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蛇旅店的规模纵观整个达梅里城也是数一数二,本在环形的楼梯上抬头向上望去,这家旅店是一栋四层的建筑,不知道这样一家大型的旅店为什么要设置在贫民区的入口如此偏僻不起眼的角落。
两位年轻逃亡者的脚步停在过道前,玛利亚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门边木板上镌刻的字符。
“看来就是这里了。”少女晃动拉着的手腕,轻声说。
崭新的木板上镌刻着一个简易的天平。
本两指稍曲,用指节在木门上敲出了合适的声响,随后拧开木门的把手,先一步进入了房间。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站着不下二十人,其中一个瘦削矮小的男人正在和一位身宽体胖的白袍男子交谈着诸如人手与风险的话语,厚实的木门阻隔了房间主人先前谈话的内容。
坠饰以红色镶边的白色长袍干净整洁,左胸口处静躺着象征公正的祖尔神符。
在其他人的提醒下,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神官终于发现了逃亡者们的来访,“你们是……?”
“听说你在寻找护卫,我们是来请求与你们通行的。”
“这可真是太及时了!我们正为人数不够而发愁呢!”神官看见了本身后的玛利亚,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左手放在胸前向着龙裔少年微微鞠躬,“愿祖尔之光与您同在。”
神官一边保持着职业式的微笑,右手轻拍着瘦削男人的肩膀。
那个身上带着一丝药草汁水独特刺鼻味道的瘦削男人并不擅长交涉,只是一边应和神官的话语点着头一边苦笑。
“炼金术师?”本指着神官身后的男人,他的鼻子从汗臭与神官服熏香的气体之中抓住了那一抹各种草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种味道非常独特,只有常年榨取精炼的人身上才会拥有,“一个炼金术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召集护卫前往其他行省?”
“没错!他是一位炼金术师,这些可说来话长,”神官向踏出一步,像是母鸡护崽一样将那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挡在身后,抢先一步说:“那个白地省的奸商在合约里坑了他一把,如果不能在这个双生之月结束前将那些药剂送到卡多纳,他可是要倾家荡产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想过问,”本有些粗鲁地打断了神官的话语,他亮出了那枚青钢制成的铭牌,丝毫不掩饰言辞之中的锋芒“我是青钢级别的冒险者,但是在夜之月跟着商队行走也不能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
“不,不需要你,你来保护我们。”沉默许久的炼金术师终于开口,他结结巴巴的话语令所有人感到为之吃力。
神官脸上的表情在看见青钢级铭牌的时候僵了一下,僵硬只停留在神官脸上短暂的瞬间。
这家旅店干净整洁的大房间里竟然没有床铺,本正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他没有注意到神官泛着油光的面部片刻的抽搐。
“我们已经找了不少帮手,他们都是相当优秀的战士,但是还是不够看啊!”神官向少年展示身后的众人,接着说,“有了您的帮助这一路上应该就不会害怕遇上什么恐怖的魔物了。”
宽大手掌拍了拍男人窄小的肩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的合伙人,你的任务和他们一样只要保护这个家伙就够了。很抱歉,在你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的时候,身为正公正之神的代理人没能挺身而出。”
“如果违约了,你们会欠下多少?”
炼金术师看着神官的眼睛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三根手指,断断续续地说:“三,三百帝国金币。”
“嘶…”囊中羞涩的少年听见这般天文数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说话吃力的结巴炼金术师,同时是与神官有着经济合作关系的合伙人,他们的财产将会在来自奸商的合约违约之后消失无踪。本听了炼金术师的回答微微点头,得到的这一切信息串联起来之后都显得十分合情合理。
神庭的低等成员如果没有缴纳会费的资金就会毫不留情地踢出,而一个连原料都买不起的炼金术师无异于一个乞丐。没有后路的穷人有可能会被巡逻的卫兵发现躺在城市某个阴暗的角落,身上只留下几道地痞流氓们讨债砍出的伤口,金钱对于生活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一切都围绕着利益旋转,帝国一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生命之忧是这两个人铤而走险最充足的理由。
本没有时间同情这两个家伙,他明白身为冒险者的谋生之道,这一次龙裔少年没有被少女无辜而纯真的眼神打动。他指了指一旁的少女“先支付两百卡迪尔,一个优秀的治愈系施法者一个龙裔冒险者就为你工作。这价钱比冒险者协会里的便宜不知道多少,我们急着赶路,就不收取你额外的酬劳了。”
“成交。”神官答应得非常爽快。
少年的感知网迅速地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或许神官对于优秀的战士这一种称呼有着理解上的偏差。除去新加入的两人之外,二十多人当中拥有战斗能力的不会超过十个,而且大多只是经过锻炼的常人而已,成为限制者的更是屈指可数。
几乎所有拥有战斗能力都是男性。
这个世界的法则并不会因为性别而有所偏差,法则充盈的世界从来不缺少优秀的女性战士。但是这个小队之中的女性除了姣好的面容之外,毫无例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人,不过伙夫和后勤人员也是一支商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本理所当然地这么想着。
忽然,龙裔的感知网猛地颤动了一下,他在房间的阳台上察觉到了一个与自己相近的能量气息。那股气息隐藏得相当完美,就连精通潜藏与侦查的他也险些要将那个若隐若现的感知波动忽略。
几乎是在被感知到的一瞬间,那股能量气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彻底消失。本心中一惊,能够在自己的感知网当中隐藏气息,这就说明了能量拥有者的能力在自己之上!
