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餐馆二楼包厢。
「看到那个人的脸了吗？」
一个中年男子一边喝着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茶，一边询问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那个青年五官清秀，虽然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却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
相较之下，那个中年男子就显得普通了许多，不帅不丑，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让人通过描述来辨认出他的特征。仅有的可以用来形容他的词汇可能只有【男人】和【普通】这两个词了。中年男子这样的人，不特意去关注的话，即使天天见面，在大街上也可能会认不出来。
而且中年男子的存在感极低，低到不只是扔到人群中毫不起眼，即使他一个人毫无理由地站到你的面前，你也会有很大概率忽略他。
「是不是胖子旁边的那个男……孩？」
青年人犹豫了一下，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他实在难以想像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会是新都市三大帮派之一的二号人物。
「应该是的，能让胖子为他打伞，除了他就是吴二爷，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中年人紧紧的盯着窗外的那个少年，像是要把他的脸刻在自己的大脑里。忽然，那个少年突然抬起了头向中年人的方向看了过来，似乎是发现了他，两人的目光隔着上千米的距离相撞。
两个人的视力都远超常人，他们的感受力也远超常人，他们看到了对方，也知道对方也看到了自己。
目光的交锋大概经历了零点几秒，然后两个人的视线就被一把黑色的雨伞给隔断。留在中年男子眼中的最后的影像就是少年那不屑的微笑。
在视线交汇结束的瞬间，中年男子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浑身颤抖了一下，再摸下后背，汗水已经浸透了衣服。
中年男子努力地想要回忆起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张脸，但是他又双叒叕一次失败了。
「你能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吗？」
「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学速描的难道能连张脸都记不……」
青年人一开始显出很不平的样子，为的是竟然有人怀疑自己的专业素养，但是下个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刚才的那个人的模样。
「你也忘了？这很正常，毕竟连摄像机和监控都记不住他的样子。」
中年男子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无奈。
「什么意思？」
青年人听懂了中年男子的话，却不能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所有有他出现的照片或者视频中，他应该在的那个位置都是空白一片，就像是被人用拙劣的PS手法去掉了一样。」
「是有人搞鬼吧？」
青年人大概明白了中年男子的意思，但是他还是为此提出了一个他自以为合理的答案。被黑客入侵，总比超自然现象更能令人接受。
「不，先不提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记得他的模样这件事。就算我们用胶片相机去拍摄，那个人的位置也还会是同样的空白。」
中年男子看着窗外的车队缓缓启动，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喏。是这个人吗？」
青年人把手里的图纸递给了中年男子，那上面画着一个面带稚气的少年。
中年男子把那张图纸铺开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看着那张本应该很熟悉的脸，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知道这上面画的就是【那个人】的样子——这正是他让这个以为人画像为业的青年掺合到这件事情里来的原因。青年是百年难遇的速描天才，他的速描不仅人像还原度极高，而且绘画速度极快，堪称新都一绝。
若不是别无它法，中年男子甚至连告诉这个青年人【那个人】的存在都不会告诉，更别提让他掺合到这件事情里了。
那个人实在是太邪门了。
「说了让你专心画画的，结果还是让你来参与了家里的事。」
中年男子面带愧色地看着青年人。
「没事的，这不也是属于我的职业分内的事吗？哥哥。」
青年人温和地笑了起来。
然后中年男子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然后两兄弟一起笑了起来。
然后中年男子面前的那壶喝掉了一半的茶水的茶壶突然倒了下来。
然后那些茶水就淌到了那张图纸上。
然后中年男子极快地抓着图纸的一角把它抢救了下来。
然后一阵风吹了过来，图纸裂成了两块。
有人像的那个部分被风吹出了窗外，而留在中年男子手中的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中年男子正准备跳窗去抢救一下那张图纸的时候。
平地一声雷，那张图纸在距离窗子几米的地方被雷电击中，化作了灰烬。餐馆楼顶的避雷针似乎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像化作了灰烬，只留下两兄弟在那里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