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旁边走过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黑柱的表面有一个小小的裂缝，中间的凸出部分像是一个装满水的皮袋，拉动着正在腐败的支撑物，似乎时刻都有可能把像是臭鸡蛋的内容物泼洒出来。
囊肿的表面蠕动着，仿佛是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脏在跳动，表面分泌着一种像是口水一样的掺杂着小气泡的液体，饿兽的舌头一样打湿了地面，在粉色的菌毯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泽。
不过很好判断，那个存活的人在哪里……
绕着囊肿转了一圈，我终于找到了那个被嵌在肉壁中模糊的人脸，身体已经被这种可怕的生物肉壁淹没，像是皮一样的东西已经把脸遮住了一半，看不清容貌。
“还活着吗？”少女轻轻问道。
“嗯……”
声音很轻，可能是脸被这种奇怪肉皮包裹的原因吧。
我撕下睡衣的一块包在手上，轻轻伸了过去，碰了碰包裹着祭品的奇怪肉囊。
应该没有腐蚀性……
这种皮质像是保鲜膜一样把祭品的脸完全包裹，有些地方比较薄所以一开始没有看出来。
嘶啦——！
扯下这一层皮，可以看到一个小女孩的脸，非常憔悴，皮肤似乎有轻微的腐蚀痕迹，有些白色的斑斑点点。
“坚持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救你出来。”
“嗯。”
看着厚实的肉壁，我微微有些犯难。
如果还带着刀那还好说……
瞥了眼周围……
“再等一下。”
我跑到旁边的菌毯上，抓起一副骨架，狠狠摔在墙上，蹲下身折下它的腿骨。
抱歉啦……死者……
把腿骨的脚爪扯掉，我把腿骨往自己的膝盖上狠狠一顶。
嗑吧——！
折断了。
我捡起一段腿骨，判断了一下截面，然后把两根腿骨断开的部分相互撬动，搞下来一块骨片。
在墙上快速磨了几下……
地上很快洒满白色的粉末，还有骨髓的红色颗粒。
已经比较锋利，可以了。
捡起截面比较尖锐的腿骨和骨片，抱在怀里，我又快速跑了回去，把电脑的亮度调高，对准这个奇怪的囊肿。
“马上救你出来。”
临时磨制的骨刀切开了肉壁，像是戳穿了一个装满水的气球，大量的不明黄色粘液从切口喷涌出来，顺着囊肿流淌到地上，散发着一种类似呕吐物的气息。
好恶心……
用腿骨从切口刺进去，然后横过来，让锋利的一端从另一端刺出，然后狠狠一扯，囊肿被外力搞得晃来晃去，不断变形，大量的粉色碎肉混合着黄色的粘液从伤口喷涌而出，飞溅在肉色的地面上。
能行……
把腿骨上的烂肉挥掉，我自上而下再次把尖端刺入肉囊，抓紧两端**，在小女孩正前方的囊肿上留下了一个十字形切口。
在次捡起骨刀，从小女孩的脸下划过，估计着切开一个能让她身体出来的口子，不小心切开了一个像是流满“血浆”的跳动管道，大量的不明红色液体由于高压喷了出来，溅到了我的眼睛上，顿时模糊一片。
擦了擦满脸的“血液”，幸好眼睛没事。
顺着切口掰开肉壁，试着把手顺着切口伸进去。
“如果抓到了就‘嗯’一声，明白吗？”
手在烂肉里滑动，我勉强摸到了一个像是骨头一样棒形的的东西。
骨头一样？
先试一下……
我轻轻一拉。
“嗯。”
“拉到了吗？”
“疼……”
“有多疼？”
“好疼……”
少女不再说话，又拿起了骨刺，开始认真清理眼前的碎肉。
花了比预计还要久的时间，我终于从烂肉里挖出了女孩的轮廓。
现在可以拉出来了……
带着细丝一样和囊肿相连的粘液，我把小女孩抱了出来。
然后轻轻放在地上……
“姐姐，我……”
“别看。”
“咳……”
我猛然按住小女孩的脖子，微微有些用力，小女孩被掐得咳嗽一声，但依旧没有多大的声音。
单手死死把小女孩的脖子按住，不让她抬起来。
魔女死死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那个黄色粘液里似乎是有某种生物酶，像是消化液一样不断处理这个女孩身上的蛋白质，现在她的后背上几乎已经没有皮肤，可以清楚地观察到血管和肌肉，随时可能感染。
而且她的四肢……
现在可以说是已经没有四肢了……
和刚才自己拆掉的那副骨架一模一样。
四个仅剩骨头的四肢，连接着仅剩下鲜红血肉的身体，仿佛是用木棍支起来的血腥人偶。
这还不够糟糕的。
