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着半兽人俘虏的两辆囚车向艾米西亚快速挪动，就像在裂谷尽头发现他们时那样，只是换了个方向。
那几头三峰骆驼已经命丧荒原，本在浅坑那看见了那两头温顺的家畜，不过好在卡布里茨商团的士兵们带来了四匹好马取而代之，这避免了一群半兽人们在荒原上留下垂头丧气的足迹。
本将两辆马车用绳索连接起来，独自驾驶着马车向爱希米亚前行。他们必须赶快回到城里，天知道这个荒郊野岭的鬼地方还藏着多少萨克森商团的士兵？
不过就算时间紧迫，本也不会勉强马匹在不适合它们的道路上奔跑更何况这一行还有更加值得他思考的事情。
卡布里茨商团的士兵们都装备着机械装甲，这一点毫无疑问，因为他戒指里的装甲都是从那些家伙的身上扒下来的。工艺普普通通，没有能源驱动，设计毫无新意，是批量生产的粗糙货。和他曾在逃亡时穿过的那一件差不多，只能用来减缓解除限制副作用如果平时穿着只能算作不算优秀的盔甲以及相当优秀的累赘。
原本他并不打算掺和中部荒原的争端，但是这些神奇的金属造物激起了他的兴趣。
这是本第一次看见这些装甲大规模地投入使用，毕竟限制的副作用是区分英雄强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分水岭，在没有魔力提取作为动力的支撑下起到的辅助作用虽然有限，但也足以让一个限制者士兵以英雄之姿活动上半个小时，想必这就是卡布里茨商团传闻中崛起如此迅猛的因素之一。
而另一个想必就是那些被士兵们称作“金属蜘蛛”的铁盒子，比起那些设计过时的盔甲这些金属蜘蛛的才是真正吸引本的地方。构造奇特，有着未知的动力源，是值得研究的好东西。
“呃，比格莱特先生？”
“嗯？你叫我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本从自己的世界之中回过神来。
“咳咳，其实在你发现之前已经叫了很多声了。”身后的人这么说道。
本不用回头都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一个兔族的半兽人中年男人。虽然他没有记住这个半兽人的名字，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给自己惹出这一系列麻烦的源头。
“很抱歉，没能把所有人都救下来，但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你还是想要责怪我的话我也不会说什么。”
这一回本打算先发制人。经过如此短暂接触就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货色，他知道和这种人怎么讲道理都讲不通的，干脆从一开始就示弱道歉。
“哦，这这怎么可能呢！经过了昨天那些事我终于明白了我的目光究竟是多么的短浅，这是我自己错误决定导致的后果，还劳烦您费心费力……”
“嗯……”
如果他能早些明白的话或许就不会流血了。本答应着，只是在心中摇头叹息。然而事实就是在吃了亏之前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他也是这样固执的人。
“费心费力倒是不假，不过我也有所发现所以也不能算是白忙活吧。”本应和着，踹了马屁股一脚，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说实话吧，你到底想问我些什么？”
“嘿嘿，我拉斯有什么小心思都被您看穿了。我们……这是要回爱希米亚吗？”
“当然，冒险给你们送信的那个小姑娘还在那儿呢。怎么，你还是觉得那里不够安全？”看着眼角余光里那一团浅褐色的卷毛，本下意识地把头偏了过去。“我倒是不介意你现在就下车往反方向走，毕竟已经少了这么多人了，你说是吧？”
“诶诶诶！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拉斯急忙摇头，他摸着自己的脖子连连说到。：“是回爱希米亚我就放心啦！我现在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比爱希米亚更能给我安全感了。爱希米亚可是个好地方啊，是个好地方。”
如果不是兔族男人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本才懒得回头看这个半兽人是什么表情。这半兽人为了套近乎硬是把脑袋从铁栅栏之间挤了出来。半兽人天生比较容易有体味，几天没有洗漱更是让这股味道变得更加刺鼻。
但这一股刺鼻的体味反倒是让本想起了什么。
“你说……你叫拉斯？”
“没错，以前是北方联邦白马城那一块一个小村子里的农夫。”
“说起来，那个小姑娘叫你叔叔？”
本看着身旁的有着芭蕉叶大小耳朵的中年男人，怎么也不能和带着羊角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哦，你说菲林？我和他老爹以前有着过命的交情，大家都是一家人。”拉斯笑着解开了本心中的疑惑。
说起来两个异族半兽人联姻之后生出来的会是什么呢？难不成像是奇美拉那样东拼西凑的组合兽？本的脑海里不禁冒出一连串新的疑问。
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本就想起了这一行的主要目的，于是向一旁的拉斯问到：“那个叫什么…菲林的小姑娘一直念叨着让我去救她的父亲，他在这班车上吗？”
“你说达桑？他——不在。”拉斯把脑袋缩了回去。
“不在？我知道那些商团的恶徒袭击时牺牲了不少人，但……关于这件事我很遗憾，不过我应该怎么和那个小姑娘解释呢？她应该会很难过吧。”
“不，不会的。”拉斯随口答道。
“嗯？”本回头看了拉斯一眼。
“噢，我的意思是菲林她是个懂事的姑娘，她绝对不会责备您的。”
