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沉的睡眠中苏醒,斯蒂芬妮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刚刚睡醒的她依稀记得今天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到底是什么日子呢?带着这样的疑问,她推开了身旁的窗户。初春那略带寒意的风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对了!今天一定是她期盼已久的春日祭!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房顿时被巨大的喜悦感所充盈。对于隐居在森林里的精灵族村落来说,每年春天的祭典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和外人交流的时机,每到这时就会有许多商人从临近的人类王国——似乎是叫做“加尔迪兰”吧——带着满载货物的马队来到这里,然后用人类造出来的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这个闭塞的村子带来些许变化。
想到这里,斯蒂芬妮毫不犹豫地跳下床,带着欣喜和期待冲到屋外。果然,她的父亲正在和第一次来村子的年轻商人们讲解精灵的习俗和禁忌。
“爸爸!”她急切地跳下楼梯,想要凑到父亲身边撒娇。
可刚踏出一步,眼前的景色却变成了一片火海,她的父母、她的朋友,还那些她认识或者不认识的村民们,正在火海里痛苦地挣扎着、慌乱地想要逃窜出去。
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呢?这里早已被潮水般的魔物围住,哪怕有人侥幸逃出火海,也不过是成为那些可怖的巨兽的饵食。
斯蒂芬妮这才想起,那个生她养她的小村庄,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魔兽的浪潮和一场大火干脆利落地抹平了,甚至就连那片土地也被亵渎的气息污染,再也孕育不出任何生命。
更何况……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是她出于好奇,触碰了渎神的石碑,让原罪之兽依附在了她的身上;是她不敢承认,让守卫们疏于防范,让长老们没能制止魔物对她的侵蚀;而最后,又是她亲手打开了魔界的大门,将整个村子夷为平地。
眼前的这一切,只是悲剧的回放。
“对不起……对不起……”
她低声地呢喃着,蜷缩起身子,尽力让自己成为小小的一团。
这是她从未逃脱过的梦魇,也是她永远不会被赦免的罪孽。
“……”
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从上方传来,斯蒂芬妮茫然地抬起头,眼前那环绕着她,那乌云一般向她压下来的幻象,在这一刻接连破碎,仿佛只是一串脆弱的肥皂泡。
再一次,她从床榻上醒来。
坐起身环顾着四周,眼前是个朴实无华的木屋,与梦中那装饰精美的屋子大相径庭。直到这时,她才敢相信自己终于从那个几乎要将她溺毙的噩梦中逃了出去。
她长出一口气,正准备躺下,房门却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
“醒了?”洛伦看了她一眼,把一个木制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嗯?你不是走了吗?”斯蒂芬妮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洛伦应该早在她和那条龙开战之前就溜了,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我只是找了个不会被你们的战斗波及到的地方躲了一小会儿,看到你把战场晶体化的时候就赶紧跑回来了。”
这么说着,他屈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痛诶!”她不由得捂住了额头。
“我难道是那种丢下朋友逃跑的人吗?”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苹果,心不在焉地削起了果皮。
“哦,顺带一提。在你昏睡的时候我检查了一下,贪食魔控制的区域没有任何向外扩张的趋势。”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之前的战斗中,明明是贪食魔强行接管了斯蒂芬妮的身体,可它却没有借此机会继续侵蚀她。
这怎么可能?难道魔物里也有不愿乘人之危的“正人君子”么?这个荒唐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又立刻被他否定。
他曾见过许多高阶魔物,也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这些家伙有多么奸猾狡诈。虽然目前看来,斯蒂芬妮身上附着的这只贪食魔没有进一步蚕食她的身体,但……那毕竟是原罪之兽,谁也保不准它有没有在暗地里动什么手脚。
“这样啊,听起来是个好消息……”
她长出一口气,似乎这个结果让她安心了不少。
等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那个令人讨厌的东西暂居在她的左臂左臂上,也就是说如果要检查侵蚀是否加深,一定要检查上半身的左侧,而这就必须褪去衣物……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枕头丢了出去。
“我必须声明我只检查了你的手臂周围。顺带一提,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在我们那儿是要被谴责的。” 被枕头砸中的某人一边递出刚削好的苹果,一边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解。
“你自己吃吧。”她没有伸手去接,“那条龙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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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格洛丽亚艰难地拔出了那根几乎贯穿她大腿的箭矢。
“居然真的是他。”想起昨晚的经历,她不由得皱起了眉。
几乎是在她击碎最后一层水晶壁的同时,这支箭悄无声息地射中了她。那时她并没有在意,毕竟这点伤对巨龙来说算不了什么大事,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箭头上附带的奇特毒素却在短短几秒内随着她的血液流经全身,让她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那时她以一个非常难看的姿势趴在地上,一个戴着兜帽的家伙匆匆赶来,从地上抱起了她。
“回去吧,然后告诉她这里什么都没有。”
兜帽下传出了熟悉的声音,那温柔的声线,和数年前将她从猎人的陷阱里救出来时别无二致。
“洛伦……少爷。”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身处在这座山洞中,身旁是尚未熄灭的火堆,还有少许可以充饥的食物。
她并不是不能违抗那个人的命令,毕竟在公爵府呆着可比这样在外面游荡安全多了,就算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她也应当强行带他回去。
但每当她这么想时,她的心底总会有一个细微的反对声。
“至少在这里,他是自由的。”
也许,她只是不愿意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