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父亲的房门,无视了叫我下去吃饭的母亲,我回到自己的房间。
猛地扑到床上,年龄数年的我的床发出‘吱呀’的一声。虽然听上去不大妙,但我完全不想在意这种小事。
父亲的话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那件事,随着父亲影子的重叠,我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要为你而负责。
——水月,你还真是冷漠无情呢!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要为你而负责。
——水月,你还真是冷漠无情呢!
……
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当回过神来的时候,痛苦早已在我的身体里装满溢出来了。
肚子好痛,好像胃在被搅动一样。
如此难过的同时,父亲的话在相互碰撞,父亲的身影却在不断重叠。完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紊乱平息。
『那样的父亲才没有对我指手画脚的资格!』
『他一定在他的房间放肆大笑吧?』
『不、不对!说不定他真的是为我着想才说要为我负责的。……难道父亲一直以来都是‘父亲’?』
『或许就连我对父亲的映像也只是记忆在不断改变曲解了他,父亲根本没说那种伤人的话?』
……但这份痛楚是怎么回事儿?我的心会无缘无故有一个大洞?
我就这么在意那些兼职那些关系吗?为了它们我才在这里痛苦?
不,也不对!已经不单纯是这样了……也许我心里打一开始就不在意那些因我虚伪的面具而构建起来的东西吧。
骄傲的面具之子才不会为这种东西自乱手脚。‘欺诈者宝典’第二十六条——不要在意身外之物,内心安好才是行事的最终目标。
既然都不在意了,那为什么还会纠结,还会难受?
……什么才是真正令我感到痛苦的事物?
果然啊……
是父亲啊……
情况再度回到之前。
我的脑中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不破水月?”
能在这个家里这么疏远叫我的女性只有一个。
是我妹妹的声音。
不,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
绝对不能让她看见我这凄惨的模样!
我努力在床上蠕动起来,肚子里的疼痛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不行啊,必须要振作起来才行。
冷汗浸湿了衬衫,想要拼尽全力站起却发现就连双脚也没有了力量。
只能期待门外那人在得不到我的回应后能够离开吧。
现在的我,连最基本的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为了强行忍受住呕吐欲望我已经精疲力竭了。
“不破水月,怎么回事?回答我啊喂!”
快走啊,快走啊!
强烈的不适感涌进我的每一寸肌肤,脑袋热的好像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汇集在一起一样。与此同时,我手脚冰凉。
嘭咚!
啊,掉下去了呢。
‘谁来,救救我……’
我不确信我是否将它喊出了口,不过若是我向我妹妹求救了的话,我宁可时光倒流也不要做这样的事。
要死了吗,感觉意识在剥离……
灵魂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彻底昏过去之前,我模模糊糊地看见房门的把手在转动……
好像,还听到了花华的焦急的话语——‘哥,哥?快醒醒啊……’
听错了吗,这才不是一直受我欺负的妹妹的语气……
这便是我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
“好痛苦,好痛苦。我该怎么办,该怎么才能不那么难受!”
“没有办法与他人感同身受,无论做什么都好像被排除在圈子之外,这样的感觉,我受够了啊!”
“啊,他(她)们为什么会笑呢?为什么会哭呢?他(她)们的感受,我完全搞不懂啊……”
这里是哪里,天上明明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却这么明亮。
仿佛……在天堂一样……
“既然觉得难受的话就尽可能让自己开心就好了哦!既然没有办法理解的话就放弃理解就可以哦!无关乎正确,客观的看法与水月君无关哦!只要,能够幸福的话,水月君就保持着这样的欲望活下去吧!”
‘她’是谁?
是谁在那时拯救了我?
哦……想起来了,是她啊……
……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摆设和我的房间一样,哦,原来我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好痛!”脑袋又开始工作,虽然没有了恶心感,但还是很痛。
我捂着太阳穴,手指接触到了一点凉凉的东西:“这是……手帕?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过这么一张手帕。”
身体恢复了力气,我从床上做了起来。我手里拿着手帕,回想了一下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花华吗?
要真是的话,我的丑态她一定尽收眼底了吧。
居然会虚弱到昏倒,这对两年来一直都注意养生的我来说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啊!
我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在单纯地发呆。在想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醒了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何时身边已经站着一个人。我手中的手帕也不经意间被之夺去。
“是啊,醒了。”我回应我的妹妹花华。
她一脸的冷漠,语气也非常冷淡,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和一个病人在说话:“你发烧了,为什么不说?”
虽是问句,但我丝毫没有在当中听到疑问的语气。大概只是客套的问候吧。
“我怎么能让我亲爱的家人们担心呢?”我笑着答。
不知不觉又戴上面具了呢,我真实的想法绝不是怕家人担心。不说出来和我当时不想让花华进我的房间是一个道理——需要别人帮助的我太丑陋了啊,坦诚地接受别人帮助无异于间接否定戴上面具的自己。
“你总是这样……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花华一边将手帕放在我书桌上的水盆里清洗一边自言自语般小声地嘀咕。
那是因为,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啊!
我没有说出来。不过我想即使我说了,花华也不会理解的吧。
“我睡了多久?”对于这点我还是很好奇的,毕竟我以前从来没有昏迷过。
“你自己去看!”
花华似乎失去了应付我的耐心,洗完了手帕她便端起水盆。她要走了吗?
“花华……”
“嗯?”
“唯独这件事,谢谢你。”
在她离开房间的前一秒我表达了我的谢意。虽然很细微,我看清楚她的身体好像颤了一下,她应该对这样的我会说‘谢谢’而感到不可思议吧。
“当初的时光早已回不来了,我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怜的小鬼了。今天的我遭遇的事我不会让它再一次发生,哪怕目前的我还有所迷惘,哪怕还不够强大。哪怕……是不得已的妥协……”
“今后,要和妹妹一起去往东京生活了啊。但我发誓,这样的妥协我绝对只会让它出现一次!”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哦,不是今天,是昨天才对。”
默默一个人发了一个难度不小的誓言后,难受的感觉又在清醒之后慢慢地复苏了。
还是继续睡吧。
我躺下,闭上眼睛。很快,我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