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好久不见。」
吴星看着眼前久违的少女,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嗯,好久不见。」
被称作阿紫的少女同样回报以温柔的微笑。
「你怎么会来这里?」
就像是那些在外偶遇的好友,吴星很顺理成章地抛出了这个像是招呼一样的,并不是一定需要回答的问题。
「今年的大祭就要开始了,主祭的人选却还没定,所以我来拜访特尔格大人。」
阿紫盯着吴星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给刺穿。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普通地与朋友谈话,只是她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剑柄。
「你打不赢我的。」
吴星看到阿紫的行为先短暂地楞了一下,然后他笑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剑出如龙,风随云从。
阿紫手中的剑刃一出鞘便是排山倒海的气势。无数蕴含着恐怖威力的剑气,化作一团风暴向吴星袭来。
吴星似乎并没有看到那可怕的风暴,他的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没有任何的反制措施,就这样单以肉身向阿紫的方向走去。
下一秒,吴星便为他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刚与剑刃风暴接触的一刹那,他就化作了一摊血与骨肉铸成的泥潭。阿紫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轻蔑的微笑——
——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从前没有过,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那些刀光与剑影仿佛只是一粗陋的3D特效,像是有无数的剑气从吴星的身边呼啸而过,但是最终却连吴星的衣角都没有划破。
只是脚下伤痕累累的道路,路边碎成齑粉的石碑,空气中那浓郁到几乎肉眼可见的魔力…….这些都证明着那一切并不是玩笑。
可是似乎总感觉缺少了一点什么。
是什么呢?
「杀气。」
吴星就这样毫无阻碍地走到了阿紫的面前,然后从她的手里把剑夺了下来。
阿紫错愕而愤怒的表情让吴星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浓厚了
。
「为什么修习杀人剑的人,在使用出自己最强剑招的时候,会一点杀气都没有呢?难道你改修君子剑了么?」
吴星的微笑渐渐变得冰凉,他捏住阿紫的下巴,在她的耳朵旁轻声说道。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男人呼出的气息吹的阿紫的耳朵有些痒痒,再加上被如此轻蔑地对待,阿紫的脸被气得涨红。极度的羞愤与自责让阿紫几乎说不出话来。
吴星放开了阿紫,然后拿起了那把剑轻轻地抚摸。
「真是不可思议,这把剑你竟然还留着,我以为你会把我赏你的东西全都扔掉呢。」
吴星嗤笑着,然后以一种极其正规的方式双手将那把剑握在了手里。
「还记得我第一次教你的剑招吗?看好了,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吴星这样说着,然后他向着空气挥动了一下剑刃——直到此时都还一切正常。
但就在吴星挥剑的动作快要结束的一刹那,他不见了。是的,吴星原地消失了,这并不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这是个意外,吴星从来没有考虑过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并且他也无法做出反应了,因为他消了。
无人操持的剑跌落时斜斜地刺入了阿紫面前那刚才暴露出的地下的岩石中。
阿紫笑了,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疯狂,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特尔格站在阿紫的身后,像是才察觉到动静赶过来,又像是一直站在那里。
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无奈,就如同看到自家受到宠溺的小孩子又闯祸了一样。
「明明心里有人家,却为什么要站到对方的对立面上去呢?」
在听到特尔格声音的一瞬间,阿紫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把脸上的狼藉清理干净后,她才转过了头。
「特尔格大贤者,我身为影殿执行官,追捕叛逆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即使对方曾是我的主君。」
阿紫不卑不亢地说出了堪称完美的外交辞令。她紧紧地盯着特尔格的眼睛,似乎不这样做的话,就会被人发现内心的动摇。
「哈?万同学,你是认真的?你这样子的话,和他就永远没有可能了。」
特尔格诧异地看着阿紫,就像他听到的是今天的太阳从北边升起一样。
「可是不这样的话,他是连看我一眼都勉强的啊!特尔格老师!你知道他之前是怎样对待我的吗?!」
特尔格的话如同刺刀般不经意地刺破了她的伪装,将她伤害累累的心上的疤壳揭去,暴露出那巨量的,鲜红的,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阿紫歇斯底里地哀嚎着,或许因为面对着曾经的几乎如父亲一样的老师,她才能如此轻易的摘下自己名为【平静】的面具吧?