胸口正前方勉强保留一点点皮肤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蜘蛛形的肿瘤正像另一个心脏一样在女孩的胸前缓缓跳动，有几段肋骨被这个肿瘤撑起来，刺穿了胸口，把略带血红的骨头暴露在空气里，而那个肿瘤则好像是活物一半，随着女孩微弱的呼吸一点点蠕动着。
寄生……？
“千万不要抬头，明白吗？”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
“嗯。”
我把左手松开，稍微瞥了小女孩一样，抓起了那个燃料电池充电器，这个东西可以改造成一个一次性打火机用，必要时可以用来止血。
没有别的办法了……
敲开了电池的外壳，掰下来一小块金属，一边的电路在燃料罐破损的时候过热就可以点燃可燃物，先设置好。
“会疼一下，忍住了。”我又把左手按在了女孩的脖子上。
现在……只要抓住那里就好了……
“姐姐我好困……”
骨刀刚刚捡起，小女孩突然说了一声。
“别睡！……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塔娜·艾尔斯格”
“是塔娜吗？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呢！”
骨刀的尖部，轻轻刺入了她胸口的皮肤，殷红的血液混合着身上沾染的黄色粘液缓缓流下。
“你的爸爸妈妈呢？说不定姐姐我认识呢。”
“我妈妈叫卡洛琳·艾尔斯格，我家在第三区有一架小餐厅哦，我爸爸……”
“你爸爸？”
“不知道……”
骨刀顺着女孩的胸口划出一道缝，我不敢划得太深，万一惊动那个寄生的怪物就糟了。
“从没见过你爸爸吗？”
“没有……”
“我认识你父亲哦。”
“真的吗？”
“真的，我不就是专门赶来救你的吗？”
“真的？”
“真的。”
那个寄生体明显是在苏醒，类似于骨刺的结构正在女孩的身体内部不断晃动，有一些小刺已经戳穿了皮肤，必须要快点取出来才行。
骨刀轻轻加大切口，避开重要的血管，隔着一点点肉皮已经可以看到一部份明显不属于人体的灰白色。
“你父亲是个警察哦，就是那种惩罚坏人的警察。”
“但我听我妈妈说……”
“你妈妈是故意这么说的，现在的坏人太狡猾了，你爸爸必须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才行，所以才特别把自己的名声搞得很糟糕。”
“真的吗……”
“真的，电影看过没有？有一些人看起来很坏很坏，其实是潜入黑帮的卧底，他们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作用，一样是正义的英雄呢。”
骨刀在鲜红的切口上停了又停……
该怎么做？
怎么做……
“那爸爸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我没见过他……”
“有些任务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啦，而且说不定你很小的时候见过父亲，只不过年纪太小忘记了。”
“有可能你曾经遇到过的一些人就是你爸爸悄悄打扮的呢，是不是有时候会有人站出来帮你呢？是不是有时候会有突然的惊喜呢？可能就是你父亲悄悄帮你做的呢。”
骨刀轻轻指向最后的那一点，我已经做好准备。
“不过我不知道谁是我爸爸……”
“不需要知道啦，你只要记得你的父亲一直在默默看着你就可以了。”
“可我想知道啊，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呢？”
“那是为了保护你啊，你爸爸是正义的伙伴呢，担心那些坏人会伤害你，才没有告诉你他是谁。”
骨刀刚刚刺入，一个灰白色的东西瞬间就从切口凸起，扭动着，挣扎着要拜托这层小小的束缚。
但我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两只手指抓住了“蜘蛛”中间类似腰部的结构，趁着它没能反应抓起女孩的内部器官，迅速抽了出来，白色的粘液从这个怪物的身体上飞溅出来，让我竟一时不敢去看伤口的样子。
这个“蜘蛛”像是意识到了有别的生物正把它抓在手里，借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从少女的手里挣脱出来，全身湿滑的粘液使得它像是一只泥鳅一样难以抓牢。
它顺着少女的手臂爬了上去，但是对方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惊慌地挥手打了过来，把这个怪物拍飞到地上一脚踩了过去。
撞击声响起。
