记得很清楚,一路上横跨城市的时候,那些超出他常识理解的怪物以巨大无法抵挡的力量把他打成了重伤,一只手臂被硬生生折断了。
对于接受过战场这种世间最严苛考场的肖而言,一只手臂的缺失并不能使他致命,在战场上无法理解的状况也会随时到来。但是最让他惊骇,或者说战栗的是,这个城市本身。
就如同被这个城市的控制者所掌控着一般,在肖逃亡的时候,整个城市就如同一个鬼城一般,寂静而无声,任由非法企业的私立武装和无数的怪物追杀着自己。他感觉到自己面对着整个城市,乃至更庞大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着这种东西——
肖无法深入理解——他也不准备这么干。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确认委托任务的关键,被非法制药企业当做贵重实验品的小孩,肖必须尽快确认她的所在。
找到她,带她离开这个见了鬼的城市——这是肖最迫切的希望。
然后,在他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客厅侧面的房门打开了。
“哦,你醒了啊,菜鸟。”
披着人皮的怪物出现在了标着101室的门牌前面,就如同平常女子打开门看见邻居回来一样斜倚在门口打了个招呼。大概是刚洗完澡,她的头上还盖着毛巾,身上穿着让肖一阵心悸的白色连衣裙,湿湿的黑色短发从毛巾的缝隙里露了出来。她把毛巾拿了下来,甩动着短发将水迹甩干。
“你在看什么?”
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呆了。斜靠在门边的她有着异常精致的容貌,之前被血所染红的时候没有去注意到,但是那堪称绝美的脸无法让人去忽略。
然而肖更多的,却是沉浸在近乎绝望的杀意之中。历经无数战场所带来的极敏锐的感知告诉他,面前站着的是绝对的死亡,面对着她相当于赤身裸体面对着金属风暴一般。从她推开门的那一刻,肖整个人就处于完全的紧绷状态,身体上下的每一丝神经都如临大敌,而面前的这个绝美的女孩便是他此刻唯一的关注点——稍有不慎,哪怕她做出如何微小的不寻常举动,都会立刻打破肖脆弱的神经平衡,触发战斗。在之后,恐怕就是毁灭了——
“你——”
“出血了啊。”
脸上突兀地被盖上了白色的物体,慌乱中的肖在第一时间跳了开来,把东西甩到了地上。过了几秒钟,前佣兵才发现自己甩出去的不过是一条毛巾。
“脸上出血了哦。”
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这么说着,丝毫不在意刚刚肖的异常举动。她捡起了地上的毛巾——在此期间肖始终保持着与这个危险的生物的绝对距离,直到发现背后是墙。
这个时候肖才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渗出了血,那是方才过于紧张而咬碎的地方。
“你——”
“我的名字是摇光——记不住的话我可以在你的脑子里雕刻进这两个字。但是还是太麻烦了。”逼近到能够伸手触及的距离,她精致的鼻子动了一下。
“都能闻得到血的味道了。如果不在这个公寓里面的话,你就是将死之人了吧,菜鸟?”
“——!”
面对着全身性戒备的肖,摇光歪着头,把目光转向他不复存在的左臂。
“真是无趣。”
“?!”
“我说啊——你对现况,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亏我还难得耐心专门准备了应对菜鸟提问的回答呢。”
“…….我的左臂,我记得伤势应该没有严重到需要切除的地步——”
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摇光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肖,但是前佣兵却根本无法从那里面看出任何感情的存在。被她这么盯着就如同被顶上的猎物般胆寒。致命的女王继续说道。
“全身20处骨折,5出大出血,手臂严重骨折——还混进了毒素。虽然大部分已经自己进行了暂时处理,但是是不是应该夸你命硬呢?”
“等等_——毒素?”
“锡兰的老把戏,菜鸟,你以后会不断接触到的。总之,因为没有去除毒素的技术和设备,我们只能直接把你的左臂切除了。认命吧。”
“…….了解了。她在哪里?”
“在房间里。”
“能将她交给我吗?”
“不可能。”
冷彻而断然的回绝了,摇光直接就封闭了肖的选项。 她静静地擦着头发,仿佛站在她面前全神戒备的肖如同毫无防备的邻居一般淡淡地说道,“想要的话,自己冲进去把她抢出来。”
“你……在嘲笑我吗?”
