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尔曼“危险”、白地省“强盛”、安达维尔“富饶”、莎夏“神秘”,帝国的每一个行省都可以用一个词汇形容。那么这个由各个从属国构成的边境行省最佳的代名词便是“混乱”。
城墙与戍边卫兵们对于出境的平民盘查严苛,“富饶”的土地习惯性地将来自“混乱”的人民拒之门外,同时来自富饶地区的民众一般也不会冒险离开自己可爱的土地。
当然,如果有一张属于商旅行会的通行证的话这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商拥有平民们不具有的聪明脑袋,还有一部分来自商人口袋里叮当作响的金币。
冒险者这种称为最初就是从商人之中衍生而出。商人总是向往混乱,因为混乱之中有利可图。
一辆伪装成商用的马车停靠在距离边关几十米的密林之后,树林的遮蔽让哨塔难以察觉这辆马车的行踪。
“羽月,醒醒。我们就要接受边境的检查了。”身披宽厚白色粗布袍的本轻推载货马车上蜷缩着的精灵。
“哈啊~”同样身披着宽大白袍的精灵小姐在晨光下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啦~不要说话、不要随便把帽子摘下来。”摆脱了困意的羽月小姐说着带上了足以遮住半个面孔的兜帽,她用手将尖耳朵与金精灵显眼的金发全部整理到兜帽里之后故作严肃地说“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你解决。”
“记得就好。如果真的被人识破了你精灵的身份就说……”
“就说我是你的奴隶啦~我知道的。”带着兜帽的羽月小姐从车上小心翼翼地走下来,她来到本身前双手叉腰地抗议到,“但我不喜欢奴隶这个称号!”
“我也不想这样。”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望向密林缝隙之间隐约可见的关卡。“但是……谁让我们现在是逃犯呢?”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本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带羽月小姐去畅饮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压抑的情绪之下和精灵拼酒,这估计是本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情。
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被挖去了一块比起自己撕裂灵魂时的痛楚更加难熬,那伤口之上却又因为苍白少女的献吻而有些苦涩的甜味。五味杂陈?还是悲喜交加?总之这不是一种会让人感到轻松的情感。
五瓶白海鸥烈酒、两桶矮人烈酒再加上酿酒师亲自调配的伏特加,就连巨龙血脉提供的毒素抗性也抵挡不住超高浓度酒精的狂轰滥炸。
在一阵头晕目眩之中他感觉自己升上了天空,在空中怀抱着一片云朵与狮鹫和飞龙战斗。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在断续记忆的另一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只剩下一半的酒馆,衣衫褴褛的精灵小姐趴在自己怀里呼呼大睡,很轻、很软像是一朵云。
四周一片狼藉,遍地都是玻璃与木头的碎屑,还有零星的血迹。
很多壮汉们倒在地上、挂在墙上、甚至倒插在木桶里……身上装备最豪华的那个最为悲惨,整个脸都被拳头打得凹陷了进去,估计是活不成了。
那颗脑袋上拧巴的皮呈现出一种被旋风席卷过后的惨状,酒馆的废墟里也遍地都是暴风席卷的痕迹。
很显然,那是波动与体术完美结合之后造成的破坏。
不管是被四处打飞的酒客还是被毁掉一大半的酒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在认清这一点之后本马上脱下外套将羽月小姐裹起来然后扛在肩上,一瘸一拐地走出能直接看见天花板的酒馆。
他在酒馆外的布告栏上看见了自己的画像,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敏锐的感知耳朵就捕捉到了士兵们与市民的交谈。
映入银灰色眼眸的是一位小市民的手指,他正向士兵指着自己。
那些士兵们呼喊自己名字的第一时间本就带着羽月小姐钻进了小巷深处。
“请不要跑?就算用敬语也别想骗我。”
毁了一间酒馆还打伤了不止一个人……其中甚至还有几个人被打死了,这怎么想都不是能随便摆平的事情,怎么可能说站住就站住?
