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很多槽点，但是我也必须承认你们星联的存在确实违背了‘黑暗森林法则’，”虽然心情超差，但少女依旧是认可地点点头，说道：“不过最初你们三个种族之所以能够达成和平是因为你们的军事力量达成了平衡，换句话说，就是你们的文明水平比较接近，谁都无法保证彻底消灭对方，而且你们本来就没有进行战争的意义。”
“但不同文明之间还存在着文明层次高低的问题，如果你们发现了一个尚处于低级阶段的种族而且只要很少的代价就可以将其屠杀殆尽，你们难道还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这个……”红色蛞蝓的触角僵在那里，似乎是它柔软的身体突然硬化了：“这一点我无法否认，每个文明在实质上都是‘恶’文明，生存就意味着扩张，假如战争可以给星联带来更大的利益的话我们确实会选择发起侵略，眼前有地盘不打下来那就是个傻缺，但这和今天我们和你谈的东西无关。”
黄色蛞蝓抬起脑袋，对着少女继续说道：“我们也研究过‘黑暗森林法则’的两个推论：‘猜疑链’和‘技术爆炸’。”
“首先是‘猜疑链’，这个理论建立的基础是两个文明之间无法建立任何牢固的信赖关系，也就是说两个不同的文明无法相互了解，信赖对方等于是自寻死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抢先把所有人都捅死，那样就可以保证自身的安全。”
“先不谈文明与文明之间无法发现的问题，可是两个种族之间真的是无法沟通的吗？这一点其实是和《三体》中提及的‘技术爆炸’这一点相违背了，假如真的到了战争边缘，双方肯定会开始加速研究对方的语言、文化，乃至政治经济组成，通过技术爆炸实现这样的一个过程可能会非常快，换句话说，在战争爆发的前夜两个种族中至少有一个种族将会完全了解对方。”
“那么，相应的沟通手段就会开始出现，它们已经可以准确判断出对方到底是‘善’还是‘恶’，那么交流也会随之渐渐出现，哪怕是单纯的谍报、渗透或者是收买这也是一种沟通和交流的体现，换句话说，不同的文明依旧是可以相互理解的，而且不是所有的生物都像你们人类一样有着‘善’和‘恶’这种观念，比如说萨维虫族，蓝月作为虫灾战争大后方的文明，你能说它们对于你们到底是‘善’还是‘恶’，它们是会进攻，但它们占领的星球可以是荒无人烟也可以是你的母星，而你们的本质，也是‘恶’，‘恶’与‘恶’那就没有‘恶’。”
“但是信任依旧无法确立。”魔女对着屏幕说道：“它们不可能相信对方是对自己完全无害的，而接下来的技术爆炸会使双方的实力发生严重倾斜，这时候猜疑链就会出现。”
“连你们人类吃的泡面都是对自己都是有害的！你们不还是天天吃得乐呵呵，呃……咳！可它们起码能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生物。”不管屏幕上扭着脸的不良少女，黄色蛞蝓感觉自己就是个苦口婆心的政治学老师，“不是所有种族都读过《三体》，也不是所有文明都知道‘猜疑链’，在和一个外星生命接触前为什么非要想着战争而不是对它们的好奇呢？战争难道就非要优先于对话？你们人类难道就是一个好战到极点文明吗？”
“一个文明只要能脱离自己的星球那改造行星的科技也自然而然就会成熟，要不然它们是无法长时间维持在宇宙中行进的舰队的，在战争没有必要发生的情况下，为何还要猜疑对方的‘善与恶’，既然以生存为最高准则，在能够保持相安无事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去玩火？”
“接着是技术爆炸，这个漏洞更多，弱小的文明可以技术爆炸那么更强大的文明为什么就不行？战争既是科技的对抗又是相互学习的过程，它的影响必然是双向的，不可能只单单对一个种族的历史发展产生作用；文明历史的发展确实不是线性的，会因为战争加快，这一点其实对于双方都是一样，弱小的种族在技术爆炸上的可能性确实是远高于高级种族，可在短时间内使双方实力大规模变化是不可能的。”
