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和羽月几乎同时从车窗之中纵跃出。
倾倒的车厢在沙地上翻滚，在没入沙暴之中支离破碎。
“发生什么了？”
“我们似乎闯入了某些战场！”
骑士神色慌张地握着手中的长剑，盔甲上的装饰的狮子头已经被磨成了粗糙的平面，看上去狼狈不堪。
荒原上飘扬着沙尘，四周的可见度不足两米。
“怎么回事？明明刚刚外面还是晴天，怎么就突然起沙尘暴了？”她习惯性地与本背靠背，小声地质疑。
“这种沙尘在瓦伦并不常见，或许在我们闯入的战场之中有一名施法者。”
“你看见敌人了吗？”法则在羽月的指尖编织成弓，她警惕向四周张望着。
“没有，我们行驶的速度太快了，那堵沙墙突然产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撞了进去。”
在骑士与羽月交流的同时，本紧闭着双眼。
感知网向四周延展伸开，捕捉着能够捕捉到的所有细节。
沙墙的厚度很厚，确实不像是一般的沙尘暴。感知如水一般向四周渗透着，最终透过了厚重的沙壁捕捉到了彼端的声响。
被狂风卷起的沙尘似乎只将他们一行三人围困于此，外界呼呼的风声之中隐约有着刀尖交锋和怒吼咆哮的声响。
本猛地睁开双眼，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把刀片构成的扇子。
他旋转了一圈，用极为精妙的手法向沙尘扔出了自己的短匕。
重量分布均匀的刀刃钉在了流动的沙尘中央，三点钢钉在沙浪里激起一阵涟漪，沙尘暴如同凝固了一般停驻，顷刻之间溃散无踪。
没有人能仅仅用小刀就打破法术的牢笼，这是只要掌握了法则皮毛的弱者都明白的道理。
“这？这怎么可能？”骑士试图用手驱散眼前扬起的沙子，脸上的错愕货真价实。
其实看似平常的小刀暗藏玄机。
就像法术能够破坏英雄强者的法则护壁一样，小刀上附着了波动，能过够破坏这种持续性法术的法则回路。
“原来如此。”本对于骑士的惊讶不为所动，他没有医院也没有时间去解释这些。
杀手，就是要有时刻能够让人错愕吃惊的手段。
虽然本早就已经摆脱了杀手这个身份，但是这种习惯像是熔铸在血液之中一半保留了下来。
而且他还有很多麻烦事要解决。
“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外面的厮杀声听起来这么奇怪。”本的目光锐利，紧紧地盯着前方。
“为什么？你听见什么了？”羽月也将面罩拖到了鼻梁上。
浅褐色的沙尘之中，数点幽幽的蓝光晃动，逐渐明亮。
一具身披破旧锁子甲的骷髅从沙尘中现身，黑洞洞的眼眶里，令人背后发凉的灵魂之火保留着对所有生命的敌意。
冰冷的目光锁定了灰头土脸的三人，它微微一颤，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生灵……歼灭。
它本能地举起着黑曜石长剑，黑白的视野之中一件黑色的物什已经将它的视野覆盖。
咔嚓一声，被生锈金属保护的头盖骨像是被砸烂的西瓜那样四分五裂，颤抖的灵魂之火隔着金属感受到一阵怪异的波动。
波动透过变形的铁盔与灵魂之火共振，苍蓝的冷火摇曳了几下之后便彻底熄灭。
“面对亡灵，不要以为锤子就能够起到比长剑更好的功效。就算你的力气大到能够一击将头盖骨彻底杂碎里面的灵魂之火依旧不会熄灭。无论是行尸还是骷髅，最好的应对方法是打碎四肢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
“因为交战的另一边根本发不出怒吼。”本看着彻底“死亡”的亡灵，微微摇头。
对付亡灵这种半法则生物最好应对方法就是使用法术攻击，自己脑海中对于魔物的知识一直以来都没有说错。
“羽月，小心四周。”他一只手拎起双手锤，将卡在锤头的头盔一脚踢开。
从刚才开始，就有着许多奇怪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不用你提醒，我当然感受到了！”羽月纵身一跃，手指快速地拨动法则之弦。
半透明的箭矢在空中划出数道直线，失去了灵魂之火的骨头架子保持着向前迈步的姿势散落一地。
羽月高高跃起的时候看清了她们的处境，她们正在被一大队亡灵包围，就算是一次性解决了五具骷髅仍旧没有改变它们正处于危险之中的事实。
“本！我们快离开这里！”她下意识地拉起龙裔的手腕，打算从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突围。