看着拉斯的背影，本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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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酒馆生意依旧兴隆，三层酒杯乒铃乓啷地碰撞、二楼的吟游诗人为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撩拨琴弦、一层的旅行乐队敲锣打鼓地高唱铁匠之歌。无一例外，热闹总是与欢快同行，震耳欲聋的欢快乐曲掩盖着与缄默相伴的痛苦。这一片嘈杂声中藏着些许妇孺的啼哭。
“比格莱特先生，你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就这么出城去……我们真的非常担心你。”在酒馆里难能可贵的安静角落，半人马向龙裔表示担忧。
“事实证明你的担忧是多余的。”本笑着回答，赶在对方接过话语权之前鞠躬：“请原谅我，我的盟友。要知道我习惯了独来独往，惯性的思考方式总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改变。”
“总之你回来了，而且没有缺胳膊少腿这就是最重要的。”伍德沃姆张开双臂向本示意他能够理解他独特的幽默。
“我不是不信任你，伍德沃姆。我的判断是这一次的行动比起合作更适合独行。如果我不一个人行动，我们可能连分享那些孤嫠妇悲伤的机会都不会有。”
“是，我相信你的判断。所以这就是您特地把我叫到酒馆的角落想要和我说的讯息吗？”高大强壮的半人马耸了耸肩，“你是我的盟友，我信任盟友。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挑明了说不是吗？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惊人发现。”
“噢，我的盟友。既然你有猜到我要说的是不得了的惊人发现，那你为什么不相信它？”
“什么？”
本平静地看着伍德沃姆充满疑惑的眼神，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把那八英尺半高的身子放低一些，好让自己踮起脚就能够到他的耳朵。
伍德沃姆心领神会，他马上跪下前肢侧耳倾听。
“我想在这座爱希米亚城里有萨克森的卧底。”
“卧底？”伍德沃姆挑眉，“看来城里的流言是真的，这就能说得通为什么萨克森的走狗总是在爱希米亚城郊出没了。他们是想靠着这些卧底让城防无效然后攻城？”
“没错，我想萨克森就是这个打算。”本回答了这一句反问，接着说：“不过我不知道卧底究竟有几个，但是很有可能其中一个就是我带进来的。”
“这样看来你已经知道某些卧底的身份？”
“只能大概确定其中的一个，就在这一批我救回来的半兽人里。”
“等等，既然你……”
“如果我怀疑一个人偷了我的东西我就能砍下他的手吗？那只是怀疑而已，一个猜测。”本竖起一根手指，成功地打断了伍德沃姆的提问。“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应该说过我待在这里是在等待我同伴的回信，但你应该也有所察觉，中部荒原的三大商团已经剑拔弩张我不想趟这趟浑水。”
“但是他们没有动机。谁都知道卡布里茨商团的种族仇恨有多么可怕，他们除了人类不信任任何种族。”
“或许有些人被劫持了，剩下的被迫受他们的摆布。”本稍加思索，猛地挥拳，“该死!我大意了。我没有刻意去记这一批半兽人的具体人数，而且就算我知道也不能确定少的那些是不是都在那一场袭击中阵亡了”
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弥补自己曾经过错的机会，玛利亚的改变以及为他做出的牺牲至今仍旧历历在目，哪怕只是最微小的希望他也要亲自试试才罢休。
他本以为这是一个简单的活，就像同行的伙伴回趟家拿个东西这样，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冲突目前还处在襁褓之中，但如果萨克森拉响了战争的号角到时候整个中部荒原都会乱成一锅粥，为此必须做好一切防范的措施。
“事已至此自怨自艾也没用，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本自言自语着，随后向伍德沃姆吩咐道：“这些日子得麻烦你看着这群半兽人，他们每一个都很可疑但是要尤其注意那个叫做拉斯的。”
“你也不必担忧，我在那片绿洲的西边找到了一个相当隐蔽的洞窟，如果真的他们袭击攻城了我们能在那汇合然后再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城镇。我会在在你的地图上划出那儿的具体位置，如果到时候我们被冲散了你就负责带领你能找到的所有人到那个洞窟。”
“明白了，比起你为我们所做的这些简直微不足道，我的盟友。”
“咱们之间客套话就免了吧。”
“对了，那个为你做事半兽人小姑娘呢？她也要严加看管吗？”
“半兽人小姑娘？”
“是啊，昨天看她在城里乱逛，我去问了她才知道她在为你跑腿。这个小姑娘可是迷糊得很，她在城里迷了路，结果阴差阳错地跑到兵营那去了，最后啊还是士兵把她送回来的。”
伍德沃姆口中那个羊族的小姑娘是菲林没错。
在自己亲口告诉了她关于父亲的噩耗之后，这个小姑娘表现出的情感比起拉斯那奇怪的平淡更加真实。现在回想起她那一刻的表情，本那颗自认冰冷的心也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一般应该都会和大多数人在一起，多注意那些离群的就行，我有事吩咐她去做的时候会和你打招呼的。”本拍了拍伍德沃姆五英寸厚的胸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接下来我要去见一位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