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芬斯勋爵心神不宁的接过了医院的通知书,自他的妻子入院以来,这张纸片已经连续三年向他汇报着爱人的情况了,虽然十分害怕结果,但他还是无奈的打开了信封,读了起来:
敬爱的查尔斯·奥尔芬斯勋爵阁下:
自您的爱人艾琳·奥尔芬斯入住该院以来,已经过去了三年,期间本院依照最优先的原则对其伤势进行了救治,但其魔力回路的连接已无法运行,让我们的治疗见效甚微,请阁下能够谅解。
但是,在国家日益准备对外征服的今天,上级已经不允许我们再进行这种无用的治疗了,在三个月后,您的妻子将会由优先原则治疗降至疗养型治疗,我们对此深表遗憾!请阁下能够理解!
阿斯特艾尔第一军医院
斯威普历1125年3月1日
奥尔芬斯默默地放下了通知书,他六神无主地左右张望起来,而内心的绝望却早已充盈胸膛,犹如黑洞一般让他无法挣脱。
突然间,墙上挂着的那把早已派不上用场的黑星牌手枪映入了他的眼帘,让他嘴角不禁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种枪械在斯威普1095年开始生产,在1110年正式停产,度过了一整场诺威帝国对萨尔玛共和国发起的扩张战争,为当时参战的每一个帝国军人所持有。
而勋爵当时所服役的部队由于作战生猛,被人们称之为黑色收割者。
而在这场持续了十年的战争中,黑星的使用者的确打出了帝国想要的成绩,虽然付出了十六万士兵和接近四万魔导士的性命,共和国东部的第一大省阿斯特艾尔最终却依然被帝国成功拿下。
虽然今天的帝国依然和共和国直接存在着大大小小的摩擦,但是阿斯特艾尔却依然被其牢牢的握在手里,
“已经过去了20年了啊...阿斯特艾尔战争。呵呵……这真的是最幸运的事,但也是最无奈的事啊...”奥尔芬斯喃喃自语,“艾琳,也许这次,我们逃脱不了了。”
他愣了一会神,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站了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那张通知书一眼,仿佛那是一张来自地狱的邀请函一样。
“这可真的糟透了,该死的!”他朝这个纸片吐了口吐沫,把它揉烂后扔进了垃圾桶里,“让我们看看伟大的上帝会怎么对待这儿吧,这个可怜的阿斯特艾尔!”
一把抓起了挂在椅子上的那件岁月久远的黑色军夹克,他大步走向了大门口,然后一边穿衣一边朝楼梯口喊道:“迪恩!菲林!快下来和我走一趟!”
听见了父亲的叫喊,勋爵5岁的儿子与女儿快步下了楼 ,随着一阵“咚咚咚”的下楼声,他们两个已经出现在了勋爵的面前。
“怎么了,爸爸?是要去医院看妈妈吗?”迪恩扬起了脸问道。
他望着儿子那和他年轻时一样的黑发和那和艾琳一样的黑色眼瞳,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爸?你怎么了?没事...吧?”他的女儿扬起了脸,一脸担忧的问道。
菲林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的粉发,她那粉色的瞳孔正在代表它的主人向勋爵传达着她的担心。
“嗯?啊,是啊....不,没事..”勋爵回过神来,应付着回答道,“时间不早了,快走吧。”
“是啊,不要怕,爸爸不可能会有事的!妈妈也是!”迪恩安慰着他的妹妹,让她不再害怕。
勋爵向他们笑了笑,然后一左一右的拉着孩子们的手出了大门,外面的天空可不怎么诗情画意,阴云稀疏的点缀了单调的灰白色背景。
“哎……”
他发动了自己那辆停在路边破旧的汽车,镇静了自己的心情,向医院方向驶去。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的话...”勋爵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身后的孩子和那逐渐远去的别墅,在心中说道,“我希望我们的家和孩子能够永远在阿斯特艾尔上,再也不用顾虑任何事情,就算让我放弃生命!”
勋爵的家是个乡间别墅,汽车在曲折的山间道路上快速的行驶着,旁边的景色如同电影一样在车窗里飘过,碧绿的群山和茂密的灌木丛此起彼伏。
不少行人与勋爵的车擦肩而过,他们大多都面带微笑,正在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如果勋爵不是军人出生的话,也许还会对自己刚刚的迷茫感到奇怪,但是他很清楚——这些人,至少有一半会在未来死于非命,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暴雨一无所知。
而然,迪恩和菲林毕竟还只是孩子,所以也算是那些热爱生活的人一员,此刻正沉迷于窗外的美景。
“哥,你看,那里有只小鹿!”菲林眼睛一亮,指向了窗外。
“啊,是的哎,菲林,那里还有一只熊呢!”迪恩看了看,也有了新的发现。
“哥,以后我们一起去那里找它们玩吧!”菲林一脸认真的看着迪恩说道。
迪恩温柔的看了看妹妹,说道:“好啊,不过熊还是有点危险,我们还是让爸爸带我们一起吧!”
