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月让夜晚的森林格外阴森,就算是明亮得不需要火把也基本能看清一切的环境中,一团微弱的火光在广袤的森林之中仍旧分外耀眼。
“剑士,我真的不觉得在血月的夜晚来这里找那个食人魔的麻烦不是什么好事情。”手持火把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是这个小队里最为坚强的盾,“虽然冒险者协会都是一样的,但克朗尼德帝国可不是一个欢迎外来冒险者的国家。”
“放轻松,护卫。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这又不是咱们第一次猎杀食人魔了。”瘦削的男子把一只手搭在护卫的金属护肩上,“那个村长都跪着求咱们了,谁不知道咱们剑士冰冷的盔甲下头有一个正义的心呢?”
这个小队里的游侠一向油腔滑调。
他们的委托是剿灭袭击村庄的食人魔,这种本应该在密林或者荒野深处的魔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栖息地跑了出来,发了疯似的大肆破坏,顺便吃了半个村子的人。
身着全套精良护甲的剑士没有理会游侠刻意挖苦的话语,他蹲伏在地上检查着所有能察觉到的痕迹,就算是周遭的漆黑仍旧没有让剑士取下自己的全罩式头盔。
“旅法师,把粉末拿来。”剑士向后伸手。
留着干练短发的法师从护卫的塔盾后走出,宽松的棉布法袍仍旧挡不住傲人的身材。她是从四方尖塔——绝对中立的顶级施法者学院走出的学徒,无时不透露着只有施法者才会有的高傲。
“省着点用,这东西做起来可是很麻烦的。”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把一个小袋子扔到剑士的掌心。
虽然自己并没有通过四方尖塔之中第一年的试炼,但是旅法师并不认为这是自己才能的问题,她才26岁就已经能够释放三阶法术,而且还懂得一些炼金学的知识,这在它们那个村子里可是极为难得的天才。
从旅法师的小锦囊中取出的粉末在那明显的脚印上散发着黯淡的绿光。
“和我们赶来的路程差不多,半个月。今天一定要把那个食人魔杀死。”
这是剑士成为这个小队以来一口气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只身为同伴竟然不知道彼此名字的小队是那样的奇怪,但对于冒险者而言,直接使用彼此职业的称呼反倒是彼此相互信任的表现。
“听那个老头说那个食人魔的皮是红色的,可能是一个值钱的稀有种。”
游侠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却仍旧闲不下自己的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自认为是整个队伍的核心,气氛的调动者。
“有些稀有种的危险性是成倍增加的,我们真不应该在魔物容易暴动的血月出来。”护卫谨慎地说。
与他那粗犷强壮的身形不同,在游侠和旅法师眼中护卫总是小心过头了,他们成功完成几十次任务的经历也时常印证这一点。
至于剑士,谁知道他那个金属脑袋里头装着什么,反正实力过硬,值得信赖。
“嘿,你们还记得吗?上次咱们路过的时候看见的山崖上的房子好像换了个样子。”游侠站在一块石头上,指着亚里镇的方向说。
他总是能关注到别人注意不到的点,虽然注意到的对于任务往往毫无用处。
“应该是在重建什么新的建筑,你不会忘了上次在那个在帕瓦格村都能看见的火光了吧?”走在队伍第三位的旅法师终于受不了那个游侠的喋喋不休,她以严谨的态度纠正了游侠的错误,“而且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请你专注一点。”
游侠满脸无奈地把背在背后的复合短弓取下来“是,是…遵命,尊贵的施法者小姐。”
“希望你的预感是正确的,游侠。”护卫仍旧神情凝重。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有一个和善的妻子和三个可爱的孩子。每一枚赚来的钱币都是一家人全部的收入。他曾经是中立地区的雇佣兵但是冒险者这一行来钱快一些。
