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贫民窟活着,我们在贫民窟居住,我们在贫民窟吃饭,我们在贫民窟入睡——来自Akon(美国音乐制作人,演员,作曲家兼歌手)的歌曲《ghetto》中的歌词
……
混沌无光的廊道,霉臭,血污,汗臭,活人以及死人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地面上疯狂的噪音,音响里的鼓点和声乐,车子的鸣笛,人与人的交流声,混响作一团。
与地下的死寂对比鲜明。
几十几百个人的脸,手,脚和身体堆叠着睡在窄的难以行走的下水道里,排泄物和有的人的脑袋叠在一起,那麻木的,呻吟着的,各类惊悚的表情配合着被掩埋的看不清主人的肢体,让人感到仿佛身处地狱之门前。
一声“吱”的尖鸣从那些蠕动着的人肉堆里传出。
该死!那些东西!那些在地上受人驱赶的小畜生!一到晚上,一到地下,一到这无人知晓的无间地狱里,它们便要吃人!
它们靠近我了,那混账东西的嘴里还叼着一颗死人的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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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哪里?这地方我没见过!
这白色的屋子里,那墙上,那天花板上,那全是死人身上爬下来的蛆虫!它们都会吃人!它们都要吃我!
还有那地上!那是老鼠!那玩意儿张着贪婪的眼睛,要把我的眼球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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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一个稳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灯被打开了,那个怪物一下子蹿到了门外
“余,余!”我想叫出他的名字,但是嗓子像被扼住了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是因为老鼠?”他握住我的手绕到我身后去
下一刻我被投进了一个暖而平稳的怀抱中
平静如斯,简直不像个人的身体,而像只牛的脊背,能感觉到在动,却又像大地一样沉稳。
我长舒一口气
很久没有梦见老鼠,我以为自己都已经把那群贫民窟里的魔鬼忘却了,可今天它又出现在我的噩梦里,还把我吓成了这幅狼狈模样。
“先生......经常见到这样的情况吗”我问先生,听他的语气,似乎不觉得一个有着成年人经历的男性被老鼠吓到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在印度,罗马尼亚,阿富汗等地来的茧化人时常出现这种情况,其中罗马尼亚人尤为严重,医学上属于PTSD,你不用感到羞耻”他松开我的手,我抬起头,看见天上的落雪在灯光下如星星一样,垂怜般落在我所在房间的窗前。
此时尚在深夜
“非常对不起,打扰了您的休息”我向他致歉,强行止住还在发抖的身体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你的反应确实比多数人还要激烈,我会叫人过来清理,你先跟我来把身体重新清洗一下吧”余先生起身说
“......”对此也只能羞耻的垂下脑袋,在被褥和裤子上粘着一团深色的印记
就算不作为成年人,单纯用这个身体所在年龄的孩子,对这种事也会感到羞耻的
在理解了状况后,我有点僵硬的走向余先生所指的浴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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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一个眼睛上带着疤痕的女孩坐在浴场的水池边上,喊了一声
我没有回应她,因为我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热情过头的人。
她似乎也不嫌弃自己被无视,径直走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意识到她的手上似乎也有和脸上的上疤不大一样的伤口,脸上感觉是烫伤,手上则是刀伤。
我被她安置在座椅上,双手也不知放在哪儿好,只好像个孩子一样坐在椅子上等她发号施令——我甚至觉得我此时好像就是个孩子
细看她的神情就会觉得,这个人充满了特殊的英武之气,而且她在一旁收拾洗浴用品时也很利落,似乎有急性子的雷厉风行却又游刃有余,和我预先设想的只会瞎起哄的傻瓜对比一下似乎还好。
把注意力放到这栋宅子,它本身就相当大,再加上布局上称得上极尽合理,有这么大的浴场也不显得占地方
真是让人不好形容的体会……
现在我浑身都是泡沫,被固定着折腾。
以前过的最好的那段时间我也弄过这些东西,后来没钱了就只好理了光头,每次直接用水冲洗……现在还要打理这么麻烦的头发
“每次有新人进来,前几晚都是这个情况,喂,别害羞了,我一个人在这里说了这么久,你也搭句话啊”结果她果然还是个话多的家伙
“我是从老挝来的,你呢?”她问我
“你的英语很标准”我只好强迫自己对她说话“我是,罗马尼亚人”
“我的中文也很标准(中文)”她用中文说。其实我会说中文,在和中国云南人打交道的时候我学过不少,但我假装自己听不懂她的话
“听不懂吧?那么你还是快点学中文吧,中文在这里很有用的”他说,她的手在我背上拍了一下。
我还是自己找话题吧,看来她不但擅长聊天,还更擅长把天聊死。
“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怎么看余先生的”我问她“我有点好奇”
“啧”她发出一声不愉快的声音“他啊,他就一死太监”
“诶?”我睁开眼想看她,结果被洗发水弄的眼睛生疼“你知道吗,这个宅子现在分为三个阵营,占大多数的是对他‘芳心’暗许的,占少数的是已经在行动的,还有——”他一只手离开我的背,我猜她正在用那只手指着她自己“就是我,可能还有你,但可能很快又只剩我了”
她说的不无道理,好不容易抱上一个(人傻钱多的——这个前缀并不在人物的心理活动中,只是作者的吐槽)好人,我其实挺想就这样安定下来……停下,这个问题已经不容再思考了
”唉,看来今晚尿裤子的只有你一个了,对此发表一下感想吧”她拍打了一下我的脸,我发现她好像特别喜欢用巴掌拍人,虽然力道不大“洗完了,眼睛睁开吧”
说起来为什么她要帮我洗......