但是怪物轻松躲开了，舞着八条腿，飞快跑到了黑暗中，不见踪影。
“姐姐，那是什么？”
“一只小虫子，小虫子。”
“姐姐怕虫子吗？”
“对，超怕的。”
“有蟑螂。”
“啊！别吓我。”
“嘻嘻，姐姐还没告诉我，我爸爸都执行过什么任务呢。”
“你父亲他……”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
寄生体取出来了……伤口也控制在预计范围内……
但是，我到底还是太乐观了。
像是把女孩肋骨周围的肉全部吃掉了……
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刚才寄生体出来的时候带出来大量的粘液，这些液体应该是用来填充空隙的，肋骨几乎都断裂了，这个女孩的胸腔就像是个水袋一样，全部都是刚才的那种液体。
而只要那个蜘蛛一爬出来……
眼前血红的一切像是在嘲笑我的努力。
肺部上有八个大大的破洞，这些可能是很早就造成的，寄生体应该是靠着女孩的肺部含氧血液呼吸，它可能是直接把自己和女孩的身体循环系统相连。
心脏依旧越来越鲜艳的液体里跳动，而它的主人却在渐渐死去。
这样的话根本就无法止血……
救不了……
手里的骨刀掉了下来。
“咳……姐姐，怎么了，我动不了。”
“哦，对……对不起我走神了，对了，你父亲他……”
……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对了，你父亲会给你带礼物哦，你想要什么，波斯猫？”
“我不大喜欢猫，咳咳……”
“那小塔娜想要什么？”我悄悄擦了擦女孩嘴前的血。
“企鹅。”
“哈？真是奇怪，小塔娜为什么想要企鹅呢。”
“感觉它们胖胖的好可爱，咳，我想晚上抱着的话一定会很软的……”
“真是个好主意呢，对于别人来说可是很有难度，但是小塔娜可不用担心，因为小塔娜的父亲很厉害哦，可以带来很多很多企鹅哦。”
“我只要，咳，一只就可以了……”
“嗯，好孩子不贪心。”
地上都是血……
我看了看旁边的肉囊，正常情况下塔娜的身体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那就是说那种粘液可以维持生物的生命，那么……
再把她放回去？
看不清魔女脸上的表情。
手渐渐抓紧……
“小塔娜想见爸爸妈妈吗？”
“嗯。”
“很快就会见到了，你的爸爸妈妈……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呢。”
“哪里？”
“很快就能见到了，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姐姐好坏……”
“嘻嘻。”
“但是小塔娜生病喽，必须快点好才行，不如先睡一觉吧。”
“可以吗？”
“可以啦，只要睡一觉病就能好了，也能见到你的爸爸妈妈。”
“真的？”
我把在衣服上勉强擦干净的手盖在女孩的眼睛上。
“真的啦，姐姐不骗你，乖乖睡啦。”
“姐姐……？”
“嗯？”
“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少女的手突然僵住了。
女孩看着眼前的大姐姐，像是在等待什么。
“妈妈说神会拯救我们，是真的吗？”
手指攥紧。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哦。”
“是真的，神会拯救好孩子哦，但塔娜还不是个好孩子……”
“为什么我不是好孩子啊……”
“因为小塔娜不乖乖睡觉。”我把手往女孩的鼻子上勾了勾。
“那我，咳咳，乖乖睡觉就是好孩子吗？”
“嗯。”
“那我乖乖的。”
“我觉得塔娜一定会成为好孩子的。”
怀里的女孩闭上眼睛，少女轻轻抱着她。
在黑暗里，等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缓，又越来越微弱。
终于，无望的世界里，传来了清脆的一声。
咔——！
仿佛是骨骼折碎的声音。
按上了电脑发出的微弱的光，捡起骨刀，少女整理了一下身上沾满血污的睡衣，抖落了上面散发着不知名气息的碎肉。
丢下了刚才还抱在怀里的尸体……
藏在暗处的寄生体看到了对方的离去，兴奋地从角落里钻出来，奔向了地上的属于它的食物。
毒牙咬入了尸体，大量的消化液很快就会把这个尸体化为属于它的营养液。
少女瞥了一眼，然后就再也没回头，脚步声在漆黑中回响，冰冷……
而又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