“是的。”
“你……..”肖一阵气结。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白衣,他有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以绝对的实力和气势压制着佣兵的女子放下了毛巾,起身回到了101号门。还没等少缓过气的肖调整心情,摇光提着一个纸盒出来了。
“先说一声,这个房间除了我,是不允许其他人进入的。”
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盒子,用小勺子吃着里面的蛋糕的摇光,开始让肖感觉自己被人耍了。
“到底有什么目的,你?”
“这句话问的方式太老套了,会惹人厌烦的。”
“……….”
“好麻烦,真是烦死了——虽然解说的工作本来是安谢的事情,但是还是烦死了——”
不断地往嘴里塞蛋糕的速度越来越快,她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但至少肖还是听得到令人极度诧异的回答。
“那么简单地说明下——听不明白的就去死吧。”
摇光把勺子对准了错愕的肖,接着又对准了自己。
“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这个城市的罪恶。罪恶也会有归属,而这里,这栋公寓,就是这个城市罪恶的归属。我所做的,只是把你们带回家罢了。”
背着昏迷在下水道里的少女,黑衣的神父回到了地面。尽管在心里被质问着,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肖也只能回应以苦笑。
——为什么呢?
右手至今还被震的发麻,在合金与塑料构成的义肢上,镶嵌着一颗子弹。刚才走出下水道的一刹那,肖被狙击了。不,应该说被狙击的是他背上的少女。对方似乎打算一次狙击连同整个右手射穿,但是暗杀者似乎不知道,肖的右手并非由血肉构成。
随即,狙击手的气息消失了,以肖的危机感应,无法发现对方。但即使是发现了,在背上还有人的情况下,肖也无能为力。
——必须尽快找个地方安顿好她。
背上的人情况很糟,脉搏呼吸乃至心跳都不稳定,体温也忽上忽下。肖刚走进下水道的时候看到的地狱,似乎也给予了少女身体上一定的磨难,就他所看到的擦伤和扭伤就有很多。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安顿好她。
——寻常的医院肯定不行,要找“刻盘的魔女”么…..
背在背后的身体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就连贴着脖子的呼吸,都轻微到细小的蚊蚁的程度。肖感到自己就像背着快要逝去的人一样。以前在战场上背过重伤的战友的他皱起了眉头。
——要赶快了。
——为了什么?你的脚步从来应该不曾失去过目的。
——自从那一天开始,我的罪恶就早已注定了。我只不过是在偿还罢了。
——真是漂亮的借口。
——管他呢。
背着少女的黑色身影踏入了巷子的阴影,随即消失在其中。
“现场获得的情报有三个。第一,火药碎屑,尽管很小,但是可以确定此处进行过枪击。第二,水泥上的磨痕,经过精确测算是枪械的金属支架产生的磨痕,第三,这里曾经残留过相当高的温度,测算下来接近于枪口喷焰的温度。”
“还是那么令人叹服呢,你的‘个人能力’。”
“说笑了,BOSS。”灰色头发的少年开朗地笑着。楼顶上凛冽的冬风吹着,竖着高领毛衣的少年面对着两人,背后是空旷的楼顶平台,仿佛自己是这片天台的主人一般。他侧身朝向天台外侧的那一边,手指指向虚空。
“给我时间和经费,我可以完全模拟当时的场景。”
“了不起……”前佣兵看着他一一指出天台上蛛丝马迹,就算拿来跟战场上的“猎人部队”相比也毫不逊色的搜索能力让他不禁感到了佩服。枭仅仅只是在数个小时之前进行了任务的委托,肖只是给出了自己推测的枪击的大致的范围,眼前的少年便貌似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这里。
“没错吧,他可是三色堇酒吧里佣金最高的谍报师,靠我的关系打了折,这次可是投进了不少本钱呢——”身旁的小女孩像是看到自己的作品被人赏识一般蠢蠢欲动地兴奋着,眼神里满含着自信和骄傲。“共计3000索尼,还不包括事情完成之后的赏金和任务过程中的经费哦。”
“3000……”神父计算着教堂一年的收入,似乎连这个数目的零头都不满,于是他果断停止了继续思考资金问题。“虽然说杀人是一个大事件,但是也不值得你花费这么巨大的资金,这笔钱不少了吧?”
