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在地下世界冒险不是一件容易事,未知威胁潜藏在黑暗中,只等警惕的旅人在放松那一刻才会出现,并给予致命一击。
言奕自然不敢独自上路。
他在营地又等了两天,才等到一支去往枯叶城的商队。
这是一支纯由原住民组成的商队,商队规模庞大,足有四十辆牛车。
言奕用了两听可乐,才说服一名车老大带他去枯叶城。
路上,两人聊了很多。
“手机?没见过,不过听说过。那玩意在这用不了,好像是因为没有信号。”
“商品?大多都是衣服,地下啥都不缺,就是衣服没有地表人的好。”
“枯叶城治安?城主还不错,守备军也算军纪严明,不过枯叶城是附近的奴隶交易中心,最近要举行奴隶交易会,你独自一个人小心被奴隶贩子抓去。”
不过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言奕听车老大吹牛。
“九年前我们在这条商路上跑,那次遇到了一群袋狼,别人只顾着逃命,只有我一人抄起家伙,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群袋狼杀光。”
“八年前我们在这条上路跑,那次遇到两只刺棘兽,别人只顾着逃命,只有我一人抄起家伙,一番血战,才把刺棘兽打跑。”
“七年前我们……”
来来回回就是那一个套路,最开始言奕还听得津津有味,可说不到一会儿就有些腻味了。
车老大眉飞色舞,嘴上依旧滔滔不绝,直到说四年前遇到了一条基头座龙时,言奕终于忍不住道:
“而后大战九天九夜,终于保得一命?”
基头座龙是言奕听说过的地下生物中最强大的一种,营地之所以会配备一个炮团,主要也是为了对付基头座龙。
他才不信一个车老大能从基头座龙嘴下逃生。
“也……也不是啦,反正最终活下来了。”
车老大有些尴尬,他也意识到自己吹牛吹得有些过分。
“那三年前又遇到了什么?”
言奕追问道,他很好奇车老大接下来会怎么编。
“三年前……三年前……那年,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车老大望向言奕的眼神即可怜又无辜。
接下来的几天里,车老大没有再吹牛,而是聊起了他的独门生意经。
地表世界虽然经济学高度发达,但言奕作为普通高中生,还是被唬得一愣一愣。
“我问你,一件衣服价值一百斤麻薯,第一天衣服涨价百分之十,第二天跌价百分之十,请问第二天一件衣服能换多少斤麻薯?”
说了半天只是小学数学题。
言奕没好气地翻白眼,而后默默心算。
一件衣服值一百斤麻薯,记作100;第一天涨10%,记作1.1;第二天跌10%,记作0.9。
100*1.1*0.9=99,简单到没朋友。
“第二天值九十九斤。”
“哦?不错嘛,居然没回答一百斤,要不你和我学做生意吧?”
车老大显得颇为吃惊,以为碰到了一个对数字敏感的天才。
言奕看着车老大惊奇的样子,狠狠剜了他一眼。
不知若是告诉他地表世界每个小学生都做不错这道题,他会怎么样。
“咳、咳!下一个问题。”
车老大咳嗽两声继续问道:
“一件衣服价值一百斤麻薯,第一天跌价百分之十,第二天涨价百分之十,请问第二天一件衣服能换多少斤麻薯?”
无聊的问题。
虽然心里对这种计算题万般不屑,但言奕还是郑重其事的心算了一遍。
衣服记作100,第一天0.9,第二天1.1
100*0.9*1.1=99?
言奕:???!
“还是99斤。”
虽然言奕确信这是正确答案,可还是对这个结果不太认同。
涨跌都是百分之十,涨跌顺序先后调换,怎么最后结果都是99?
“答对了,不过很惊讶吧?”
