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级强者不可结伴偷袭他人,英雄级强者只能参与双方都有英雄强者的战斗,英雄级强者只能以指挥官的身份参与战争……
这种广为流传却毫无章法的潜规则在世人口中有无数种说法,但违背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新一代的英雄强者大多晋升于那场政变前后,被一种名为规则实为恐惧的力量所束缚着行为。
身为苟延残喘残存于世的老一代英雄强者,萨克森深知他们的恐惧并非毫无根据。
如果不是十几年前前任帝国双雄的政变,绝对没有人会想到已经垂垂老矣的帝国皇室竟会藏着如此力量。但这股力量似乎并不属于皇室,毕竟他的存在影响到了整个大陆。
幸存者们根据他的杀戮臆想出一套规则,再经过口耳相传演变成无数个版本。经过数十年的积淀几乎成了每个英雄强者必须恪守的铁律。
不知道是因为类似的杀戮太久没有出现,还是藏匿于此偏远之地的新一代强者抱有侥幸。他们不计后果的行动确实对自己造成了意料之外的麻烦。
不过好在战局都已经在掌握之中,只要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统一整个中部荒原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那些越过雷池的毛头小子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没想到……在恐惧下成长的新一代英雄级强者也会有狗急跳墙的一天。”
马车上,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萨克森回忆起自己被偷袭的细节不禁摇头叹息。他干咽一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
他将绑在身上的绷带解开,很快就发现了原因——绽开皮肉的刀伤用简单的包扎处理确实无妨,但用这样的方式处理锥形枪头带留下的贯穿伤实属不妥。
萨克森一面叹息着中部荒原人才的缺失,一面将创口扩大。
他忍着剧烈的疼痛排出堆积的脓血,将一小瓶炼金药剂倾倒在深深的血窟窿内部,随后用熟练的手法为自己包扎。
整个过程没有皱一下眉头,如同一头默默舔舐伤口的猛兽。
在体内的不适排除之后,这头曾经被冠以卡维马雄狮之名的猛兽望向窗外。马车正在向前,窗外的荒原正因北风扬着漫天的沙尘。
单调的马蹄声给予萨克森格外的宁静,回忆在中部荒原的往昔,不是埋头于公务和文案就是在策划作战方案与扩大商团势力的计谋,如此单纯地休息确实少有。
不过如同午夜失眠的众人,越是闲暇的时光越让内心感到空洞。萨克森陷入漫长的沉默,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已逝之人的音容笑貌。
“喂,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绑绷带?有没有一点常识啊,这样把伤口直接闷着只会让伤口感染的。”
“只要止血就行了,治疗的话不是有治愈药剂吗?”坐在石头上自己抬头反问。
“药剂、药剂……你知道为什么药剂对不同的人效果也不一样吗?个人体质只是微不足道的因素,重点是他们刚开始就没有处理好。”
身着深蓝色修女服的人影摇头轻叹,也不管伤员的感受,直接上前把绷带扯下。“我最看不惯那种马马虎虎处理伤口,然后把一切责任都推给药剂的家伙了。喂,你叫什么名字?”
“道尔森·克洛萨格。”
那时的自己已经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本以为自己的威名会让眼前的异性感到敬畏,却不曾想对方丝毫没有改变态度,反倒用一种嘲弄的语气回应。
“哦~你就是第七军团的副团长,我可是听说您快要成为雄狮军团的团长了吧?连将领都不懂得如何在战场上为自己正确地包扎,也难怪你手下的士兵都是些不懂得正确包扎术的傻瓜。”
“把绷带给我,我教你遇到什么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可不要让帝国的将士们因为这一些小毛病白白地牺牲。”
……
仔细想来,自己这熟悉的包扎手法还是曾经那个“她”教给自己的。
他回忆起自己的葡萄园,在阳光的午后和妻儿捉迷藏的时光。那时已然功成名就,却不曾想这一切会是只能留存于回忆之中的泡影。
如果当初活下去只是单纯地因为求生地本能,那自己来到中部荒原建立商团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哪怕被夺走了一切我也有能力东山再起,哪怕你们毁了我的所有,我也能让一个小小商团成长为足以让你们这头巨兽感到不安的存在。是为了证明这些吗?又或者是想让帝国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不管是两者中的哪一个都未免太可悲了。又或许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原因,是心中那颗不愿停息的英雄之心不愿休眠,还想要告诉世界自己的价值吧。
有那么一瞬间,萨克森有一种生而无望的念想。
“啊,团长大人您已经醒了啊。”萨克森的副官之一打开箱式马车的车门,被正在沉思的萨克森不怒自威的气场一惊。
沉浸于过往的萨克森没有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下,若是以往,这种失误绝对不会出现。他看向窗外,不禁眉头一皱。
“还没有到卡布里茨吧,为什么在这里停下?”
“团长,您这样直接回到本部不会让前线的弟兄们感到不安吗?”
“若是继续用这幅身躯留在前线,恐怕只会滋生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您有没有想过,您这样回到主城会让主城的兄弟们怎么想吗?我想带来的麻烦和呆在前线相比只会更多。”副官情深意切地谏言,“而且您不在前线坐镇,若是让人知道了您受伤的消息,恐怕……”
“你是有更深层的含义想表达吗?”萨克森望向自己的副官,让他的话语不禁停驻。
“您对我有知遇之恩,但您终究不是无敌的。”副官单膝跪地,“如果单纯地从您的下属方面思考,我认为您还是回到前线更好一些。”
副官的话中想要表达的含义已经十分清楚,但萨克森却没有感到愤怒或者悲伤,反倒有一种解脱感。
通过碾压性的力量建立的强权终究不够稳固,恐惧也只能带来片刻的稳定。一旦身为恐惧之源的存在露出伤口,那么身下的蝼蚁经过血腥味的刺激就会不计后果地上前啃食。
想到此处,萨克森不禁开始钦佩潜藏在克朗尼德帝国背后的那股力量让整个大陆惧怕如此之久,这背后的力量究竟恐怖到何种地步?
“哈哈,无妨。”他浅浅一笑,“若是根基真的稳固,就不会因为小小的波澜而倾倒。若是真的大厦将倾,又岂是我这种身在楼顶之人所能左右呢?既然你早已无心留在这里,你走吧。”萨克森在马车上穿上已经伤痕累累的半身甲,一手提起长枪。
“团长大人……?”
“你是担心我在背后捅你一枪?我萨克森说的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了?”萨克森披上黑色的兜帽长袍,“我想你已经安排好你家人的周全了吧?”
“是,我已经托关系找人把她们保护起来了。”
“找个安全的地方呆一会,等城里的动静没了之后再回来吧。”
“她们……还在城里。”
“若我没死,保她们相安无事。不过你最好还是早点回来比较好。”
“谢谢团长大人。”副官深深叩首,将萨克森不常使用的长剑托过头顶:“现在卡布里茨城里凶险无比,还是请您多做些准备为妙。”
副官感觉手上的长剑被取走,剑刃出鞘的声音凛冽尖锐,折射的银光在他头顶晃动,豆大的汗珠沿着钢盔滑落。
“还伏在地上做什么,想在这等到混乱结束吗?”
副官抬头,只看见一个收剑归鞘的身影正在呢喃:“是时候去拜见这个老朋友了,这个和我颇有渊源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