“虽然在这个城市里杀人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牵扯上了你,我就必须以全部的能力投入进去。”
“?”
自觉失言的枭急忙补充:“你救过我,我不想让恩人的生命有半分损伤。反正,你的危险就是我的责任,作为掌握着大半个城市情报的我来说,保障恩人安全这一点还是必须尽力做到的!”
“那还真是谢谢了……”
神父看着低着头捏着衣角不再言语的女孩。虽然明白她对自己的依赖和善意,但是自己却无法对她进行半点的回报——枭早已经站在自己无法触及的领域了。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感叹一声,一旁的少年开口了。
“不BOSS,这次事件不简单哦。”
“什么?”
“BOSS的判断很正确,子弹的确是通用的型号,但是枪支并不是。”穿着厚厚的棉袄内衬毛衣的灰发用完全不符合年龄的熟练度叙述着情报,他用脚踩了踩地面,接着蹲了下去,用手指点了一下刚才踩着的地方,“任何物体受力都会产生形变,尽管看不见,但是实际上确实变化了,就像这里这样。同样的,接受多少力就会产生多少变化,我就是利用这一点去判断枪支种类的。对方撤退的时候很谨慎,或者应该说,是个相当的老手,但是这些痕迹仍然存在着。”
“你连这种微小的东西都——”
“这是我独有的优势,所以告诉你们也无妨。没有人能够模仿。”
带着充足自信的笑容,少年戴着手套的手在地上一抹,站了起来。在比较近的距离,少年的容貌也能看得清晰。并不是什么特别标致的脸,但是带着开朗而自信的笑容让人无法生出讨厌之心。似乎格外怕冷,他全身穿戴着棉袄和毛衣,手上带着厚重的手套。唯一异常的,就是他的眼睛——灰蓝色的眼睛里存在着点点银色的粒子。
“直接说结论,BOSS,曾经架在这里的枪械名字是SVD德拉贡诺夫,应该用了比较久的时间,另外使用了特殊的瞄准镜和枪口制退器,重量上有所增加,但是可以确认是SVD。另外提供一点优惠吧,BOSS。据我所知城市之中擅长使用SVD的人的情报,以及这片地区人员进出的情报——免费的哦。”
肖和女孩对望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狙击者使用的是SVD这个事实,与他们所知道的使用SVD的高手的事实重叠了。
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联络的晚了,肖。”
“我知道,XO。所以才有联系你的必要。”
“执行任务的是凰流雨,你也清楚,如果不是你,当事人必定已经死掉了。”
“我清楚。”
“你的举动也不过是延缓了当事人的死期。”
“我知道。”
“当事人被列入了AE的行刑名单,你也清楚,逃不掉的。”
“我也清楚。”
“罪名明确,是杀人。共计记录在案的死者数量为八十七,重伤者为一百三十五,都是由她引起的。你还真是,捡了个大篓子。”
“我知道。”
“那么,这个联络就显得有些多余了,肖。我们所进行的唯一下一步就是杀死当事人。受害者提供的证据和事实已经存在,接下来的裁断已成定局。”
“…….”
“只是我们,AE存在的目的。制裁法规无法制裁的罪行,由受害人所组成的团体,使用着名为复仇的力量。我们都是受害者,所以肖,即使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也不可能放弃这次制裁。这是AE的存在意义。”
“我知道。”
“就算这样,你仍然要把她纳入你的庇护吗?肖?”
“是的。”
“即使与我们为敌?”
“……如果有必要的话。”
聊天窗口的字符跳动着,随即,仿佛叹息一般地传来了信息。
“我明白了。要不是网路联络,我现在恨不得直接敲爆你的头。你精神错乱了还是什么?是什么使得你去维护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并且那个人还是AE的执行目标?”
肖面对着屏幕上清晰地映着的字符,漆黑的房间里唯一放着光明的电脑屏幕显示着毫不留情的信息。他喝着咖啡,不知不觉已感觉不到温度。
一杯喝完,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键盘。
“她是锡兰的试验品,锡兰的罪,我必须承受的罪恶。锡兰内部我无法触及,那么就我所遇到的,至少尽我所能地给予他们生存吧。”
他苦闷地笑了。
“否则神是不会原谅我的啊。”
“学院?”
