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琳达拍桌而起,略带沙哑的嗓音转化而成的尖叫格外刺耳,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她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洁白的脸颊微微泛红,向四周的商人和卫兵示意自己这里并无大碍之后又缓缓坐下,像是失了魂。
但这并不能怪这位成年的精灵,本所说的话对她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作为只离开洛兰几年的被驱逐者,贝琳达深知金精灵与其他精灵的不同之处。银精灵、木精灵或多或少会被委派以离开洛兰的任务,但金精灵则全然不同。在她的记忆中,离开洛兰秘境的金精灵只有一位,那是她挚友的姐妹,也是那一次秘密护送的目标。
短暂的木讷之后,贝琳达眼中的迷惘变成了期待:“抱歉,我有些失态了。你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我们一直称呼她作羽月,不过她的全名我还记得住,爱琳妮·羽·月。据她自己所说她还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年轻精灵。你知道的,精灵一族的寿命对其他种族来说可都不能算是年轻了。”本没想过贝琳达会有如此反应,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触动了这位银精灵女士的哪根神经,但至少从表面来看这对自己没有坏处。
“羽月……月之一族的爱琳妮,不会有错的,月之一族确实有资本许下这样的承诺。”贝琳达盯着酒杯自言自语,说罢,神情复杂地看向本,露出了相当怪异的表情。
“贝琳达小姐,你没事吧?你现在看起来好像吃了辣椒的哑巴。”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贝琳达看向天花板,释怀的说:“我只是对命运多少有些感慨。”
“命运?”本挑眉。
“不要说这么多了,龙裔。”贝琳达站起来,勾了勾她的食指:“跟我来,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本跟着贝琳达一路在宴会厅中向上,一直来到顶层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但就算在此处,贝琳达还是警觉地向四周张望着,直到确保绝对不会有人经过,她才松了口气。
贝琳达将自己一直披着的罩袍脱下,和金精灵那毫无性别特征的曲线不同,贴身的皮甲衬出银精灵独有的匀称身材。
忽然,贝琳达用手撑住墙,身体向本靠近,把整个身体都贴在他的身上。本俯视着她,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五官依旧完美,披散的银色长发衬托着绿玛瑙般的眼眸,原本凌厉到不可靠近的眼神从这个角度看荡然无存。
她解开皮甲胸口的纽扣,如同羊脂白玉般光滑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随即用光滑而纤细的把本正装的纽扣解到小腹处,随后掀起紧贴着皮肤的左侧胸甲……迅速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片状物体,塞到了本胸口的内兜里。
当本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纽扣重新扣好。对方的动作太快了,而且他的注意力因为影响没能集中,总之他没看清那是什么,不过能隐约感受到那片状物体只有半个巴掌大小。
他把手伸进自己的内兜,问到:“这是什么?”
贝琳达抓住了他正想抽出的手,说:“这是象征着精灵绝对信任的金色枫叶,是精灵一族的信物,不仅能保证你在洛兰不会被树精攻击,上面叶脉般的纹路同时还是启动通向洛兰大门的法阵。”
“但你……”
“我是被驱逐者,我当然知道。这是负责驱逐我的那个朋友给我的,虽然他认为这件事情不能怪罪到我的身上,但他必须这么做。”贝琳达把罩袍重新套在了身上,说:“这东西虽然能够让我有机会再次一睹故土的真容,不过毕竟只能用一次,对我来说这更像是具有纪念意义的存在。“现在送给你了。”
“但这种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下?”这一次本并不是在逢迎,他只想要一个通知羽月的办法,但现在得到的东西让他有些承受不起。
那片金色树叶对贝琳达而言象征着回归故土的希望,如果他厚颜无耻地收下,那和肆意破坏他人希望的阴影大师又有什么区别?
“收下吧。”贝琳达把本的手紧紧按住,“洛兰里没有人希望看见一个被驱逐者,没有人会想我能出现的,但是你不一样,至少……有一个精灵在期待着你出现。”
“那……好,真的很感激你所奉献的一切。”本低下头。
贝琳达罕见地露出真挚地笑容,在没有浓郁的杀意之后,她是绝对配得上绝色这个称谓的美人。
“也许是我应该感激你才是。你已经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拯救过她一次了,她一定很想报答这一份感情。所以我想你结束这里的行程之后最好快点动身,可别让她等太久了。”
本摩挲着口袋里的金色树叶,说:“那是自然,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向你转述那里的风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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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如常进行,当舞蹈的终曲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收尾,大厅中的灯忽然熄灭。台前,夺目的灯光将众人的目光一同汇聚于一处。一位身着旧西服的司仪带着略显僵硬的笑容出现在灯光之下。
“各位尊贵的来宾,欢迎来到卡布里茨城攻坚战的庆功宴……”不算专业的主持人捧着手稿,对着话筒念起来。
途中有几次卡壳,但也总算是磕磕绊绊地把所有句子念完了。在中部荒原这样什么都缺少的地区,能找到几个识字的普通人实属不易,如此差强人意的效果在举办这场宴会的人眼中无伤大雅。
毕竟,这并不是主持人的庆功会,只要让这场宴会的主角体面地出现在灯光之下向大家打个招呼就足够成功了。
接下来才是真正重要的时刻——“大家都知道,我们能够站在这里离不开几位英雄人物的努力与牺牲。接下来让我们请出这场宴会的主人公们——矮人族的穆拉尔·赤须!”
一身酒气的矮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四周挥手。
“以及来自帝国的龙裔——本·比格莱特!”
在相当捧场的鼓掌声里,灯光聚集到本预先说好的座位。在四面八方打来的强光下,酒红色的真皮靠椅孤零零地矗立,坐垫上摆放着一叠折好的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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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荒原依旧是一片枯燥的土黄,一匹漆黑的骏马撒开了四蹄,用自己身躯划出的一道直线将这块单调的画布一分为二。马背上,身着便衣的独臂青年策马扬鞭。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平线,在呼啸的风声中低语:“久等了,羽月。我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