“现在解答你刚才提出的问题，”一直沉思的红色蛞蝓终于提起脑袋，“我们三个互相发现的文明为什么可以达成战略平衡？”
“因为只有发展到这个阶段或者达到上一个阶段的文明才有足够大的概率发现对方，像是运用电磁波之类的传讯系统根本无法作为星际通讯的手段，所以你们也无法观测到，因为它们根本就不会用这些落后的通讯方式，那些东西都被当成古代垃圾丢在某个星球了，这就是我们对人类‘费米悖论’的解释，而你们人类也总是无法脱离自己的视角去看待问题，所以你们才会被自己的思维倾向蒙骗。”
“所有一切可以暴露自身的‘信标’，都是为了满足星际时代的需要才出现的，空间曲率引擎、红液空间扭曲装置、引力波发射器一类都是星际文明必然要发展的东西，是走向星海的门票。”
“而假如说人类依旧处在一个农耕时代的话，你们的星球就像是海滩上的沙子一样无法分辨，相较领土庞大的星际文明，你们渺小的存在在极大概率上会被忽视，因为它们捕捉不到你们足够多的信号，自然你们也就没发展到足以威慑到它们的层级，而同等级的文明，它们却可以利用自己的科技轻易识别。”
“当所有的猎人都因为走向星海而暴露的时候那会发生什么呢？它们必须要证明自身不会对其它文明产生威胁，那么这时候就必须先和其它文明接触，抢在它们认定自己是敌人之前。”
“那如果有人抢先发动侵略会怎么样呢？这个文明的侵略性就会被其它的星际文明发现，那么进攻者就会被打上‘危险’的标签，其它的种族将会更优先对其发动进攻，先行发动战争的种族将不得不面对更多的敌人，为了提高生存率的战争反而为自己招来了灭顶之灾。”
“我现在真的想和你聊一聊什么叫做‘小说’，什么叫做‘文学’，两位愚蠢的拉纳姆星人，”少女把手抱在胸前看着眼前的投影，不耐烦地点着脚，终于叹了口气：“你刚刚的话有这么多理论漏洞我就也不想多说了，毕竟有文化差异……不过你们在我面前否定‘宇宙是一座黑暗森林’是为了什么呢？告诉我一个科学幻想并不能适应现实？”
“我只是想向你证明，”红色蛞蝓抬起身体挺严肃地说道：“也许‘黑暗森林法则’在星际文明的初级阶段还是成立的，但随着跨种族科技和文化的交流，以及跨星际社会的出现，这个规则早就被丢弃了，你们蓝月帝国或许还处在信奉黑暗森林这个阶段，但只要我们星联给你们提供保护，你们就可以安全地度过这个战争时代迈向更高的层级。”
“哦……”听着这样的话，少女眯了眯眼睛，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你的意思是说星联愿意为蓝月提供保护？”
“没错，”蛞蝓议长狂点头，只要避开了在战争条件下蓝月的野蛮扩张，那么它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以星联议长的名义保证，只要蓝月不发动扩张战争，我们星联可以保证绝不干涉你们蓝月的内部事务，也可以向你们提供必要的科技……”
“那你们又是为什么？”没有对这种对方白白割肉的事感到开心，银发少女的眼里只有怀疑，“这样对你们可没有任何好处。”
为什么？图什么？星联难道就是个没脑子的笨蛋吗？
“好处是你看不到的……”黄色蛞蝓缓缓说道：“但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利，合作会持续下去，我们可以担保。”
“噗——！呵呵呵……”不知为何，少女却笑了，清丽的面孔配上温柔的笑容足以让每个人心动，可是她的语气充满冰冷的讥讽，“你们说了这么多话就是为了告诉我只要接受星联的保护就可以避开低级阶段的‘黑暗森林’？说得好像我真的相信黑暗森林一样。”
“你……”
“别开玩笑了！一个被保护在羽翼下的文明就是个垃圾而不是狮子！什么见他妈鬼的黑暗森林！”
少女的声音只在封闭的金属囚笼内回响，可那威严的声音却像是对着整个星联的领导人说话，就像是她未来在拉纳姆时一样：“没有人可以限制我们！‘黑暗森林’也不行！我们不相信任何人或者法则，只相信自己！我们只会走自己开辟出来的路，而所有敢挡住我们的人……”
“不管是异星生物还是神，不管是战争还是别的什么，它们都必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