“哦?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吧,也要把妈妈一起带着。”勋爵在后视镜看着自己的孩子笑了笑,慈爱的说道。
“嗯!一言为定!”两个孩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说实话,有时候我也想像你们那样无忧无虑啊……”勋爵喃喃自语。
车子缓缓开进了城区,房屋也逐渐多了起来,行人也换了一身衣装,但是那安逸祥和的气氛并没有改变。
阿斯特艾尔位于丘陵地带,群山环绕,自从战争结束后,勋爵夫妇就一直生活在它的首府安特拉斯,并在这里建立了家庭。
时间带走了很多的东西,不仅仅是那二十万军人的生命,还有人们对那场战争的记忆。现在的生活让人们没有理由对未来产生怀疑,好像突然间一堆全副武装的军人冲上街道,闯入房屋,把他们从家里拖到监狱里,把反对者排队枪毙的样子是不可能存在的。
而事实上,这样的生活的确是将要在不久后降临在他们身上了,虽然还需要几年。
安特拉斯虽然是阿斯特艾尔的首府,但其实在这里的人生活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战争过去后它只有二十年的时间重建并发展,所以现在在街上跑的魔力驱动的汽车(魔力驱动器)都没有几辆。
而政府出于对来自萨尔玛共和国反击的防范心理,因此军管理在阿斯特艾尔从来都没有中断过,出入都要带许可证先不说,一切资源和魔法设备都是优先归于军备需求。
综上所述,安特拉斯的平民只有一些机油驱动的车,只要在街上看到了魔力驱动器,那么他一定不是军人,就是贵族了。
而然奥尔芬斯勋爵是个例外,他把政府赠予的魔力驱动器送给了军方用来运输货物,第一是因为他觉得机油驱动的车也能用,再者是因为他为人低调,最重要的是——这种车能让他想起过去,想起他那些牺牲或者退伍了的战友。
“爸爸爸爸,你看那个在跑的大号玩具车,好酷啊!”迪恩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喊了出来。
“哥,你说的不对。”菲林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道,“那个东西叫做魔导车,不是玩具,我看《伟大的战争》里有这东西的插图。”
“哎…是这样啊。”迪恩疑惑了一下,看了看他的爸爸,然后不甘心的说道。
勋爵自然是沉默不语,菲林看的那本书是政府发放的『洗脑手册』(经历过那场战争的军人都这么称呼),虽然他的确不想让菲林看这种东西,但从结果看,这个好学的孩子说的的确没问题。
顺带一提,那个『玩具车』是一个老式的魔导车(由魔力驱动发动魔导炮击用以破坏敌方中程阵地的设备)在那场战争中被帝国军魔导士大量采用,随着现在新式魔导车被军队大量装备,这种老式的就只是用来进行军区治安管理的警戒了。
以刚刚那个用来防卫的魔导车为界,代表着勋爵的汽车进入了市内军区,行人越来越少,穿着正式军装,配备着魔导枪的士兵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们大多面无表情,或者面带忧郁,让人不好琢磨。
过了安检后他们继续开着,路上已经一个行人都不剩了。
“这算是代表帝国对接下来要进行的战争的态度吗?”勋爵看着路上的军人,捏了一把冷汗,暗自想道,“虽然看这种表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些士兵的表情还是真的无法让人开心起来呢…”
汽车在一个大型的被涂了军用迷彩的高楼停了下来,大楼上有一个大型的红色十字架,窗子很少,让人怀疑在这里住久了会得忧郁症。
勋爵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大门前,向站在门口的四个士兵出示了证件,他们向他微微点头后,一个满面沧桑的魔导士过来握了握勋爵的手,带着他们向高楼出发了。
这是每个军用设施的正常警卫配置,这也就代表了没有勋爵在的话,他的两个孩子就绝对不可能见到母亲。
他们越来越靠近这栋高楼了,大门下的一个铁牌也显眼了起来:
向上帝起誓,可以减少痛苦与罪恶。
——阿斯特艾尔第一军医院
走进了楼里,一层没有任何多余的设备,就如同毛坯房一样,只被胡乱的用漆涂了几下。毕竟是军医院,不对平民开放,进来的人多半是被安排好了治疗的,但是这一切依然让两个孩子感到害怕,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紧紧地拉着勋爵的手。
他们走进了一个电梯,随着电梯启动,魔导士回头看着这个头发灰白,穿着破旧军夹克的男人,突然叹了一口气,然后对他说:“嘿!查尔斯,虽然有点马后炮了,但是…你准备好了吗?”
“呵呵…我也是迫不得已,亨利…”勋爵无奈的笑了笑,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很抱歉…”那个叫亨利的魔导士脸色严肃了起来,叹了口气。
“不,你已经尽力了,战友。”
亨利也无奈的笑了:“是啊…战友…”
“别这样,你平时见到我不都会‘噗嗤’的嘛!”
这次轮到亨利发出“呵呵…”的声音了。
勋爵在这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等到电梯到了顶层,他回头对着他的孩子们,用慈祥的语气说道:“那么,你们准备好了吗?”
“当然!”两个孩子刚刚离开气氛严肃的电梯间,开心地回答道。
“是吗…”勋爵笑了一下,“那么,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