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月 第三十二日
影之月的天气一贯如此，就算正午也是昏昏沉沉得没有一抹阳光，空气当中渗透着一丝凉意。
瞭望塔上的庄稼汉正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刚开始当一名民兵的时候确实能让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庄稼汉感到激动，但是日子久了执勤也就和种地没什么区别。
庄稼汉将目光投向了另一座哨塔上的男人，那是是一个冒险者而且还是一个用弓的好手。
自从步入影之月以来天空的颜色就一直呈现出颓败的灰色。
远处传来滚雷似的声音，但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
“你听见什么了吗？”庄稼汉转过头去。
冒险者听见庄稼汉的话语才回过神来，他向远方的地平线望去，只见一道黑线划破天际的死灰，直接钻进视野的角落。
当他将目光转向那个向自己搭话的男人时，一支箭失已经扎入庄稼汉的眼睛，他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呐喊就应声倒下。
他没有多想直接蹲下身来，三四支箭矢从头发当中穿梭过去。紧接着是如同暴雨一样密集的箭矢射在木板上的声音，他的身体能够感受到穿甲箭击穿木板紧贴着自己身体的尖锐感。
闷雷般的声响越来越近，冒险者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能听见前方平原传来雷霆一般的声响，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在危急的关头他做出了至关重要的决定，冒险者颤抖地手抓住地上的绳子，发了疯似的摇晃。
铃铛急促地摇晃，“敌袭！！！”在冒险者撕心裂肺地呼喊中，一连串铃铛声在小镇当中连绵不断地响起。
潘德在急促的铃声中眺望国界线彼端的平原，早在铃声响起之前他就已经站在教堂的屋顶观望。黑潮般的人海从地平线彼端涌出带着雷鸣般的步伐将枯黄的草原逐渐蚕食，联邦的黑甲军如同蜂群般在草原上集结，随后兵分三路，其中一支径直向着亚里镇冲来。
自认聪明的龙裔少年错算了一步，他原以为这些线索都是联邦有意放出，目的就是为了让帝国潜藏在联邦的密探开始行动，他们再逮捕暗探借此挑起战争。却不曾想联邦会如此轻易地发起大规模国战。
“该死，偏偏是这个时候……”潘德轻啧一声。
他叮嘱过佩儿这些天要时刻待在他身边，但是如此限制一个女孩的自由未免太过残忍。于是他给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和那些士兵们一样的作息时间，而军队来袭的时间正好击中了他计划的空隙——正午，所有人自由活动的时间。
龙裔少年将远眺的视线收束，放眼整个小镇扫视。放眼望去，如叶脉般复杂的窄道让人头晕目眩。
为了安装陷阱、限制军队而改窄的道路害苦了他，纵使有着绝佳的视力潘德面对他自己完美的设计也倍感无力。
潘德的大脑在愈来愈近的马蹄声中飞速转动。
北地联邦出动了一整只军团的兵力，而且兵分三路。意图非常明显，他们想要通过闪击战的方式迅速攻打下大片领土。
一念之间，帝国撒尔曼省的地图被拖拽到西北的边角，迅速放大，整个卡维马城辖区的构图在他脑海之中浮现，通过对比军队的行进速度与周边聚落的守备力量，他大致推断出了军队攻下整片卡维马辖区的最短时间——十二个小时。
但是进攻亚里镇的部队迟迟没有集合势必会引起注意，他们最多只有八小时的时间。
亚里镇有着绝对完善的城防与充足的资源，加上狭窄地势带来的优势，面对正面的冲击说是固若金汤并不为过。
但面向平原方向与通向帝国内陆方向的守备力量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就像是一手持塔盾身上却一丝不挂的护卫，身后脆弱不堪。
一旦绕后的军队占领了卡维马城，距离那里只有一片森林的亚里镇就会被长驱直入。
大军压境，佩儿不知所踪。剩下的时间不多，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趁着士兵与联邦军队战斗的时候找到佩儿，一声不吭地带着她从密道离开。这样一来给他跑路的时间非常充足，可以沿着道路带佩儿一路向南，然后慢慢从长计议。只不过面对碾压性的人数，失去了他的炸弹与指挥，单靠那些佣兵与不入流的士兵城坚持不到一个小时，而且肯定会全军覆没。
这需要他抛下一些比如无谓的同情心、一些老相识的性命，以及玛利亚对的仰慕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或者选择在亚里镇抵抗到最后一刻，创造一个奇迹。如果事成他会被所有人称作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但逞英雄的风险与代价也是不可估量的。
但这些没有实质性的荣誉感并不实用，为了这些就让自己深处险境这并不符合潘德一贯的做法，权衡之间哪个方案更能给他带来利益显而易见，他很快拿定了主意。
“你要行动了？”背靠墙壁的奥尼尔察觉到屋顶传来的动静，平淡地问。
“是啊，时间不多了。”
潘德从高处最后扫视一圈亚里镇，某些屋顶上已经竖起了两根火把，这是藏在房屋里的民兵已经埋伏完毕准备使用陷阱的暗号，看来北地联邦的士兵已经和守备的雇佣兵开战。
仿佛是察觉了潘德的心思，奥尼尔双手环保在胸前，背靠着墙壁向屋顶上的少年问：“需要我出手吗？”
“我比较担忧西侧大门，虽然那里目前还没有敌人的踪迹，但我不确定联邦的亚人会不会以大军做佯攻然后派遣小部分精英奇袭。”潘德从教堂屋顶翻下，“那里不像北方的大门那样有地形优势，我担心那里看守的民兵会因为正面激烈的冲突贸然向那里支援。如果有你在的话，我会安心很多。”
“明白了。”奥尼尔将身后沉重的十字架取下，“我不会反对也不会怀疑你的任何决定，但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可别让我失望啊。”
潘德点头，“我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不惜一切代价。”
“很好，就照你心中所想的大胆去做吧。”奥尼尔将等人高的十字架扛在肩头，孤身一人向寂静的小镇西侧走去。
“奥尼尔大叔，可别死得太早了啊。”
龙裔少年嘴角微微扬起，转身冲下坡地，向亚里镇腹地开始狂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