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人的呼喊引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遭从一片死寂之中回归。
潘德睁开双眼,昏暗的天际忽近忽远,留在身体里的没有疼痛,只有无力感。
“哟,本格勒的诡术大师。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啊。”锃光瓦亮的脑袋和那高高翘起的胡子总是相伴而行,他用着安达维尔人独有的语气打趣:“那黑不拉几的奇怪盔甲是你的新发明吗?居然能一拳打穿那个大家伙,说实话,我真的是吓了一跳。你这小子不会还藏着什么新奇的玩意吧?”
杰弗里的身上有着简单包扎的痕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对少年讲述。
“佩儿呢?”潘德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字符。
“啊,是,是,我已经猜到你要问这个问题了,你倒不如先关心你自己。医生让我告诉你,骨头倒是没事,不过肌肉尽数撕裂了。”杰弗里轻抚了一下自己引以为傲的胡子,“她渗出那样的元素能量洪流之中身上只有一些轻微的灼伤,可真是祖尔保佑!不过我不能和她讲你醒了这件事,要不然她肯定会从担架上蹦跶起来,蹦蹦跳跳地钻到你怀里。”
“她和你都需要休息,那个小姑娘执意要为你治疗,结果到最后自己反倒先累倒了。”
“只有灼伤!?咳咳……真的吗?”潘德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而且还是不容易留下疤痕的那种。”杰弗里补充到。
“不过她似乎多少受到了一些元素共鸣的影响。你知道的,两种强元素混合在一起总会出现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杰弗里伸出双手,试图让龙裔少年平静下来,“当初去把她从那头怪物身边拉回来的时候,身上冒出的电弧可电晕了不少我的小伙子呢,不过她醒来之后就没有这种情况了。”
“嗯…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有大半的货物被烧毁,不过这不重要了,失去了一匹驮马的我们也不可能带走那么多。铁匠没了他的女儿,伙夫丢了他的老婆和儿子,我失去了一个士兵,三个民兵。”杰弗里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是好样的,到最后都是是面向着怪物倒下。”
“你不用过于自责。”
“我明白,我明白,那是一场真正恐怖的战斗,能够有这么些人活下来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杰弗里对于自己的幸存感到十分宽慰,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对了,说起你那件奇怪的盔甲,有个戴眼镜的男人说是帮你已经修好了,还说顺便帮你改进了一下。”
“迈…不,他人现在在哪?”潘德刚刚从沉眠之中苏醒,还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那个家伙是你的合作伙伴么?他在刚到达梅里最边境的小村子的时候就和我们告别了,真是一个不合群的家伙。”杰弗里只是摇了摇头,战士与学者之间往往不容易互相理解。
“我们已经脱离荒野了!?”
“没错!我们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荒野扯上关系了!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达梅里城,那可是一个大城镇,有不少靠谱的医生…对了对了,那个吟游诗人为你写了首诗,顺便谱了首曲子。他说要在王庭里头唱你的故事。”要说的话太多了,杰弗里一时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只有语气中充斥着由衷的愉悦。
“噢…你们可饶了我吧,”潘德感慨到,“我可不想引起王庭的注意。”
“你放心,不是本格勒的诡术大师也不是潘德·格雷特,他用的是你新的名号。”
“什么?”
杰弗里停下话茬故意吊人胃口,这一次终于成功引起了少年的兴趣。
“穿梭于战场的银色闪光!”翘胡子队长特地用了他平时念诗的强调,不得不说,来自美酒与歌谣之乡的安达维尔人天生就是一个当诗人的材料。
“好了好了,我真是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昏了头。”杰弗里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那样兴奋,他摇了摇头,恢复了平日里严肃的队长模样。
“虽然那是你杀死的魔物,把这个当成报酬也许并不合适,但是咱们也只有这些了…”被绷带缠着的右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掏了起来,“这是你应得的战利品。”
故作严肃的队长一边在又深又大的裤兜里头找寻一边碎碎念,最终在口袋里掏出了两个小东西。他把那两个小物什在潘德的眼前晃悠了两下,是一枚晶莹的橙色宝石和黯淡无光的戒指,橙色的结晶之中散发出与宝石截然不同的能量。
“兽晶!?咳咳”潘德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兽晶,是高阶魔物体内的法则结晶。在魔物体内生长的兽晶比起埋藏于大地之下的宝石而言,有着更加充盈且易于转换的能量。
没有人知道兽晶形成的规律,熔岩巨蜥魔的自爆就是兽晶之中的高阶法则与元素法则共鸣之后产生的能量浪潮,仅仅只是这么一小颗,那场爆炸就能贯穿整个回音裂谷!其中能量可见一斑。
“我不清楚,不过这枚戒指和‘兽晶’似乎本来是一体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会在巨蜥的身体里。”
两个男人之间欢愉的交谈吸引了一位不速之客,带着白金色卷发的大小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潘德的担架边,“喂!杰弗里,我有话要对这个家伙说。”
“我觉得那些小伙子们可能需要我的帮助,在下就先告辞了。”
翘胡子的队长心领神会,从名义上来说他仍旧是珀西小姐的侍从,也只能耸耸肩投给少年一个无奈的眼神,将兽晶塞到少年手中随后转身告别。
躺在担架上的潘德看着大小姐的脸色,虽然是一如既往的臭脸,但是这一次似乎来者不善。
不会是为了我上次说的话来报复我吧?
潘德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大小姐在他腰上拧巴几下自己可是连喊痛的动作也做不出来啊。
虽然他这么担忧着,可脸上还是表现出相当的镇定,既然躲不过去那气势想必不能输。“怎么了,珀西小姐?你是想要来反驳我说过的话?又或是想要对一个伤员施以惩罚吗?”
珀西小姐环顾四周,她先是命令抬着担架的民兵捂住耳朵,在发现这并不实际之后,她恶狠狠地威胁那些可怜的民兵,如果将接下来的事情宣扬出去就要割掉他们的舌头。
在一切都都安排妥当之后,贵族少女将脸凑近了潘德的脑袋,两个脑袋之间的距离不过十五公分,他都能闻见珀西脸上传来的丁香味。
“龙裔,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珀西小姐,请你自重。”
“你在说些什么呢!?”珀西小姐像是炸毛的小猫一样抬起身子,只差用爪子狠狠地挠少年的脸颊,“我是想问,佩儿姐姐的事情。”
姐姐?
“哈?”潘德面露惊讶,他不知道两者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贵族小姐会对乡下的少女神官以姐姐相称,一切都是那么的反常。
珀西小姐显然把这个疑问当做了对于她问题的回应,她凑到少年耳边轻声说:“你们是不是恋人关系呀……”
说罢,贵族少女的脸上带着一抹期待的神色,珀西粉饰过的脸颊上充斥着一股八卦的气息。
“恋,恋人?”
潘德不知道真正的爱意是怎么样的,曾经的生活让他的情感变得十分麻木,直到来到亚里镇才有所好转,“应该,应该还不算吧……”
“哈?你这个无耻之徒!”珀西诧异地尖叫起来。
这两个人表现得如此亲密,他甚至还去摸女孩的脸颊,现在却绝口不提两人的关系!这不就是典型的浪荡子应该有的模样吗?不管从外表还是言行都是浪荡子,珀西在心中暗自肯定。
“无耻?什么无耻?为什么无耻?”
贵族小姐的举动让潘德一头雾水。他对于情感确实不敏感,但这怎么就和无耻挂钩了,现在的贵族小姐怎么喜欢平白无故辱人清白?
“你自己心里清楚!”珀西的语气愤愤不平。
望着逐渐消失的身影,潘德心中只有一句感叹,“振声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