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
潘德感受到夸张的拳风从自己的左耳边呼啸而过,如同龙卷一般强劲,来不及为这足以结束战斗的一拳而胆颤,他限制住奥尼尔空闲的左手,手掌向上打击。
面对袭向自己下巴的攻击,神官深吸一口气,随后仿佛是从身体内部迸裂出的气压将少年彻底击飞。
这凭空产生的怪异气压简直就是作弊。
只是片刻抱怨,奥尼尔就已经闪身到了潘德的身前。他高举拳头,藏匿于白袍下的刺青霎时由黑青转化做晃眼的赤红,几乎要放出光来。
周边的空气正在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气旋,在硕大的拳头周围汇聚成旋转的飓风。
潘德曾经直面过各种杀气,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和以往表达着残虐、嗜血、疯狂或者冷酷的杀气不同,来自奥尼尔这一拳的杀气仅仅代表着死亡本身。
奥尼尔的身形在潘德的眼中放大了数倍,肃杀之气在神官的身边缠绕犹如一尊鬼神。
吃下这一拳,会死。
神术笼罩的结界之中无法实施致命的攻击,奥尼尔确实是这样说过没错,他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但此时,潘德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的精神极度集中,那足以将巨魔坚厚头骨彻底打烂的拳头接近的速度缓缓下降。并不是奥尼尔停下了攻击也不是第一限界超凡感知的功劳,人在将死之前都会回顾起自己的一生,这是濒临死亡之前最后的挣扎。
面对死亡的本能让一股莫名的冲动开始涌上脑海,他身体渗出黑色的烟雾,一股狂躁无比、混沌的能量正在显现。
与之相伴的是无数记忆的片段,残肢断臂之中浴血而麻木的声影,四周的众人都在用着绝望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缓缓化作齑粉。
刹那间,潘德的意识被来自阴影深渊的无数黑手猛烈地拉扯着,疾驰而来的拳头伴随着意识被向深处拉扯的深度最终停滞,最终同整个世界一起消失于黑暗之中。
自己收到的最后一个指令就是活下去,而至于应该怎么样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却从来没有人给过自己一个正确的答案。
骗子也好、工匠也好、冒险者也好,这都只是他的身份之一。
潘德很迷茫,自己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一个空洞麻木的灵魂比起因为拥有强烈执念而复生的亡灵来说更加没有存在的意义。就算躲过了这一拳又能怎么样,没有期待之人永远无法在生死攸关之时展现奇迹。
无尽的黑暗世界之中只有潘德孤身一人,黑暗之中的他身体缩小了一圈,大致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世界黑色的幕布被缓缓掀开,昏暗而鲜红的背景之中传来阵阵令人不悦的低声哀嚎与无力的喘息,周身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数百具尸体堆叠在一起。
尸体堆成的小山中间只留下了一条唯一的道路,在道路的尽头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少女的身影。一身与周边世界格格不入的金色镶边洁白长袍,那放到腰际的金色长发。
潘德望着那远处的背影,就像是失了神一样慢慢地向着那个身影走去,浑然不知一道黑影已经缠绕在自己身边。
“你真的变了很多呢…”一个神秘而悠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雪。”
又是这个该死的名字。
一旁的少女正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原本应该属于豆蔻年华的天真无邪却被超乎年纪的成熟取代,看不清的面孔之中唯有蒙上一层雾的眼眸,“为什么呢?我们明明是同一期的伙伴…为什么你的眼中只有那个该死的家伙?”
“我放不下。”潘德眺望着远方的背影,漠然的眼神中充满疑惑,不知是早就习惯了女孩亲昵的行为,还是因为深知这就是幻影“那些根本无法企及的光,我却总是对它抱有期待。”
“所以,”少女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身形诡异地扭曲“这就是你背叛我们的理由吗?舍弃了至高之人给予你的称谓?”
“不。”
黑色阴影的利爪在割向少年的脖颈之前,龙裔少年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
他一把抓住阴影那可以称之为脑袋的部分,将它狠狠地砸在地上。无形的阴影却被摔得支离破碎“那是因为,你!你们!你们欺骗了我,从我身边夺走了她!只是因为我背负着什么狗屁使命!!我恨你们,恨被加在我身上的使命!”
潘德大步向前,他奔跑着,向着那个不断接近的身影狂奔,沿途不断传来在记忆深处被封存的声音。
“怪胎!”
“冷血的怪物!用石头砸他!”
“求求你,我还有妻子和孩子,求你饶我一命……”
“不要杀死她!你的目标不是我吗?我不会抵抗,只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
潘德对于这些声音毫不在意,他的眼中现在只有熟悉的身影。
“尤利娅…我…”少年潘德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张开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潘德?”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没有错!但是少女的发色开始逐渐转变为褐色,在一头金发彻底变成褐色之后那团缓缓说“你要笑着活下去。”少女转身的瞬间,整个世界被染成洁白。
逐渐被光芒遮盖的是初见佩儿时的笑脸,还有足以进化心灵的眼眸。
“曾经属于阴影的我没能保护好那一份光芒。那么现在,站在阳光下的我,就要守护曾经没能保护住的美好。”
被冻结的时间再次开始转动,饱含杀意的一拳悬停在他的额前,强烈的风压将潘德击飞。
号称能够将致命攻击化为乌有的结界因为那一拳土崩瓦解,潘德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强大的力量在体内积聚,他只需要用几个来自古代的字符启动它。
腹部猛烈的一掌让已经积聚完毕的能量在体内炸裂开来。泄露出的冷气让周遭的空气降温许多,伴随着的不是内脏与呼吸道被并冰结的痛苦,而是游走于周身上下血管之中的躁动。
那一掌似乎讲什么东西打入了自己的体内,自己的身体中央仿佛有一个核心在向着全身输送躁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