精灵一族因为有着漫长的寿命所以往往非常平静，他们往往喜欢沉浸在自己钟爱的研究之中，很少会产生其他种族类似羁绊的情感。
她一直以来都将龙裔当做一个合作对象，她为他工作，他给予她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美味食物。她为他工作，他会把她送回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乡。
一切都是公平对等的，建立在利益上的薄弱的关系。
但羽月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这么快速地跳动过，这不单单是自己面对危险时的紧张，而是对本也会受伤而感到的担忧。
“本？”
因为沙暴而弥漫的沙尘已经沉淀，亡灵身上独有的恶臭已经近在咫尺。
忽然运动的身体让本一下子清醒过来，他顺势将已经靠近的骷髅兵一掌打散。
亡灵会随着诞生的时间缓慢成长，眼前的这一批显然是新生的亡灵。
镶嵌在长剑上的黑曜石的增幅让这具骷髅的灵魂之火要更加强壮一些，但是这也透露了一个信息——它们绝对不是普通荒野之中游荡的亡灵群，而是来自归尘之地的军队。
本应被阻拦在帝国边境之外的亡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了，一只密林之中的食人蚁并不可怕，但是团聚起来的食人蚁几乎能够称霸整片林区。
本不是林区之中掌控着上位法则的凶兽，一旦被亡灵包围也只能沦为案板上的鱼肉。波动可以称得上法则生物的克星，但是运转波动对于体能的消耗与眼前亡灵的数量显然不成正比。
“羽月，你刚刚跳起来的时候有看见另一队人在哪里吗？”
“在那！”羽月伸出手指，法则之箭借机穿透了前方的亡灵。
“但是那里是亡灵最多的地方，我觉得我们应该从包围薄弱的地方后退！”
根本不等羽月解释，本运用波纹与集中增幅的龙语将前方围堵的亡灵打出一个缺口，“我们走！”
羽月所指的方向正处亡灵军队的包围中央，就算是限制者在如此众多亡灵的包围之下也有油尽灯枯的一天。
本一向一意孤行，但他绝不会白白送死。
像这种规模大约在四五百具的亡灵一般由一个中等尸巫操控，只要将那个尸巫打败，这些骷髅也不过就是一盘有着低等意识的散沙。
他有着应对亡灵的杀手锏，火焰。
就算有黑曜石的增幅，也不过是低等亡灵而已。
低等亡灵本能地惧怕火焰，它们惧怕火焰的理由并不同于野兽出于生物的恐惧，而是火焰这种最为原始、狂暴的元素能够直接伤害到它们的灵魂。
他和羽月有过约定，不能把这个可怜的精灵一个人丢在这里。所以必须与另一批被围困的人汇合，无论他们是强盗还是商旅，在亡灵面前所有人都是同盟。
“羽月，你没受伤吧？”
“我以前好歹也是守备队的小队长！你可不要小看我！”
本在如同潮水般的亡灵之中艰难前行，身后有着羽月的保护格外令人安心。
“羽月，再坚持一下！我们已经离我们的目的地很近了！”他已经能清楚地听见不远处属于生灵的厮杀呐喊。
那是一处利用马车的残骸与训练用的沙袋、草人堆砌而成的简单营地，十几二十个强壮的士兵正在用墙头着火的长矛驱赶着试图越过围墙的亡灵。
银灰色的眼眸与士兵诧异的眼神交接了片刻，士兵立马把头缩了回去。
于此同时，本也察觉到了不对。
有一股强大的气场正在向这里靠近！
靠近的速度很快！在如潮水般的亡灵之中也有移动得如此迅速，是尸巫？不可能，尸巫和施法者一样并不擅长近战，没有理由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选择靠近。
难道掌控着这一批亡灵的并不是什么尸巫，而是类似于黑骑士那种擅长近战的高等亡灵？
毕竟在帝国的境内发现了这么大一批的亡灵已经十分奇怪，再出现一个黑骑士什么的，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意想不到。
黑骑士与亡灵马是形影不离的伙伴，高大的身形应当在尸潮当中尤为明显。莫非是黑武士？
“本，小心天上！！”
正当本纠结与自己将要面对的对手时，羽月在身后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天上？
烈日下一团迅速放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