“大概是这座城市成立的时候就存在的学院吧,我来到这里之前,学院就有了。”把子弹一颗一颗地塞进黑色CZ的子弹夹里,ASER用嘴咬住子弹带的皮条,扯紧了迷彩服的腰带。严格地说迷彩服也不算,黄绿相间的条纹变成了灰白夹杂的不规则方块。他把CZ75塞进左腰间的枪套里,从桌子上拿起了另一把枪,GLOCK17,拆开检查起来。在他的旁边,粟色短发的女孩打开了窗户,从里面望向街道。
“你来这里之前?记得那是五岁以前的事情了吧。你还记得五岁发生的事?笨蛋AS?”
“别随便神经回溯,兔子。这东西可不是给你拿来玩的……”
枪身以极快的速度成型,ASER迅速地给弹夹压进子弹。并非是普通的子弹,弹头上涂着用于区分的红色标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个弹夹塞进了口袋而不是枪里。旁边坐着的女孩顽皮地做了个鬼脸。
“有关于学院的传闻倒是很多,但实际上和锡兰一样,传闻多半是假的。小九从来不肯多透露点消息,所以我们对于‘学院’的认知也不是很多。”他把GLOCK塞进另一边的枪套,把皮带扣扣上。“唯一知道的是,学院是这个城市的支柱之一。学院里面培养的不是适应社会与世界的人才,而是适应这个城市的人才。换言之,那里生产出来的全是跟这个见鬼的城市一样的疯子。”
ASER从桌边站起来。年轻的脸上棕色眼睛无神地半闭着,黑眼圈和乱糟糟的头发给他还算得上阳光的外貌减分不少。站起来的ASER并不算高,但穿上灰白相间的防弹服也不见臃肿。他扫了一眼房间,简陋的出租临时房已经被清空,所有的家当全部被收进地上堆的三个大行李箱里。粟色头发的女孩正坐在堆起来的箱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她有着一头齐耳的短发,全身被黑色的装束包裹着,在类似于腰部挂带的地方悬挂着巨大的塑料盒子。与ASER不同的,她身上并没有看见防弹衣或者迷彩服的影子,上衣手臂的布料很长,似乎在里面装了些什么重物。能称之为异常的是她那暗红色的眼眸,细长的眉眼眯着,不仔细很难看出她红色的眼底闪烁的点点流光。在她的脚边,横放着一支令人难以相信会出现在民房里的巨大武器。
“城市的支柱处理不了这样的事件来扮演受害者了吗?”
“天知道,或许是这次的当事人身份的问题没法下手啥的,又或者是那群老不死的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我们只需要知道我们这次的对手就够了。”
“那么?”
“肖那家伙脑子貌似突然秀逗了,我们这次除了要杀掉目标之外,还多了个任务,就是把他打醒。这个主可不好对付啊。”
“什么什么?AS都说不好对付的对手,会有多强?”
“……大概和我差不多吧哈哈,打起来的话会很棘手的,再加上是朋友,所以我们都不会和他起冲突。但是肖这次大脑秀逗了的话就没办法了。”
“连AS都说脑袋秀逗的家伙,会有多秀逗?”
“喂喂这句话多余了啊。”
“肖,要杀掉?”
“恩,杀掉。如果他醒不过来的话。”
粟发的女孩拉起横放在地上巨大狰狞的凶兽——M1112“荒野雷电”榴弹枪的背带,将近一米长度的巨型枪身闪着和少女衣服一摸一样的黑色,枪杆下方是转轮手枪一般的弹夹,但是里面承载的弹药,是能够将他们所在之地化为废墟的33.5毫米口径爆破性榴弹。似乎是对待自己最心爱的衣服一般轻轻地将它用粗麻绳和蛇皮袋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她拍了拍扎紧了的包裹,对ASER点了点头。
“OK了。”
“由我们率先开始行动,我们是先锋,全力出击,配合凰姐杀死目标。”
“明白啦!”
“不要大意哦玛姬,不然死的会是我们。”
“这句话可轮不到AS说!”
“………..”
ASER在防弹衣外面披上了大衣,玛姬用宽大的帽子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背起行李,A.E先遣部队的两人离开了临时居住的家,踏上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