我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也没什么感想,所以另开了个话题
“你的名字叫什么”我问她
“你是不是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啊?”她反问
“我还没想好自己现在该叫什么”我看着她脸上戏谑的表情,不加掩饰,以前的名字不再有被使用的价值,也无需再提起
“呵......”她有些奇怪的笑了一下,我意识到这是东亚人一般才会发出的笑声“我现在被她们称作‘清洁工’,以前我还是男人时,那些人则叫我‘老刺’,具体的名字吗?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话音未落建,一个脚步声——这人踢着脚下激起的一层水,声响很大,从门口传来
她什么时候推门进来的?明明推门时悄无声息,却又刻意发出那么大的踩水声,我猜想她也许和我一样,对过往的人生感到了厌倦,想要改变,因此刻意做出这么孩子气的行为——然而她推开门时的细节暴露了一切,这个人以前多半是做那些需要在他人听不到推门声就进到屋里的活计的。
此时她走过来,我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为什么穿着奇怪的女仆装
我差点就把这个疑问表现在了脸上
黑发黑眼,五官漂亮,外貌幼小,这几乎是所有亚洲茧化人的通用形容词,见多了那火车中各式各样的茧化人,我也不觉得她有什么过人的相貌。
可是那一身女仆装确实惹人注目
“又失败了?”刺小姐——我姑且这样唤她的名,问她
那人张口说话——此时我发现了她的一个特点,她的牙齿尖利的像鲨鱼的牙齿:“是啊,本以为本周决胜用的女仆裙怎么说也该有点推进关系的作用,结果被头也不回的甩开了,不愧是我亲爱的余,高傲的像个国王”
“他是被你吓跑了而已”刺小姐回答
“她是......第二种占少数的?”我悄悄附耳问刺小姐
“是的,而且属于极端派”刺小姐的眼珠子上下晃动着,与嘴上的语气相呼应“这家伙可是会偷偷爬到别人床上的类型”
“又说我的什么难听话呢?”鲨鱼牙的女仆咧开嘴问
“说了点实话而已,比如你在余进到你房间修管道的时候在床上摆了一床的yes之类的”
两句话的功夫,那个鲨鱼牙已经把女仆装脱了下来。
刺小姐左看我一眼,右看坐进了浴池的鲨鱼牙一眼。
“新来的,你知道这个宅子还有一个诨号吗?”她戏谑的说
我当然不知道,所以也只能顺着她的话问:“是什么”
她比划着托了托自己的胸口:“平板之家”
“......”这个家伙真的很擅长把天聊死啊
澡堂里只剩下了流水声,过了一会,又进来一个人
不对,应该说从门缝里钻进来一个人。
这人我认得,她是和我一起被放出来的。以前是酒吧里的一个小骗子,因为喝醉了酒以后和不该碰的女人上 了 床,现在落得这么个凄凉的下场
别说其他的了,光是“走”过来的这个过程就已经让她极为吃力。
“啊......”他看见了我,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体平衡的同时,嘴里想叫我的名字,一道口水从他嘴角流出
可以看出“他”的记忆并没发生什麽退化,但这也更显可悲,曾经的记忆留在幼儿的头脑里,变得难以驱动,她一生也只能生活在这种混沌不清的挣扎中。
我走过去抱起她,大概三岁多一点的身体,就算是我也能轻易抱起来......有点重
“啊......”她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别哭”我把她放在怀里摇了摇
刺小姐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脸“她看上去更难受了”
鲨鱼牙也伸手过来戳了一下她的脸:“她叫什么”
“很......好玩吗?”就在我把手指伸到她脸上的一瞬间,她的脸一下子鼓了起来,让人想起河豚。
“他叫韦德,不过现在来说,你权当她没有名字就可以了”我对鲨鱼牙说
“那她以后就叫小河豚好了,你看这脸鼓的”鲨鱼牙咧开嘴笑着说“我可以养她吗”
“可以”我擅自决定了,这般决定虽然有几分心血来潮的成分,但却也不是坏事,茧化症患者的身体成长率除了几个世界知名的个案以外,全部都是零,韦德的人生已经完了,我能做的就是给她找一个愿意天天照顾一个养不大的孩子的养母
而鲨鱼牙小姐,就性格来说似乎不是很可靠,但也算个短时间的权宜之策——没准还能成为永久性的
“好的,那我以后就是你的母亲了”鲨鱼牙小姐抱起韦德......小河豚说“我叫尼亚,以后我就叫你小河豚,韦德这名字太难听了”
“她绝对会跑出去吹嘘这是她和余的孩子”尼亚洗完离开后,刺小姐小声对我说
但此时我正在纠结别的事,我问她:“刺小姐......”
“新奇的称呼”刺小姐转过身“什么事”
“这里的女孩.......”我比划了一下“真的都是平的吗”
“你居然会问这么少女的问题,看来适应的很快啊”
刺小姐最后也没回答我的问题,这让我有些纠结,不过回忆了一下这栋宅子里的人,我确实没见过胸部很大.......不对应该说连有胸部的茧化人都几乎没见过。
难道余和先生喜欢平胸的女性?所以收养了这么多平胸的茧化人?还是说他喜欢胸部大的女性,所以对这栋宅子那么多的追求者都无动于衷?
抱着这样的疑惑,我往前厅走去,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