车老大老神在在,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言奕感觉日了狗。
他可不管衣服为什么会涨,又为何要跌,他只想知道,剩下那一斤麻薯究竟哪去了。
——
四天后,商队来到枯叶城。
这里并非想象中黑洞洞一片,相反城内三分之一的地方灯火通明。即便是完全没有光源的角落,也会被余光映得能模糊视物。
言奕与车老大一阵告别后,独自踏上旅程。
临走时,他用自己的外套和车老大换了一件连帽斗篷,此时站在街上,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个地表人。
关于衣着,言奕对原住民的品味嗤之以鼻,他们似乎对款式没什么要求,只要穿着舒服耐用就好。
而地表与地下贸易的衣服款式,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五花八门。
各种各样的衣服,红红绿绿,款式从十六世纪到今年流行款应有尽有。
而一般旅人还喜欢在衣服外加一件风衣或是斗篷,仿佛没穿这两件的旅人就不是个纯粹的旅人。
此时枯叶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异常繁忙。
若不是在路上车老大告诉他这里即将举行奴隶交易会,附近几个城的有钱人都回来,他还以为地下原住民正集结军队要去攻打营地。
在街上转了一圈,言奕把目标锁定路口处一家店面前。
这是个卖酒的店面,门口摆着几套桌椅,一些人走到这里口渴时,会叫上一大杯气泡酒解渴。
言奕蹲在拐角一处不显眼的地方。
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他们的对话。
即使作为一个从未冒险过的普通人,他也明白信息的重要性。
他认为,人与人之间不同的行为是靠获取信息量决定的。
比如街道的尽头有一口枯井,不知道枯井的人也许会好奇去看看,而知道的人绝不会走过去。
以此为基础,如果枯井内有一箱财宝,那么知道的人定会趋之若鹜,即使掉进摔死也在所不惜。
而不知道的人则会一脸懵逼,他们会好奇为什么有人会那样做,但绝不会跟着一起跳下去。
之所以大家会对一口枯井产生不同的反应,全是因为他们获取的信息量并不相等。
在街角听了一会,言奕无聊的想放弃。
那群人并没有给他提供任何有关金矿的信息,他们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奴隶交易会上,话题也无外乎是哪个商会的奴隶更强壮,能充当私兵;哪家的奴隶很结实,更适合耕田;哪家奴隶窝闹了瘟疫,千万不要买之类的。
“说起来,周家还真是倒霉。”
“是啊,自从周家的商会改名叫大福商会以后,他们的奴隶已经连续两年闹瘟疫了。”
“听说祈家的奴隶这次都是上等货。”
“哦?那个祈家么?已经把触手伸到枯叶城来了……”
言奕听着这些话题无聊的想撞墙。
你们能不能聊点别的?通通都是奴隶长奴隶短,奴隶难道砸过你饭碗?
又听了一会,言奕实在忍受不了这个话题而准备离开。
这事,街上忽然一阵骚乱。
“都让开,让开!抓住那个奴隶,别让她跑了!”
言奕闻言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形跌跌撞撞在街上穿行。
看跑步姿势,应该是个女孩子。
人们听到喊声,不由得让开路。
他们躲到街边交头接耳,对着追逃的两方人不时指指点点。
言奕是现代人,他虽然尊重地下世界的制度,但骨子里对奴隶制是不认同的。他不理解人与人之间,为何会存在这种光明正大的加害。
在他眼中,街上只有三类人。
一类是逃亡者,只有那个女奴,在茫茫街上举目无亲,追逐着想象中的希望;另一类是追捕者,他们凶神恶煞、极度乖张,在大街上傲慢地宣誓自己的武力;最后一类是旁观者,他们不除强、不扶弱,打心底散发着冷漠。
他不喜欢眼前这一幕,不喜欢人们的冷漠,同样不喜欢无动于衷的自己。
可他知道自己只能这么看着,因为这就是地下世界的规矩、法则、制服,是不容更改的根本。
奴隶这种事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正想着,逃跑的奴隶已经跑到他前方。
接着,那个女奴隶鬼使神差地突然转向,竟直跑到言奕脚边才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