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也时有发生呢!
无论做什么都不顺心,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得偿所愿。
突如其来的横祸会把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切都破坏掉。最后,即使是给自己装上善良的面具也还是会受伤吗?如果是父亲的话就绝对能够伤害到戴上面具的我。
所有的一切都被毁坏,现在我能做的还有什么……不、不对,我好像疏忽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不知道父亲是以怎样的眼光怎样的心情看待我进行‘仪式’这件事的,也许还有救也说不定?
还能挽回吗?
“父亲是怎样看待您听到的一切的?”我直接了当地问。
我的问句间接肯定了父亲的话,他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回答,所以在听到我的问题后他并没有立刻回复。
“我的看法……”他摩挲着下巴上扎人的胡子,这是我的父亲思考问题是常用的习惯:“也对,你应该知道。”
“没有我的观点你就做不了决断对吧,那我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吧。”“洗耳恭听。”
“作为一个普通人,你爸爸我觉得这件事情错在水月你。在我看来,有了烦恼有了压力有了痛哭应该找父母倾诉。与家人分享远比一个人承担要好得多,毕竟我们是家人,无论你做了什么我们都会原谅你。”
“作为一个父亲,我觉得,错在我。是我没有及时发现子女的异常,是我没有发现自己的言行给了子女多么大的压力,在儿女难过时没有陪在子女的身边。任性得要求水月你优越超过别人是我的不对,我应该认识到你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孩子,就不应该过早地背负太多。”
“你之前的表现,全部都是演戏是吗?也不用担心是谁告诉我的。无论是在外面努力做兼职也好,无论是在家里面活泼的表现也好。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感到奇怪,一个人怎么会在两年里改变那么多,明明两年前的你要内向太多了,孤言寡语又没什么朋友。
作为一个父亲没能及时地制止孩子,没能早早地发现孩子的失常是我的责任,是我的过错。这就是我的想法,其实并不复杂。”
没有必要隐藏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呐,父亲,您能在这里好好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当然。”父亲颔首。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有一片又大又绿的妖精大森林。和它的名字一样,这里住着许许多多的小妖精。”
“小精灵和人类一样,懂得耕地,懂得建立小群体,懂得采棉缝衣。它们完全可以看作人类的缩小版,尽管,当时并没有人类。”
“它们安居乐业,它们绵延后代。很多很多年,它们都生活在森林里,没有任何一只精灵愿意离开。”
“后来,森林里愚昧的安于现状的小精灵中终于出现了异类,由于它卓越的思想和出众的才能,我现在姑且称之为‘王’。”
“王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中,父母不过是当时的劳动阶层。想要出去的梦想是在他小时候扎根的,因为父母只是一介劳苦人民,所以他们的家被安在了森林外围,他才能够从小见到森林外面的光景并以它作为梦想。”
“究竟是时代造就了王一样的异类还是精灵自己造就了它,这点不得而知。”
“总之,王开始传播它的思想,森林外面的旅途绝不是他一只精灵能够承受的,他需要别的的帮衬。抱着万分之一可能的念头,他在传播思想无果之后变转而去找从小到大的亲戚朋友。意料之中,没有一只精灵愿意帮他。不仅如此,它们还视王为异类。”
“其实精灵们从小就嫉妒王的一颗聪明的脑袋,无论是耕田还是做其它什么事情,王都能用他稀奇的办法解决。只是在平时它们找不到王的把柄,所以一直以来它们都只是把嫉妒的情绪藏在心底。”
“‘那可正好,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残忍的小精灵们点燃它们在森林里控制得小心翼翼地火把,一步步靠近王——它们要把王这个异类烧死!”
“王拼命逃,小精灵们拼命追。火星洒在草地上,洒在小花旁……最后,王还是逃不过从四面八方窜出来的小精灵,它被烧死了。”
“嫉妒的心终于在王死的那一刻平息,但当它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火星已经烧成大火,火焰摧残了它们祖祖辈辈传递下来的一切——森林被大火笼罩。”
“逃到外面去,去森林外面就能活命——然而可怜又可悲的小精灵们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一点。直到大火被自然扑灭,小精灵一族也永远消失在了历史长河。”
“故事讲完了。很可笑对吧,单纯为了梦想的王坦诚地将自己的梦想告知他人后得到的却是一个个燃起的火把。心在因为嫉妒变得肮脏的小精灵们最后也在自己的火焰中化作飞灰。”我嗤笑一声。
生意场上机灵地不得了的父亲貌似想不明白:“这个故事和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水月你是想说你就是那个‘王’吗?”
