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树洛兰以神力庇护着她的孩子们远离来自外界的纷乱与危险,这里是其他种族难以涉足的乌托邦。
虽然所有精灵同是神树洛兰的孩子,不过不同氏族生活的位置也各不相同。风之一族的木精灵们生活在神树洛兰树干根部的土地上,而其他氏族生活在神树树冠中央的洛兰之城,两者之间有着很长的一段路程要走。
在与木精灵姐弟辞别之后,羽月一个人踏上了通向故乡的道路。她一路越过山峦般露在地表的树根,树根与树干的交接处找到了通向洛兰顶峰的捷径。
羽月没有像曾经一样跳上升降台,用全身的重量扳下嘎吱嘎吱响的操作杆,而是用脚尖轻轻地踩上去,尽可能柔和地让升降台运转起来。随后转过身,看着这些天踏足过的土地在视野里慢慢变小。
她站在缓缓上升的升降台上,却不再像曾经那样平静地欣赏着重复的风景。
脑海中闪过的片段全是在外面那个危险世界的经历。
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制服那些短耳朵的咸猪手,还记得和那个银发短耳朵在浮空艇上看云海,还记得在龙裔帝国的行省里那场危机的冒险,还有在经历巨变之后在一片废墟上和他做下的约定。但洛兰的生活她只留下了一些零星平淡的碎片,比起在洛兰平静的生活,外面世界的东西她记得更多。
习惯了外界快节奏生活之后一下回到精灵的时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甚至连升降台停下都没有察觉。当她察觉到自己距离故土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却被身后的景象一惊。
通向洛兰之城的道路两旁排满了身着秘银护甲的士兵,羽月认得他们——陨星禁卫军,是精灵一族最精锐的部队。
“想必你就是爱琳妮·羽·月了吧。”警卫军队长带着两三个手下走到羽月身前,平淡地说到。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等等,我不是偷偷溜进来的被驱逐者。我和神树的誓约不知道为什么失效了,我是来寻找答案的,请不要把我赶出去。”羽月双手合十,向身前的银精灵士官祈求。
“我想是你误会了,爱琳妮。我们只是受命来带你回去。”
“哦,是这样啊……”羽月拍了拍胸口,眸里闪过一丝轻松。“谢谢你们为我带路,但我知道月之氏族的地盘在哪,就不麻烦你们了。”
羽月刚想绕过挡在身前的陨星卫队士官,却被陡然出鞘的长剑拦住了去路。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在洛兰这片神圣的地方谋害同胞吗?”她被长剑逼得向后退了一步,气愤地瞪大眼睛向银精灵士官质问。
“今时不同往日了,月之一族早已不在你熟悉的位置。有人想要见你,而他给我们的任务就是第一时间把你带到他的眼前。月之氏族的爱琳妮,你也知道我们整个星之氏族的银精灵都是军人,如果动手可能会不知道轻重,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们合作。”
羽月紧紧地咬着下唇,看着四周肯定不会听她讲话的银精灵士兵也只能选择委曲求全,“好吧,你就先带我去你口中那个人那里。”
“感谢合作。”
银精灵士官做了一个手势,站在道路两侧的士兵就将两人一起团团围住。
羽月本想趁着和士兵们同行一睹故乡的景色,奈何士兵在四周架起密不透风的盾墙,就连行进的脚步都整齐划一得像是机械。
被围在中央的羽月除了天空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模样,这让她归乡的喜悦一扫而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羽月百无聊赖地向一旁严肃的士官问到。
“里安·冽·星”
“里安,既然我乖乖和你合作了,那你能告诉我是谁想要见我吗?”