银灰色的竖瞳将目光投向了能量源的源头,客房独有的宽敞阳台。透过密集的人墙缝隙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黑袍之下的身形判断是一个女性。
龙裔少年将神官拽到一边,轻声询问:“那个阳台上的女人是你们的一员吗?”
“阳台上的女人?”神官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阳台,人影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消失无踪,“如果你是说一个终日黑袍加身的女士的话,那是我同伴找来的护卫。”
“你同伴找来的?他可不像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
“别看他结结巴巴的,但是他看见漂亮的姑娘的时候说话可流畅了。”
神官面带笑容,全然不顾少年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讲到“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的同伴带她来见我那时候的模样?双眼无神,简直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我没有见过那位女士的尊荣,但是她的声音我仍旧记忆犹新。”
本回温了一下神官的话语,托腮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向着两位主顾问到“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的清早上,在达梅里城西大门的马厩见面。”
“居然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准备?”本的语气之中多少惨杂着一些惊喜,“多准备一些火把和油灯,记得吩咐你的同伴制备一些硫磺和强酸,最好再准备多一点制火胶。”
“油灯和火把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难道不应该准备一些大蒜沫或者每人发一枚祖尔之神的圣徽吗?”神官不解地晃了晃脑袋,轻微的动作让面部的脂肪也随之颤抖。
本摇了摇头,血裔天生拥有抗衡限制者的身体,蝠翼魔、血魔…无论哪一种都强大得足够夺走大部分人的性命。
还有更加神秘古老的高阶血裔,他们奸诈狡猾善于伪装。也许你很难想象一个人身形变换,展开双翼露出尖牙利爪的模样,但在它们的利爪与尖牙撕开血肉的时候,可不要妄想着大蒜和圣徽能够拯救性命。
只有强酸与火焰才是这种魔物最大的敌人。
他没有向无知的神官解释这些,用一种自信且强硬的语气嘱咐着:“按照我吩咐的去准备肯定没错。”
——
影之月的天色愈发昏暗,白昼的时长正在缓缓衰减,这一切都预示着无尽的黑夜将要降临沃尔德。
杰弗里在取得伯爵大人的援助之后,带着一众士兵与珀西小姐先本一步动身前往帝都。在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这些日子城墙与街道上巡逻的士兵们至少多了一倍。
按照时间来说应该已经到达早晨,但是被火光点亮的街道上只有稀疏的人影,靠近西城门的马厩此时却成为了最热闹的地方。
“这样一来人就都到齐了。”神官逐一清点了人数,他向着马车边的众人深深鞠躬之后说:“我就不能与你们同行了,愿祖尔的光芒与你们同在。”
本在集结的时候远远看见了那个神秘的女人,他只是透过黑色的长袍下隐约看见了那个女人的模样,白皙得像是冬日的白雪,那淡紫色的双眸仿佛蕴藏着整个星空。
黑袍之下的女人全程沉默不语,只是远远地跟在一众护卫的后头。
在护城的士兵们诧异的目光之中,达梅里厚重坚固的城墙缓缓打开,年轻的逃亡者们跟随着二十余人的队伍踏上属于自己的旅途。
前往白地省的途中还要横跨整个维尔加,那里和卡维马辖区一样是一个危险荒芜之地。
道路的前方会遇见什么还不得而知,至少在出城的那个瞬间他们已经摆脱了身后联邦的铁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