“虽然我很想说您的猜想是正确的,但我果然还是不能认同。”
“哦?”
“我不是‘王’,我也不会成为‘王’。在我看来为了区区一个梦想而放弃整片森林是愚蠢的行为。更为重要的是,明明身为‘异类’却没有自觉的王竟然就这么容易将真实的一面暴露给他人。……这才是王从始至终唯一错的地方。”
“你是想说你选择了和王截然相反的道路?”“没错!”
听完我的故事,父亲安静地开始沉思。我想,他大概是在揣摩精灵、森林和梦想在现实中扮演的角色吧。
“以真诚待人便会受到伤害,如果用虚伪的一面就没关系。水月,你是想要我得出这样的结论吗?”良久,父亲方道。
“是的。”
虚伪是保护我们的刺猬的刺,真诚是我们待人的心。用心待人,若人反抗则会在心上留下伤疤;用刺待人,若人反抗则反抗的那人反而会伤痕累累。
我想要告诉父亲的,莫过于这个道理罢了。
“唉,”父亲长叹一声,随后语重心长地说:“水月你不过看到的是故事的片面与结局而已。要是按照你说的,王一开始就伪装自己的真心,那他就永远到不了森林的彼岸。什么都不说,什么都隐藏,换来的只有梦想的破灭。”
“呵,那样的梦想,只要舍弃就好。”也许我的话语有点冷,父亲听后一怔,脸上涌现出奇怪的神情。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那大概是不该在坚强的父亲的脸上出现的愧疚之情吧。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我讨厌这样故作的愧疚!明明当初真正伤害到我的时候都没露出这样的表情,明明当初就没在意过孩子的心情,现在再这样又有什么用!
眼前的父亲没有记忆中那般高大,脸上的皱纹比起当初也多得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两者的身影在我的眼中不断地重合。
“水月,变回两年前的你吧。你的心情我已经了解到了,我不会责怪你,但还请你务必要像别的孩子一样开心活泼。”
变回去?你可知当初的我有多么痛苦吗?每天晚上把自己关在门里,每天晚上以泪洗面,就连睡梦中也沉浸在回忆里怎么也醒不来。回去?晚了,早就回不去了!
随着身影的重合,在我小学的那件事猛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即使是那么多年过去,现在的我却还是不免情绪失控。
“父亲你什么都不懂,我不需要你在这个时候指手画脚!我已经构建好了一切,两年来的坚持我绝不会放弃!”我朝着他大吼。
“水月!”
父亲的一句闷声一下子打乱了我的节奏。我这才想起,我的父亲并不软弱。只是因为父亲对孩子的愧疚才让他暂时敞开了心扉而已。
“水月。”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我想我的表情一定相当可怕吧。
叫着我的名字,他没有说些别的话,与此同时我也无话可说。气氛冷却了下来。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一分钟?两分钟?或许半个小时都在我们的沉默中过去了吧。
期间母亲来到过房门外叫我们下楼去吃晚饭,但僵持之中的我们两个都没有丝毫的回应,她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在劝了我们一会儿无果以后自己就下了楼。
看似大大咧咧的爱运动的母亲其实心里细得很,中午奇怪的气氛相必她同样感受到了。
时间在某一刻终止,又在某一刻开始转动。停滞许久的谈话在父亲的发言后,彻底失控。
“水月,去东京和妹妹一起生活吧。”他说。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的意图,我也不想知道。当时的我所能感觉到的,唯有自身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无边的愤怒。
花费两年时间,读书的时候一放学就去做兼职,放假的时候则在各个店铺里泡上一天的我好不容易构建的人际关系。就因为你的一句发言就要打破吗?!
太不公平了啊喂,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要替我做决定啊!
“我拒绝!”在暴怒边缘行走的我心里的千言万语全部总结为三个字。
“想清楚,水月,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去其它城市生活吧,尝试冷静一下,改变一下自己,交点新朋友。生活费会定期打到你的卡上的,这几个月你做兼职的钱也会全部返给你,钱由你自己掌控。”
冷静下来的父亲真的很可怕,早知如此,就应该自己主动打破僵局。
“如果我不呢?”我怒极反笑。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不离开,我就告诉其他所有人你的真面目!”
满头的热血如同被冷水浇灌一般迅速冷却,我的心,也随着血液的温度的下降而结冰。
这样做的结果很简单,那就是鱼死网破。爱好脸面的父亲再也不能在众多亲朋邻居面前抬起头,而我,也会在真面目揭穿后被人们所唾弃。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要为你而负责。”
“……呵呵,可笑!”我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