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比刚才还冷了。
挡都挡不住的穿堂风在整个客厅里嗖嗖的肆虐着。当然了,因为门已经没有了嘛。
「啊嚏!」
这一切始作俑者——这个血红色的少女,正和我面对面地坐在客厅的茶几边,不断发出啊嚏啊嚏的声音。
穿着我已经嫌小的、去年的衣服,烘着我家仅有的一个暖气,用血红血红的眼睛盯着我。
她——该说是娇小还是矮小呢,总觉得这两个词有微妙的差异啊。衣服在我穿着嫌小,在他身上就变得像塞了棉花一样蓬松。袖子完全把手遮住了,肩膀也从领口里露了出来,只看上半身的话,就跟那种清凉的夏装一样。
「话说回来,那个什么…拉斯R丹…什么的…」
「是蕾拉斯 R. 丹尼安!请不要乱念别人的名字!平时叫我蕾拉就可以了。」
好复杂的名字。背英语单词都让我够呛,更不用说这种奇怪英文名字。让我背下来而且不念错大概是不可能的吧。而且,「平时」。这家伙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里长住了么…在此之前,还是先给我把门修好吧。拜托了。
不过,说到肩膀,
「那么…蕾拉。」
「嗯!」
「你左边肩膀上那个…紫紫的发光的东西,是什么啊。纹身么?」
蕾拉摸摸自己肩膀,「啊,这个我也不知道呢」然后傻呼呼的对我笑。
「这个蝴蝶,一开始就有了哦。」
「蝴蝶?」
她左肩上的图案,仔细一看,确实是蝴蝶的形状。荧光的紫色蝴蝶,正在鼓翼的样子。像是纹身,但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吧,从来没见过会荧光的纹身。
「看起来…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紫色,还有蝴蝶,都是有些妖艳的东西。
「嗯啊?讨厌蝴蝶吗?」
「不是的。只是这只蝴蝶,感觉很妖艳但是又有种让人畏惧的气息。很绝望的感觉呢。」
「好复杂…听不懂…」
左肩蝴蝶飘舞的少女,可爱地满脸不解。
「啊!说起来,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
像想起忘记的很重要的事的健忘老太太一样,忽然张大嘴巴向我问道。
「我的名字?穹天,天穹的穹,穹天的天。」
好冷。会逗得这家伙笑吗。
「穹天吗?很有韵味的名字呢。」
根本没有笑。甚至也没有对我露出那种聪明人看笨蛋的,鄙夷的表情。难道是她那个太笨的脑子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都全部自动过滤掉了?
「穹天、穹天、穹天、穹天。」
不断重复我的名字,在努力的想把它背下来吧。果真是天才呢。
「好好的记住了!天穹!」
…前后矛盾了啊!你这家伙!
短暂的谈话结束之后,蕾拉在整个屋子里好奇的乱逛。「这个是什么?」「这个是什么?」的指着家用电器一个一个的问,同时还未经允许的乱翻我的冰箱、储物柜。布丁军团、薯片军团、冷冻速食军团,全灭。
「我吃饱了!」
明明根本没有开过饭,居然说『我吃饱了』!
这时,电话响了。
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给我的人,只有一个。啊,不过也许是某些鄙视人智商的电话骗子、抑或是通讯公司又来介绍什么新活动也说不定。总之,我拿起听筒。
「你好,你是…」「穹天吗?现在去买做饭要用的番茄、土豆、排骨和鸡蛋,晚上在我这里来吃好了。这次是特例,就不收你材料费了。不过迟到的话,罚金五十。再见。」
啪嗒。挂掉了。
………
这不是我妈。妈妈如果是打电话过来连自己名字都不报、钱也不给就叫人跑腿的家伙的话,那么我还是不要出生好了。不过,这种恶劣的家伙此时此刻正存在于自己的周围,每次想到这一点都会增添一份我对现实生活的绝望。哪天要是我自杀的话,这家伙一定是第一犯罪嫌疑人。
其实这家伙叫做宣夜,我的青梅竹马。明明有个很文静的名字,性格却糟糕透了。不过这仅限于我,该感到荣幸还是痛心呢——她对待同学,甚至是其他异性同学的态度,都比对待我好一百倍。双重人格?也许吧。
总之,现在接到了任务。不去完成的话,可不像网络游戏那样咔嗒按一下『放弃任务』就能简单了事。继续用网络游戏来比喻后果的话,大概装备会被清空,或者直接被删号吧。
「现在要去超市买晚饭的材料,然后去恐怖的怪物的巢穴探险。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去吗,蕾拉?」
「嗯啊!要去!」
蕾拉兴奋的点了点头,从洗衣机上跳了下来。话说,这家伙居然没有吐槽?不要这么无所谓好不好!接下来可是要去怪物的巢穴了哟!
购物街上的菜摊前。
「鸡蛋、土豆…还有什么来着…番茄…麻烦死了,要买东西就给我好好的自己出门啊…宣夜那家伙。」
「宣夜?」
啊,说起来,还没有给蕾拉介绍过这个凶恶的青梅竹马呢。试着让她留下对宣夜的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好了。
「就是刚刚打电话过来的那个人。很凶、很凶的暴力的,今晚会给我们做晚饭的那个女生。」
「会做饭的女生一定是好人。」
…这么轻易的断定没问题吗!喂喂!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对那家伙不满意吗!
「因为,会做饭的人一定都很爱操心别人吧。都是很有责任感的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那家伙从来就不跟我好好说话。」
「可能是因为,在宣夜的心中,穹天是特别的存在吧。」
「…诶?是吗。」
特别的存在…吗。
跟周围的人相比,我一直都是特别的存在呢。
十岁的时候,父母出了一次『远门』就再也没回来,沓无音讯,说是人间蒸发也不为过。七年来,都是靠着父母留下来的一笔不多不少的钱和宣夜的照料在过活。也差不多习惯了。
失踪七年的人…再过三年就可以向法院申请已经死亡了。
他们真的还活着吗?说实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的生活影响不大。七年,如此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将记忆抹得模模糊糊了。甚至有时看着过去三人的照片,会浮现出像这样的疑惑:这两个人,真的是我的父母吗?
「穹天?穹天你看那边有五个奇怪的人…」
一句话把我从回忆的泥潭里拉了出来。向蕾拉所说的方向望去——然后又掉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泥潭。
——五个穿着做作的街头服饰的混混,正向这里张望着找什么人的样子。其中一个家伙用刺满刺青的手,指着我的位置。然后五人中貌似是带头的那个青年,对我怒目而视。
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因为我认识这群家伙。这些家伙之间虽然不算是熟人,但也一定是无意之间有点联系的。看来我的相貌被深深的刻进了他们的骨头里了呢,这就是所谓的「恨之入骨」吧。
一句话来解释就是:我曾经在不久之前跟这些混混有过一次比较大的冲突,而且还在冲突中占了上风。而且今天这些家伙出来闲逛的时候,正巧碰见来买番茄的我。
宣夜,你又间接谋杀了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