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芬神情恍惚地走进屋里,手颤抖着想打开信封,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放下信,眼神迷离地看了看屋外,天空晴朗得令人厌恶。这几个月,她过得如同行尸走肉,机械地吃着饭,机械地发着呆,机械地活着,她的世界在失去欧阳景后失去了色彩。她觉得这很奇怪,明明在没遇到他之前,自己能好好地活着,失去了他之后,跟没遇到他之前明明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世界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不安,厌恶,烦躁,痛苦,嫉妒,所有的感情在时间的洗涤下只剩下了空落落的悲哀。漫长而无止境的哀伤。
她恨欧阳景,恨改变了她的世界,却又那么轻易逃离的欧阳景。
她恨得想把眼前的信撕碎。但是,她做不到,她知道自己做不到,自己只能打开它,接受他最后的施舍。
因为,即使如此,淑芬还是无可救药地爱着他。
撕开信封,拿出那被秀美字体所覆盖的信,上面第一句是:好久不见,淑芬。
泪腺轻而易举地决堤,眼泪不受自己控制地奔涌而出,淑芬在内心痛骂着自己,痛骂着看到这一句话,内心会涌现出幸福感的自己。,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给你写信,现在无论我做什么都可能会伤害到你。我是最令人厌恶的人渣,是臭水沟里的老鼠,是厕所里的污垢,如果把我千刀万剐能缓和你的痛楚的话,我任你宰割。”
写信人龙飞凤舞的字体从这里开始变得简约,貌似恢复了冷静。
“还记得一起在希曼城约会时定下的约定吗?我希望你能逃离希曼,在外面过上自由的生活。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会恨我,但还请遵守当时的那个约定,希曼,很快就会变得相当危险,我不想你受到牵连。现在你在希曼的军营,就是最好的机会。你不用过于担心,听从之后的安排就行。”
之后,留了很长很长的一段空白,上只面写了四个字:“我很想你。”
淑芬扔下信,向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衣服在风中飞扬着,军营里的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小心踩到了裙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却感觉不到疼痛,站起身子,推开周围想帮助她的人,继续狂奔着,额头上留下了凉凉的液体,她却并不在意,用衣服随意的一抹,让白色的裙摆留下了血红的印迹。
终于,她到了欧阳景的营帐,走进帐内,帐内没有她想见到的人,但她知道,景就在这里。
桌上有着匆忙打翻墨水和没写完的信,帐内还有着没有消散的景的气息。
他躲起来不见自己吗?
淑芬露出了悲哀的苦笑,然后,用前所未有的音量大声喊道:“欧阳景!我也很想你!”
她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声音嘶哑:“所以,所以,能出来见我一面吗?”声音近似哀求。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欧阳景隔着遮蔽物,看着梨花带雨,血泪交织的淑芬,心碎成了一地碎渣。
如果这时他还不出来,他还能称之为人吗?
缓缓地从阴影处走出,欧阳景拼命挤出微笑,翘起的嘴角却尝到了泪水的咸味:“好久不见,淑芬。”
淑芬愣愣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欧阳景,双眼中泛起神采,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好久不见,景。”
两人相视无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许久未见的相逢,没有哭喊,没有拥抱,甚至没有言语,两人所拥有的,只有内心泛起的那相当熟悉,却又相当陌生的温暖。
欧阳景最先说出了话语,他张开双臂,露出微笑:“不来个许久未见的拥抱吗?”
“嗯。”淑芬轻声说着,想站起身子,腿脚发软,一个踉跄。欧阳景快步冲来,抱住快摔在地上的淑芬。
感受着人体的温暖,品味着爱人那熟悉的气味,淑芬用尽全力抱紧了欧阳景,仿佛怕他跑掉一般。
将全身心投入欧阳景的怀中,品味着这致命的幸福,她发出了幸福的喃呢。
欧阳景轻抚着她的秀发,低下脑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
淑芬浑身一颤,微微松开怀抱,看着带着悲容的欧阳景,所有的怨恨仿佛轻烟一般烟消雨散,啊啊啊,自己的内心真是随意啊,随意地爱上,随意地怨恨,随意地原谅。但是啊,听到这一句话,看到这样的面容,内心的那股感情不可能不缴械投降的吧。他还爱着自己,他还爱着自己,他还爱着自己。这样不就够了吗?
淑芬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折磨了她三个月,让她生不如死的事实。
她想和景共度一生,她想和景白头偕老,她想和景在一起。内心的愿望强烈得都快跳出身体。但是,做不到,不可能,无法实现。这是非常非常非常无可奈何的一件事。
接受它吧。淑芬抱紧了欧阳景,仿佛在沙漠中旅行之人看到了绿洲,拼命地摄取着欧阳景身上的温暖。不是只能接受它了吗?起码他还爱着自己,也曾爱过自己。
“景,我爱你。”
“嗯,我知道,我也爱你,但是……对不起。”
“嗯……没关系,已经没关系了。我会好好地活着的,所以,你也一定要幸福地活着。”
“我答应你。”
“……”
“……”
两人久久地相拥着。
淑芬最先脱离了怀抱,她的双眸中泛起另一种不是爱恋的感情。
“景,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粉身碎骨我都会帮你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