护卫提着已经烧了一半的火把跟在剑士身后,这并不是这支小队平常的站位,只是剑士比较擅长在黑暗之中搜寻痕迹,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透过全罩式头盔狭小的缝隙在黑夜中探索的。
“前面有东西。”
忽然,剑士抬起手来,所有人和他一同放缓了脚步。
护卫小心翼翼地挪上前去,让手中的火把照亮原本被黑暗遮挡的一切。
在前方半径为三十米的圆形区域里,几乎所有的树木都像是被暴风席卷过一般向外倾倒,而中心的区域所有的树木不是被狂野地风压连根拔起就是被强大的蛮力折断。
“天呐…”除了剑士之外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感叹,就连一向拥有极强表达欲的游侠也止住了他的话匣子。
护卫已经把塔盾举好,他举着火把带领着小队成员缓慢前行,甚至有一处失去草木遮蔽的平地竟然被砸出了一个足有半米深的大坑,现在这个坑里堆满了积水。
“看起来有两个大家伙在这里发生过争斗。”护卫简单地评价。
在火焰的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一股似有似无的腐败恶臭钻入四人的鼻腔,前些天的暴雨抹去了许多魔物的痕迹。
剑士向着坑洞的深处望去,毫不犹豫地跃入可以称之为壕沟的深坑。
接下来的场景让剩下的三人有些反胃,伴随着一阵恶心的声响,剑士从半米深的深坑中掏出了一块已经快要烂透了的腐肉,肉块之中惨杂着许多支离破碎的骨头,被水泡的有些发白,恶臭无比。
“呕,这一坨东西让我想起了亡灵。”旅法师只感到一阵恶心,每当看起这些腐败的肉块她就能想起这个小队最艰难的一次战斗——那是在归尘之地边境与一个小镇的行尸之间的遭遇战。
游侠捏着鼻子,面色有些难看地从肉块之中取出一根保留完好的獠牙,“这个确实是食人魔的牙齿,只不过比一般食人魔的牙齿要大上一圈。看起来咱们的目标被这片林区里的魔物给吃掉了。”
“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带着这颗牙齿回去吗?”
旅法师一连提出了两个疑问,却没有任何人给予回答。
剑士似乎仍旧在思考着,沉默寡言的剑士一向是一个行动派。她只能把目光投向护卫,一向不擅长拿定主意的护卫非常罕见地果断,他直接摇了摇头,然后再不怎么情愿地看向游侠。
游侠的眼光与两人对接了片刻,无奈地耸肩,看来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回答这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当然不能这样,你真的以为这一颗牙齿能搪塞那些协会里的老狐狸吗?而且谁都知道食人魔的利爪和心脏都是值钱的玩意,我们好歹得找到那个家伙的骨架,然后把上面的爪子掰下来。”
“但是这可是场虐杀!那可是能杀死一头变种食人魔的魔物,我们必须小心。”
“敌袭。”
剑士盔甲下似乎没有情感的声音却触动了整支小队的神经,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间里,他已经侧身一跃钻进了附近的草丛,大地开始以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规则抖动。
护卫当机立断将火把丢进水坑,把自己的两个同伴一同拽到周围最近的一个灌木当中隐蔽。四周原本茂盛的灌木就算是被折断主枝干而倒伏,那一大片绿色仍旧可以勉强藏下三个蹲伏着的冒险者。
巨大身影从夜幕中缓缓浮现,每一步都能引起小幅的震动,头上依稀可见的四根尖角犹若恶魔一般恐怖,和血月一个颜色的双目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就算是最矮小山怪也不是山铜级别冒险者小队能够解决的麻烦。
和单体实力到达山铜级别的冒险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团队的等级更多取决于彼此的合作,正如最弱小的地精成群结队也能够拥有压倒性的威胁,山怪眼中的小队也不过只是四个带有武装的地精。
护卫捂着另外两个同伴的嘴巴自己也不敢呼吸,这是一头山怪,而且看起来并不同于传闻之中的山怪那样愚蠢,它扛着肩上厚重的石柱沿途一个个地检查沿灌木。
他们明白,自己距离死亡的边界线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