带着这样的心情本展开了逃亡。
依靠着自己曾经身为骗子和叛逃者多年的逃亡经验,本一次又一次地躲开了看似毫无破绽的天罗地网,利用聪明的头脑和一些小伎俩造出的假线索将这些士兵们耍的团团转。
他不仅毫发无伤地逃离,甚至还在黑市里买到了用于伪装的马车和白袍。
一个月的逃亡让本明白了自己喝醉之后犯下的事情到底有多么严重——安达维尔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卫兵在追寻着自己的踪迹,就算这是富饶且富有骑士精神的酒乡,这样的追杀未免也太勤快了。
本一面回忆一面用手轻轻地拍羽月小姐的脑袋,被兜帽遮住的面孔活像一只被抚摸下巴的小猫,流露出相当享受的表情。
“我知道我们的处境。我只是在提醒你我们是平等的~”羽月小姐用唱歌一样的语调回答,她一旦高兴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混杂着精灵语和通用语的独特声调。
本不知道这位精灵小姐是天生的乐天派还是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带着她去喝酒的是自己,打人和摧毁酒馆的也是自己。他只能为自己不明不白犯下的错事叹息。
“一直这样耗着也没有办法,走吧,去试试运气。”他拉着马车走出了用于遮蔽的树林,就像是一般行进在沙漠的商旅那样拉着驮马缓缓向前。
每个行省各自为政,白地省的罪犯能在安达维尔将过去的自己彻底埋葬,只要不是杀死贵族乃至十几二十个贵族的A级通缉犯都能安然无恙。
戍边的士兵对于拥有行会通行令的商旅向来疏于管理。而且伪造的文书足够以假乱真。
马车在边境的关卡之中缓缓前行,现在距离成功只差一步。
本已经开始思考应该怎么面对来自瓦伦省的危险。
飞舞的黄沙、被烈阳烤得滚烫的岩壁、滚过的枯草团有时是滚动的人头,偶尔还会有玫瑰色的血雨和留给荒原狼的饵料,这将是从瓦伦到洛兰之森数百公里的旅途之中最常见的风景。
“站住。”身着华丽全身甲的骑士叫住了两个可疑的行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羊皮纸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你们两个,把帽子摘下来。”
本一把抓住了羽月的手,慌乱之中在她掌间汇聚的法则顿时消散无踪。
“骑士大人,我们在瓦伦的战火之中毁了容,如果露出真面目恐怕会吓着各位。”
他们身处边境哨卡的腹地,骑士的那一句疑问吸引了整个营地士兵的目光。在这里用暴力突围显然不可取。
骑士走到两人面前深深鞠躬,彬彬有礼地说到:“我们在找一位银发的龙裔,和他同行的是一个精灵女性。而你们又正好有两个人,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有所冒犯还请原谅。”
“好吧,”本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们抓住我了。”
他将自己的兜帽取下,引得整个营地呼声一片。
从四周的反应之中他感受到了自己在安达维尔有多么臭名朝著,迫不得已拿出自己最后的底牌“但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当然,帝国九公主钦定的圆舞骑士。”
骑士的神情严肃,仿佛这个封号在他的眼中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
安达维尔的人都是些无可救药名副其实的乐天派骑士,尽忠职守而且彬彬有礼。
不管在什么时候这种人天生就是本的克星,他这辈子都不想和这群蠢蛋扯上关系。
本在经历了复杂的心里斗争之后,无奈地伸出双手:“行吧,就算是上院贵族同级的圆舞骑士犯了错也得吃牢饭,对吧?”
“您在说什么呢?您可是拯救了村庄的英雄人物啊!”
骑士忽然上前,然而锁着本的并不是金属的镣铐而是骑士那裹着铁皮的冰冷双手。
“啥?”
“在下是布莱克曼侯爵的副官。”骑士向本展示手中的那张卷轴,上面画着自己的画像“布莱克曼侯爵大人命令我们来安达维尔找画像上的银龙裔,也就是您。”
“所以你们追了我一路是因为侯爵大人在找我??”本狐疑地看向正经的骑士。
“正是。”骑士迎着质疑的目光浅浅鞠躬,“只是大人您见到我们就跑,一点也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
“我确实还欠着布莱克曼侯爵一些人情债,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安达维尔的?”本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
辛辛苦苦避开了人流密集的场所、一个月来的风餐露宿都是白忙活?他有些头晕。
骑士没有急着回答,他招来一位士兵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个士兵连连点头,随后向着瓦伦的方向跑去。
这个骑士身上的装甲精美坚固,确实不是一般的安达维尔下级骑士应该有的装束。
“侯爵大人和埃鲁布斯家族通过魔导水晶联系过了,这才确定了大人的具体方位。”
言语之间,刚刚跑走的士兵拉来了一辆相当精致的马车,骑士先一步上前为本打开车门“布莱克曼侯爵需要大人的帮助,所以请龙裔大人先放下预定的行程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确实还欠着他一些人情债……”本说着看向一旁的羽月,“不过多带一个人没问题吧?”
她对于人类之间的交涉并不管兴趣,此时正蹲在地上看着在沙地上爬行的蚂蚁。
“那是自然。”
“那如果是精灵呢?”本勾着羽月的脖子把她拉到身边,顺手摘下了她的兜帽。
他忽然感到四周的空气沉寂下来,四顾一圈,几乎所有卫兵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边的精灵小姐身上,冷冷地带着几分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