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回是个浪子。
浪子只在四方,云游四海。
但是他有个拜过把子的兄弟,叫做路转。
路转家里的债是他风回给还上的,路转的腿脚功夫是他风回给手把手教,路转识字也是他一笔一划给逼出来的。然后忽然有一天,在风回出去办事儿重新回到镇子上面的时候,路转那贫苦的爹娘却哭着告诉他,路转怕是嫌弃家里的穷困潦倒,有天晚上悄默默地离家出走了,一走就再也没回去过。
“噢,原来你们是这层关系。”
宿成乾带着风回去裘家别院找路转。
风回脑袋上绑着一条红色的带子,前半额的头发在脑后竖起,套了一个玉冠。前额饱满,脸型比较方正,长年的体术训练让他晒了一身的小麦色肌肤,藏在衣服下的肌肉发达,看起来就很有力气的样子。
风回是一次云游的时候,意外地听说了水野宗的事情,还听见里面有个白面的红眼圈的“美人”,似乎擅长点腿脚功夫。便斗胆一猜可能是路转假扮了,于是来到了这个城镇,却没有想到刚刚来到这里,竟然碰上了认识路转的人,连风回都忍不住慨叹: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神奇得很。”
姬灵椿软软地说道:“那大概是你的运气比较好。”
“哎,我的运气?”
风回不以为意,摆了摆手:
“我有什么运气,我要是有运气,也能召唤出幻灵来了。”
姬灵椿便笑笑不说话了。
这个风回,从来都只是在说书人的故事里听说过他的存在,却没有见过面,今天一见面,到时候能够从心底里确定了这个风回就是那个传说之中与人对抗从未传出败局,连幸运值为S级的人都有些畏惧他的实力,堪称无敌的下等人。
姬灵椿可以想到自己丢出那块石头的时候,那块石头一定会被幸运女神照顾,以一种神奇的方式阻止疾行的马车撞上捡球的小孩子,但是姬灵椿万万没想到的是,幸运女神除了在她所“设想”的范围内照顾了她的想法之外,还在她“没有设想”的范围内做出了更多的反馈。
风回的出现是个意外,这个意外是什么兆头,姬灵椿并没有看出来。
几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裘家别院,姬灵椿一抬头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阻止自己进去。
这风回是来找路转的自然可以进去。
她姬灵椿只是铜雀楼12楼的歌仙,跟但宿成乾又不过只是一个铜雀楼的姑娘跟下等人之间的关系,严格来说,她现在跟宿成乾什么亲密度都没有建立,连说是一个“朋友”都称不上,有什么资格陪着宿成乾一起进入裘家别院呢?
这一刻,她忽然间有点后悔。
风回明明是带着什么幸运女神所要给她的信息来的,但是由于她自己的疏忽,现在却不能够跟着这条路线走下去。
“怎么了姬灵椿姑娘?”
宿成乾站在门口,转过身子看他。
姬灵椿看着宿成乾身后的大门,大门的景象有些扭曲,像一个无尽的黑洞。有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她的脚步,不让她动弹分毫,她尝试地往前迈步,但是意识上迈出去了一步,身体却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沉重得如同一个铅块。
路线没有对自己开放?!
不行,她不能停止在这里。
就算是这样,她也要给自己留个接触的线索。面纱遮住姬灵椿的干笑,只能看见她弯起来的眉毛:
“我是要回铜雀楼的就不进去了。对了,风回先生,有空了便来铜雀楼听我的歌吧,我们都很期待看你一面。”
姬灵椿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听得风回微微一愣,不由得地点了点头。
“那就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姬灵椿眉眼间终于舒展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笑意。
“嗯……不见不散……”
风回恍恍惚惚地回答道。
“那我走了。”
姬灵椿还有些恋恋不舍,可是自从她说出“走了”之后,那股拖着她不让她前进的无形力量却推着她朝着铜雀楼、远离裘家别院的方向走去。
“哦,一会儿见。”
宿成乾挥了挥手道别,目送姬灵椿离开。
姬灵椿十分惋惜地回到了铜雀楼,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力量的阻挠。
就在她想着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她的视野里出现了赛如月的身影,这让她眼前一亮,招呼了赛如月过来:
“如月——”
赛如月正趁着宿成乾不在,偷偷摸摸安利自己的幸运值加成首饰,一听见姬灵椿的声音先是一喜,想到大客户上门了,后来一转念又想起了自己在12楼看见到的姬灵椿扑倒宿成乾的一幕,心里头吃味起来,刚刚抬起来的步子又放下,隔着远远的距离喊道:
“姬灵椿姑娘,怎么了?”
