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有空吗有空吗,今天有空吗!」
房间的门由外推撞门吸,女性的重量炮弹般堆积到我胸口的位置,吵嚷着。
我很困,连翻看时钟的精力也没有:「纱里奈吗……今天是休息日吧。」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今天也是高中难得的运动祭,可以邀请监护人随行。机会难得嘛,所以很想邀请哥哥来观看。」
「你报了田径的项目吗。」已经没有继续睡下去的必要了,纱里奈字里行间的强迫意味开始不容我规避。
体态玲珑的少女不由分说赛来了预先准备好的衣服,从趴在我床上的姿势换成了松散的坐姿:「是啊是啊,不止如此,还有羽毛球和排球的报名赛,哥哥会和我一起过去的吧。」
「周末有这么重要的活动就该早点和我做说明啊,准备便当的时间都不怎么充分了吧。」我拉开窗帘,晨光刺破了树叶的细缝,蛋液样的金黄流入我房间的地板上。天气肉眼可见得不错,就连时节也恰逢常会选作开办运动祭的盛夏。
被抱怨了『沟通模式』的纱里奈反倒狡猾地笑起来:「哥哥就是喜欢操心。早在昨天晚上我就全都准备好了,两人份的便当,还在哥哥那份里把哥哥最喜欢的青豆变成了双倍!」
「准备得真充分啊。」顺口夸奖道,我扯正polo衫的领口,把衣摆折进皮带,向楼下的洗漱间进发。一直到我进入洗漱间,纱里奈也保持着『跟随』的状态,她抱臂靠在门旁,让话题远没有那么快结束的征兆。
「那是当然,这可是向哥哥展示我在学校也是有很棒的表现的机会啊。」
我含着嘴里的牙膏泡沫,含糊不清地与她对答。难得又到了翘首以盼了很久的假日,原本计划一觉睡到自然醒——当然,决定了今天一贯的慵懒日程的我也一往无前地在地下室耗费了相当一部分精力,时间上显示我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样子……享用早餐时冲一杯特浓咖啡好了,否则活动中表现出困意的话,恐怕又会招惹来纱里奈的偏见。
等到可可味的牙膏泡沫随水流旋入汲水口,身后才传来女性模糊的叹息。
「……真是好久没有和哥哥一起参加集体活动了啊。」
我仰面呼吸毛巾间的热气,没有回话。
做足了出发准备后,我们在运动祭开始前的三十分钟出门,我先开车送纱里奈抵达学校,然后把车停入附近的停车场。
纱里奈就读的高中开办的运动祭布置得相当不赖,向秉持了『参观』这一目的、前来学校『参观』的监护人们致敬的横幅一直拉展到了两幢教学楼的中央。运动、青春的气息和花坛里栽种的菊花浓郁扑鼻。穿有各式各样的运动服,前胸贴有入场数字的女孩在宽阔的田径赛道拉伸肌肉,做充分的赛前准备。
脱离所谓的高中生活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三年,平常生活倒没有发生类似想念过去生活的状况,被纱里奈邀请过来后反倒有点被这样的景色吸引了。
等我单肩背着纱里奈的书包走进学校,被挤在朋友当中笑得很欢快的纱里奈很快瞄准了我的出现,她踮起脚尖,一边呼唤一边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把书包递还给纱里奈。
「田径比赛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我带哥哥去我们班级的位置吧!」她抱着背包,里面装的是中午的便当和换洗的运动服。这家伙相当开心,享受着运动祭即将到来的笑容里是化不开的汗水与期待。
「诶,原来这位是纱里奈的哥哥吗。还以为这家伙终于交到了男朋友。」离纱里奈最近的女孩对我产生了好奇,双手在背后交握,以审视的目光穿彻了我身体的前后,「虽说平常去纱里奈家拜访都遇不到的样子,但是和纱里奈描述的比起来感觉哥哥意外的成熟有气质,和纱里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真是的,是亲哥啦!不用每次都贬低我吧。」
「你好,我是中岛莉香!是纱里奈的朋友。」无视了纱里奈,女孩向我搭话。她比纱里奈矮一点,反而是活力型的美少女,单股马尾很有干练的气质,「是纱里奈酱的哥哥吧,是这家伙口中的常客,经常听她提到你哦!」