悲痛欲绝的心再怎样伪装,至亲之人面前,也会随时露馅。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特尔格对于阿紫来说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因为阿紫的父母在她尚在襁褓中时意外去世,而特尔格供给了她幼年的生活。
「他毕竟是你的主君。」
特尔格之前是有隐约听说过关于阿紫被无心虐待的传言,而阿紫不时漏嘴的话也模糊地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但是他们在他面前的时候看起来可完全不是这回事儿啊!
尽管和阿紫口中所说的几乎一样,但是当事情发生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无心只是单纯地觉得欺负阿紫有趣而已,可要是说是虐待似乎也有些过头了。
特尔格不认为无心会当面一套背地一套,首先他教了无心那么久,他知道无心不是这样的人。其次,没有必要。即使无心当他面虐待阿紫,他也只能干瞪眼,因为那时候无心已经是阿紫的主君了。
或许是因为被自己宠惯了,一下子变成要服侍主君的仆从,这么大的转变阿紫有些受不了。特尔格是这么认为的。
这就是命运,无可更改。阿紫的血统从出生之日起就注定她要为东方家的某个人效忠一辈子,特尔格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选择了无心去做她的主君。因为特尔格认为,无心是最好的人选了,不仅因为无心是东方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还因为他认为无心是个好孩子。
「哪有这样的主君啊!老师!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阿紫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特尔格看着感到一阵的心疼。为什么非得让她来承担这样的命运呢?
猎魔人的传统就是这样,每一个大家族的底下都有着很多的小家族。每个小家族都要派出自己的子弟来给大家族的子弟做仆从,阿紫与无心就是这种关系。这种仆从一般要做很多杂事,但是很少遇到战斗。
因为猎魔人的实力与血统的联系太密切了,血统高级的主人们往往要比仆人们强大的多,真打起来仆人们几乎只是累赘。主人们又有保护仆从的义务,仆从死去主人还会遭到非议,因此他们索性就不让仆从参与战斗了。
但是阿紫不一样,她的潜力远超她的血统,甚至与无心在某些方面不相上下。还有另一个学生阿红也是这种情况,她们都有着成为魔导师的天赋,并且都在适当的年龄得到了特尔格的教导。
在没有大贤者当政的情况下,猎魔人的最高领导就是九位卿士。一般来说只有魔导师级别的猎魔人才可以担任这些职务,而【东方之殇】前的塔提克米尔里只有五个魔导师级别的存在,其中两位属于东方家族。这两位分别是当时的东方家主——也就是无心的父亲——以及他的妹妹,也就是无心的姑姑。
当时的新生代有四人被公认有成为魔导师的潜力,其中就有阿紫,阿红,以及无心。令无数猎魔人惊惧不安的是,这其中竟然有一个人是另外两个人的主君。也就是说,将来东方家光无心这支就会多出三名卿士——无心和他的两个仆从。待到那时,无心将成为猎魔人一族最有权力的男人。曾笼罩在猎魔人头顶数千年的王政阴影似乎有有了重现的可能。
在无心高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没有人听闻过他的名字。猎魔人对于这样的保密已经习以为常,这是对优秀后辈的必要保护。无心一出现便被认为是有史以来最有天赋者,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来必然是下一个大贤者。
【最高天赋】这样的的称赞只持续了半年,第四个人很快就取代了他的位置。
但是那第四个人并不能成为东方家的制约因素。
因为那第四个人,是无心的妹妹,东方无语,当今世界上天赋最高的猎魔人。甚至有猎魔人认为她能够突破大贤者的界限,成为,【神】。
这就是东方家当时在猎魔人中的统治力,他们有五分之二的卿士,以及全部的预备卿士。
没有任何猎魔人家族可以与之对抗,或者说,整个地球上都没有人可以与之对抗。如果大贤者特尔格不出面制裁的话,东方家将轻易地再现王政时代。
而特尔格是不会出面制止猎魔人的内斗的。
东方家在那时成为了几乎无敌的存在。
所以东方家现在几乎死绝了。
无心【堕落】,阿红失踪,阿紫背叛,绝大部分的东方族人被杀,只有东方欣和东方无语幸存,并且后者身受重伤。短短数天之内,原本不可一世的东方家族几近灭亡。
无敌者死,这是猎魔人自远古流传下来的诅咒。从王政时期的诸王,到前代的大圣再到现在的东方,当一个势力膨胀到无法被制约的时候,它就一定会灭亡。对于崇拜强者的猎魔人来说,这很奇怪,但确是真理。
这是梦魇,没有人可以逃脱。
这是命运,没有人可以抵抗。
没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太快,让人眼花缭乱。
阿紫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她成了东方家的叛徒。
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东方无心会向族人下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