“是祭司长。”士官简短地回答。
“祭司长?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一直以来都是月之一族负责祭祀,她并不记得氏族里有祭司长这种职位。
“和你们月之一族曾经的族长有差不多的权势。”
里安的语气里透露出精灵族独有的冷漠,这让羽月失去了继续询问下去的欲望。
一行人在沉闷的气氛中走了一会(精灵时间观念中的一会),在一堵连盾墙都无法遮掩的高墙前士兵们将阵型散开。灰白的高墙一尘不染,四周的立柱顶端佐饰着精灵风格的金色镶边,中间是一扇黑金色的大门。
羽月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建筑一时有些讶异,这样的高墙仅次于大贤者神殿外的围墙高度。但大贤者神殿有这样高耸的围墙和庞大的建筑群并不意外,这是为了掩饰神树洛兰核心处的月之泉,而且她也知道在洛兰城里有这样一座嵌在山里的雄伟神殿。
她曾经踏遍过整个洛兰城,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地方。
里安将手举起,用手背对准了大门中央。一阵魔法的光芒扫过,大门应声开启。他示意其他士兵在门外等候,独自一人带着羽月向墙内前行。
不得不说,大门里面的场景彻底吸引住了羽月的眼球。
庭院角落蓬松弹菇几朵几朵团簇在一起,她记得在她的身体还没有成长完全的那几年她经常和同伴们在上面玩耍。瀑布、灵泉、藤蔓编织的秋千……久远记忆中的一切美好似乎都被概括进了这高墙圈起的庭院。
虽然刻意为之,但这确实不是她记忆中的故土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样熟悉的既视感反倒让羽月的内心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她跟着陨星禁卫军士官走向神树扭曲枝丫形成的天然树屋,在一块幕布前,里安单膝下跪。
“祭司长,人我已经带来了。按照您的要求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做得很不错。先退下吧,我要和她单独聊聊。”
“是。”
这个所谓祭司长的声音让羽月感到十分熟悉,但却有些模糊,记忆里找不到这个声音原主人具体的模样。
“请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羽月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分别这么点日子就不记得我了吗?”
幕布被哗啦一声拉开,忽然明亮的房间让羽月不由眯起眼睛。
此时,一道身影挡住了阳光,映照出高挑纤长的剪影。羽月眨巴眨巴有眼睛,映入眼帘的精灵族男子身着蓝绿色的男性羽织,高挑纤瘦,一头金精灵族标志性的白金色长发。碧绿的眼眸像是流动的泉水般明亮,天生带着一股淡雅的气场。
“是,是你?”
眼前的人是自幼就相当照顾她,和她极为亲近的兄长。
羽月愣在原地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才让僵住的嘴巴动起来,“埃尔森哥哥?”
“怎么样?我可爱的妹妹有没有被吓到?”身高足有一米九五的埃尔森双眸一弯,露出和煦的笑容。
“原来这是你的恶作剧!这么些时间没见你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幼稚。”羽月毫不领情,不满地撇嘴,“刚刚那些银精灵也是你找来唬我的吗?埃、尔、森、椴、月?”
“生气了吗?”
“没有。”羽月翻了个白眼,“你不应该这样捉弄我,你要知道我会来花了多少力气,我多想,多想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地方……”
“羽月,这都是我的错,不应该在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让你去外面执行任务。”埃尔森把手搭在羽月的肩头,自责地闭上双眼。
“哥哥,我不责怪你。这些都是我自己不成熟的判断导致的,倒是那些和我一同被俘虏的朋友们,他们没有我这么好运。”羽月想起和自己一同被俘虏的兄弟姐妹们,心中升起一阵酸楚直冲鼻腔。
“可爱的妹妹,你一直都是氏族里最受宠爱的孩子,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埃尔森同情地拍了拍她的头。
“不想这些了,讲点别的吧。比如外面的世界比这里成天的祈祷、学习和祭祀有趣多了。我不是说这里不好,只是外面也很有意思。虽然很危险,但是也很有趣。”她用手指轻轻拭泪,含泪带笑地说:“我运气很不错,在外面也没有吃什么苦。”
“你看看你,还说没有受苦。”埃尔森用两根指头捻起羽月身上脏兮兮的披风,心疼地说:“当初我们的爱琳妮肯定忍受不了这么厚重又低劣的织物。”
埃尔森说着帮羽月把披风退下,随手扔进壁炉。看着羽月身上的装束,眼角有些颤抖。
一字肩的蚕丝长裙,经过轻微的加工更加适合运动,而且轻便、透风(上述均为人类标准)。无论是以本的审美还是放在整个沃尔德大陆上来看,羽月穿这一身非常合适。
但在纺织手工早已超越大陆顶尖水准的精灵眼中,穿着这种衣服出门无异于套着垃圾袋(重复利用过的)行走在诺兰维格的主教大道上那么丢人现眼。
“这又是什么?如此冗杂多余、没有防护能力的服饰,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埃尔森用小拇指勾起羽月内衣的肩带,满脸嫌弃地说。
这个动作让早已习惯了内衣裤,还有习惯于应对人类社会咸猪手的羽月产生了应激反应。她下意识地拍开埃尔森的手,后退了一步,脸颊有些发烫。
“看起来外面对你的刺激真的很大。”看着自己妹妹有违精灵常识的反应,埃尔森只是苦笑着耸耸肩,“快去换一身你以前最喜爱的羽织,好好地洗漱一番,然后我们再来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