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芬在淅淅沥沥的细雨声中苏醒,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景昨天没来。
从不爽约,就算不能来也会事先告诉她的那个景,没有出现在那个地方。
她第一个想法是,景出了什么事。没有任何外界关系的她只能着急地问身边的侍女。百灵的回答是“否”。宫内没有任何一位官员发生了什么意外事件或者生了病。
淑芬接着衍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想法,她微微触碰了下那些黑暗的想法就马上收回了手,摇了摇头,她相信景不来一定有什么原因。
话说回来,仅仅只是因为对方偶尔一天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她见面,自己就做出这么激烈的反应,本来他们就没有定下任何见面的约定。
淑芬压下心头的不安,假装今天是跟往常一样的一天。
起身洗漱,然后吃着百灵送来的早餐。这时,加列侬和泰图一如既往地前来问安。
“母后早安。”
淑芬看着鞠着躬,彬彬有礼的儿女,跟往常一样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玩了。”两人兴奋地说着,离开了她的身边。
每次看到加列侬和泰图,淑芬总有种他们突然间长大好多的错觉,对她来说,儿女留给她的最深的印象是他们诞生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之后,回忆中虽然有着一些他们小时候的片段,但是数量并不多,说不定,他们跟奶妈相处的时间都比跟她这个亲生母亲相处的时间多。随着时间地流逝,性情恬静的她开始逐渐不知道如何和自己的孩子相处,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找不到话题。
她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
吃完早饭,作为王后的淑芬要处理一些宫内的琐事,宫内各处的主管会过来向她汇报情况,并请求一些事情的认可。这个工作并不复杂,只要点头即可,各个主管会自行解决和安排。
处理完这些琐事,剩下的就是淑芬自己的时间,她一般都会安排一些事做,要不就是看看书,要不就是织织衣服,偶尔会有一些跟王室,大臣
或者使节的聚餐,她就要回出席做准备,但最近这种聚餐相当的少,陛下似乎在忙着什么。
吃完午饭,休息一段时间,就到了最近她相当期待的赏花时间,也就是跟景约会的时间。
出门,走在前往花园的路上,淑芬内心的不安随着步伐逐渐地攀升,她希望能在石椅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内心的不安转换成等量的幸福。
石椅上,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但石桌上,有着一朵花和一封信,那朵花压着那封褐色的信。
淑芬记得,那朵花的话语是“抱歉”。
手颤抖着拿开那朵花,咽下在心中炸裂的不安,淑芬打开了信封。
信是景写的。
“淑芬,我是景,我冥思苦想,花了很长的时间,忍受着内心的疼痛,写下了这封信。因为我有一些不得不告诉你的事情。
“虽然现在这样说相当的狡猾,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地爱着你的。”(后面有着被涂掉的天地可鉴的字样)
接下来有着许多涂改的痕迹,能看出写信的人写下,然后犹豫,最后涂掉的纠结之情。
一直到第八行,才重新出现了没有被涂掉的文字。
“但是,对我来说,我的人生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她不能没有我。我不想看到她受伤,也不想看到她伤害你。所以……”
接下来出现的,是被泪水打湿了的痕迹,写信的人换了行继续写了下去。
“所以,很抱歉,我们……”
接下来的字,已经不能再读,因为写信人的泪水,读信人的泪水已经将文字淹没,让它们变成了扭曲不可知的字体。
淑芬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地从脸上滑落,打湿手上的薄薄的纸,她想哭喊些什么,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响,呼吸急促,内心仿佛被绞碎一般疼痛。巨大的悲伤仿佛海水一样淹没了她,让她难以呼吸,难以自拔。世界在她的眼中逐渐变得一片昏暗。
她晕厥在地上。
静从树丛中显出身影,抱起她,让她平躺在地上,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用力掐住她的人中。
不一会儿,淑芬醒了过来,静隐去了她的踪影。
淑芬的手里,还用力捏着那张被沾湿的纸。巨大的波涛已经涌过,剩下的,是连绵不绝的海浪。
眼泪依旧不停地流着,但淑芬的双眼中,只剩下一片空洞。
她站起身子,坐在石椅上,再看了一遍信,确认她看到的是事实,不是梦。
内心疼痛得难以呼吸,但淑芬仍然尝试着冷静下来,去思考景写信的原因和信所隐含的意义。
景仍然爱着她,这让她的内心燃起了渺小的希望。
景的意思是,他因为他重要的人,不得不和她分离,这个重要的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妻子,他是爱着他的妻子的,这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么,很可能是因为他们的事被他的妻子发现了,景不得不做出选择,最终,他选了他的妻子。
(为什么不选我啊,景,你不是爱着我的吗?)