「狩间优一,是纱里奈的哥哥,纱里奈平时多受你们照顾了。」
「哪里哪里,纱里奈这家伙性格上意外的讨人喜欢呢,虽然和哥哥摆在一起明显差别很大。」
莉香说话的时候,对『朋友的哥哥』这样的存在感到好奇的,周围的女学生围了上来,她们七嘴八舌地向我送来问候,对年长男性充满好奇的同时也意外被传达了一些关于纱里奈的啼笑皆非的日常。
短发的女生十指紧紧的握在一起,情绪激动地贴过来:「是纱里奈的哥哥呢,气质真好啊。没想到是成熟型的帅哥。」
言过其实的赞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组织言语,故此维持自己『年长男性』的重要形象。被脸蛋漂亮的年轻女孩夸赞的感觉说是得意倒不如让人感觉害羞。明明论年纪都该是过了这种容易春心荡漾的时期,顺利进入日本社会的社交场合的成年人了,却还是免不了被『害羞』这种情绪掌控,彻彻底底陷入束手无策的状态就更加让人难为情了!刚想开口,就被接下来围到我身边的言语淆乱。
「交换邮件地址吧!」
「哥哥是做什么工作的嘛,感觉站姿意外的标准。」
「去纱里奈家做客的时候竟然没有遇到!纱里奈酱真是太狡猾了。」
糟糕,话题的走向和最开始相比已经彻底偏离正轨了,不快一点解决的话纱里奈恐怕要抱怨连连!……即使想法是好的,也很难真正有实践解决的手段。
「纱里奈酱的哥哥真受欢迎呢。」
留有一头柔滑长发的女生立在纱里奈右肩后,适时在滚油上浇了一把火。
纱里奈把手背在身后,撇撇嘴不去望我的方向:「从以前就这样呢,不管是和哥哥在一起还是哥哥和其他人在一起。虽然说是习惯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
「再不去救哥哥的话就真的要被拐带走了哦。」
「我,我知道了!」
突然就有了前所未有的动力驱使,纱里奈全力击破女性挤成的『罐头形』障碍,好不容易钻进我身旁的空间,就立马强硬地扳过我的手腕,抻往赛场方向:「真是的,你们这些家伙,也看看状况好不好。赶快去准备快要开始的比赛啊,好歹关注一下你们自己那边的事吧。不要围着人家的哥哥啦!」
「诶,等等啦纱里奈酱,我们一起过去。」
就算纱里奈放出了『不要跟上来』一类的恫吓。结果,还是有追上来的。
「离人家的哥哥远一点啦,彩子,你家的位置在那一边吧。」被纱里奈扯到她的班级规定的操场空位,纱里奈拦截住几个跟过来的女孩,手指点向篮球场方向的某一空位,「不要跟过来了啦,到时候因为秩序混乱被老师找麻烦的话我可不负责哦。」然后再三叮嘱我道,「哥哥就不要乱跑好好待在这里吧,届时一定要很认真很认真的欣赏我的比赛啊,绝不可以分心。」
接收到她言下之意的讯号,在坐垫上盘腿而坐时把话应了下来。
纱里奈离开赛道前往后方,去准备淘汰赛的热身运动后,旁侧的中年女性和我攀谈了起来,并分享她的午餐便当。
因为是陌生且年轻的男性的关系吗,感觉她们意外的热情。
「是陪女朋友来的吗。」
「是妹妹。」给予了诚实的答复。
「真是优秀呢,在这样的休息日还陪着妹妹。」女性双手搭上膝盖,瞭望田径淘汰赛开始的赛道方位,「一大早起来就要给我家的孩子准备便当,明明都不在意运动会的成绩,只希望她平平安安,不过这孩子意外的有干劲呢。你的妹妹也报名了田径项目吗。」
「是啊。想要好好休息的时候被叫醒,半推半就地来了。」
「真是辛苦了。需要喝一点茶水吗,我这里有准备温热的,等待孩子们上场的时间应该会很无趣吧。」女性和善地微笑着,从挎包的拉链下方取出一个浅粉色的保温杯。没有办法拒绝送上门的好意,我用空茶杯接了一点热茶,等待『上场』的哨令。这段期间和身旁的女性保持闲谈,加之相当温热的绿茶,心情很快调整过来。
「被有着优秀手艺的女性用美味的茶款待了,毕生荣幸。」我放下手里的空杯,向女性致以谢意,「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我妹妹的手艺,当作回礼。」