姬灵椿招了招手:“你来,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赛如月进退两难。
她的确很想去帮姬灵椿的忙,可是另一方面,酸溜溜的情感又让她没有办法开口。
就在这时候,姬灵椿突然喊道:
“你手上所有的东西,我以两倍的价格买了!”
赛如月几乎本能地抬头,潜意识换上了商业笑容,笑若灿花:
“好的,我马上过来!”
啊——
本能和习惯,真是可怕的存在啊!
自称“全城最佳女骗子”的赛如月,后知后觉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于是乎——
赛如月手里拿着拜帖有些心虚地敲响了裘家别院的大门。
她是来送拜帖的,但并不是单纯地过来送拜帖而已,在这里还藏着她自己的私心,那就是见上传说中的无敌下等人风回一面,并且可以的话,说服他成为他们参加采摘节的成员之一。
赛如月给自己鼓了鼓劲。
只要拿下了风回,这采摘节的预选赛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吱呀一声,陈皮总管打开了门,接过了她的拜帖一路将她领到了裘琴歌的面前。
裘琴歌她是见过的,还不是一两次。
只不过每次见面,似乎给对方留的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可恶,要不是宿成乾这个二愣子的错,她肯定能够将裘家宗主都纳入自己的客户群体的!
陈皮嘱咐赛如月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递帖子:
“宗主,铜雀楼的歌仙想请你过去听歌?”
“请我过去听歌?”
裘琴歌正在翻弄着一堆书籍,仔细一看不是什么秘籍,也不是什么剑器资料,倒像是戏谱。她似乎在找着一场自己喜欢的戏谱,想要让戏班子搭台唱一唱。
听见这话,裘琴歌的动作一顿,问道:
“宿成乾呢?”
“他正在归香阁那里。”
陈皮总管想起来宿成乾似乎直接带了个人进来,但是那个人是谁陈皮并不认识。此刻他还以为是裘琴歌授意的客人,并没有多大的在意。
“那我不去铜雀楼听歌了。”
裘琴歌丝毫没有犹豫,仿佛在说她去铜雀楼听歌,不过就是去看宿成乾的而已。
陈皮听出了这一层意思,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宗主……对宿成乾那个小子……?
唉,不可能的吧。
宗主可能是表达失误而已。
宗主是什么人,她的思维哪里是他陈皮揣测得出来的呢?
陈皮便这样简单利落地错过了距离裘琴歌心思最近的时候,并且分道扬镳,绝尘而去。
“好的,那我这便去回如月姑娘的话了。”
陈皮弓着身告退。
“你说什么?”
裘琴歌忽然喊住了陈皮:
“回谁的话?”
“姬灵椿姑娘让铜雀楼的赛如月姑娘来送的拜帖……”
陈皮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而一脸困惑又不能外露,只能根据这个本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宗主某些气场方面微小的变化,来揣测她的心意。
“赛如月……”
裘琴歌蓦地想起了宿成乾第一次来裘家当护卫逃跑时候的场景,他是抱着赛如月飞上墙头离开的——虽然在那时候,她还在想着要给宿成乾一箭穿心。
这个赛如月……似乎与这个宿成乾比较亲近。
“你让她进来。”
裘琴歌把打开的戏谱塞回了柜子里,坐在椅子上说道。
陈皮道了句“是。”,弓身出去传话。
便见赛如月小心翼翼又有些拘谨地进了门,在陈皮关门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就像是随时在确认自己逃跑路线一般,咽了咽胆战心惊的口水,然后僵硬地转动脖子回来看着她。
裘琴歌只是静静地看着赛如月。
她身上散发的强烈有压迫感的磁场正在无形之中让赛如月不敢大口呼吸,甚至不敢转移目光,只能够直直地看着裘琴歌。
咦?
我明明是来见一次风回,才会送拜帖的啊,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
这个裘家宗主不是说好了不去铜雀楼吗?
为什么会专门召见自己?
等等,我真的是赛如月吗?
啊!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赛如月脑子里开始沸腾得冒泡的时候,裘琴歌终于像是风都吹不出波澜来的死水那般平静地问道:
“宿成乾喜欢的曲子你知道吗?”
“嗯……啊?”
赛如月紧张之余先是点头应了句,而后才恍然回过神来被这个问题惊吓到:
“哎哎哎哎????”
裘琴歌眉头微皱,用平淡的语调道:
“《啊哎哎哎哎》这种戏我倒是没有听过,他还有别的喜欢的吗?”
嗯???
等等!
哎哎哎哎??
哎——!!!
赛如月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