总之,先想一想现在能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啊?都已经被抛弃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给我闭嘴!”淑芬吼了出来,这辈子她从没有发出这样的声响。内心停止了自导自演般的自语。
“先去见景一面吧。就算要结束,也不想这么简单的结束。”淑芬用发软的双腿站起了身子,尝试擦掉眼泪,但怎么擦都擦不掉,眼泪总会从眼眶中流出来,止也止不住,她干脆放弃了擦掉眼泪,摇摇晃晃地走向景所在的地方。
淑芬站在欧阳家的门前,犹豫了。欧阳家里不仅有景,还有他的妻子。而且,就算跟景见面了,她又要说些什么呢?尝试挽留他吗?明明知道是根本不可能有结局的关系。
欧阳家的门突然被打开,淑芬的心脏随着开门声猛地一跳。景的妻子走到门外,她看到自己,露出惊讶的表情,赶忙关上门,对门内说了些什么,然后走到离她只有三米的地方看着她,摆出了一张冷脸。
“你来干什么?”冷冷的语调。
“我想见见景。”淑芬拼劲全力让自己维持正常的语调,虽然脸上的眼泪可能早已暴露了她的脆弱。
“梦不会让你见到欧尼酱的。”眼前这个女孩的眼中,闪过一瞬骇人的东西。
“只是想跟他说说话而已。”
“你知道梦是谁吗?梦是欧尼酱的妻子。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是希曼国的王后,你是加列侬和泰图的母亲,你却说想要见梦的欧尼酱。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你知道如果你和欧尼酱的事被外人,被希曼的国王知道了,会怎样吗?”
“……”淑芬低着头说不出话。
“欧尼酱应该拒绝你了吧。既然欧尼酱已经拒绝了你选择了梦你又要来干什么?破坏梦和欧尼酱的关系吗?你是那种所谓的小三吗?如果是的话还请你离开。我没见过看到女主人还不逃的小三。”
眼前的这个女孩用跟她稚嫩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正论痛击着自己,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只能接受着她的痛击,就如同被痛打的落水狗一般。
悲伤和痛苦在这一刻化作了强烈的不甘。
她拼尽全力摆出了嘲讽的笑容:“你的欧尼酱可是跟我接吻过了,还是深吻。”这只不过是败者的哀嚎,是已经被打趴在地上,伤痕累累的人为了报复所做的不值一提的挣扎。
但是,效果相当显著。
女孩拔出了匕首,把刀刃压在了她的喉咙上,淑芬能感觉到,凉凉的液体在她的喉咙上流淌着。
淑芬竟然感受不到一丝恐惧,甚至感觉相当的爽快,如果她再用力一点,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再被内心的痛苦折磨了?
女孩的眼中包含着足以吞噬自己的杀意。
淑芬用坦荡的目光迎接着这种杀意。
“不动手吗?”她露出凄美的笑容。
女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收起匕首,留下一个字“滚”,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回屋中。
淑芬看着女孩走回景所在的屋子,露出羡慕的神色:“如果走回屋子的那个人是……”摇了摇头,淑芬摇摇晃晃地转身走回花园。
愿与君相逢之日能再次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