「便当是妹妹制作的吗,啊呀。真是用心呢。」看着我从包中取出便当盒,女性显然被那里面充满着少女气息的菜样可爱到了。『用心』是绝对恰如其分的说法,连从不在此上心的我也看得出来,纱里奈把饭团捏成了小熊的形状,附上了海苔,西兰花和鳕鱼条,处理得格外细心,鸡蛋制作成了小熊的衬衫,右侧的小方格里放置着炸鸡块与青豆,连绿茶都适温着,感到香味飘了出来,我把用来交换女性茶水的,纱里奈为我准备的食物夹了过去。
「真是美味呢,你真是有一位十分贤惠的妹妹。会是称职的好妻子呢。」
得到了相当令人骄傲的赞赏,我代替纱里奈向她致谢。相信传达给纱里奈的话她也会欣喜若狂。
在我和女**谈的中途,参与第一轮淘汰赛的选手聚集在赛道的起点处。发令用的气枪在整个操场回响。
奔跃的数人中,我寻找着齐头并进的女孩中属于纱里奈的身影,这家伙果然也拿出了十二分精神,她扎高的马尾在脑后摇动,大腿最大幅度地往前迈进。身旁交流过的中年女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相信她的孩子正在为胜利努力拼搏。
把风,把影子,把光都甩在背后,橡胶的操场上拉起的红色终点线撞在了女孩的腹部,接二连三的,欢呼在四周沸腾。
纱里奈的成绩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如她所愿的取得第一,但是第三名的奖杯也足以让我喜出望外了。田径比赛告一段落之后,就是参与度比较高,而纱里奈没有报名的拔河等项目的赛前准备。
拔河开始了大概近二十分钟后,纱里奈才气喘吁吁地进入观众席,盘腿坐在我身旁。我知趣地递过一瓶水。
「干得不错。」
手里的瓶子捏出了声响,纱里奈吐出肺部积攒的空气:「……尽力了。明明想让哥哥骄傲的,想不到是第三。」
「我可从没说过对你有『第一』的要求啊。」我轻轻敲了一下纱里奈的头顶。
纱里奈靠到我肩膀上,要求休息一会儿,解决便当之后她还有不少下午的参赛项目。
「……啊,对了,哥哥。你知道吗,据说运动祭结束之后有重大惊喜哦。」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题的纱里奈睁开了眼睛,躺在我怀里的她眨动着长睫毛,「大概午休的时候就差不多要公布了,哥哥也期待的吧。」
「校方没有提前通知吗。」
「提前通知的话就称不上是『惊喜』了吧,要不要现在就开始吃便当。哥哥肚子饿了吗。」
「比起问我这个问题,考虑一下你自己吧。还是说运动过后意外地感觉不到饥饿?」
「我肚子饿了。」纱里奈不满地撅着嘴,伸手去够背包,从中取出两份便当交到我们各自的手中,「午休的安排很空呢,可以一边和哥哥闲聊一边慢慢享用了。」
「不喝点茶吗。」看着纱里奈急切地把饭团塞进嘴里,生怕她噎住的我递出了茶,在这种时候,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纱里奈怕是要被迫放弃下午的项目了,与其说我会怎么样,不如说会打击纱里奈的自信心才对,毕竟她也为此准备了相当一段时间。
她接过,用被饭粒混淆的声音答谢着:「……谢谢哥哥……」
等到我和纱里奈都享用的差不多,我还将三分之二的炸鸡块分享给纱里奈之余,校内广播响起了。
「哦哦哦,是要公布『惊喜』了吧!」
「不要激动到站起来。」我忙把纱里奈按回坐垫。
『现在进行全校广播,现在进行全校广播。为了弘扬和响应政界对我们的期待和号召,今天有幸请来了政界的阁下们欣赏比赛,请大家维持好秩序,整理好手边的垃圾,重复……』
「诶。」纱里奈和周围的人一起发出了惊愕的声响,「诶!!」她抓住我的手腕,情绪激动地说:「是,刚才听到的的确是『政界』吧,为什么他们会屈尊到小小的高中来啊,哥哥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情。」细想的话,『政界』这么做的目的其实通俗易懂,他们只是单纯需要更多民众支持的『声音』作为呼号与力量,得到抵御反抗者的舆论,从民众为出发点扼杀他们。所以才会施行『加入校园活动』这种计划提案,不过要是真的有『政界』较为知名的人拜访,我势必就要中途加入他们的护卫——即使今天是休息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迎宾用的音乐响起。学生全体起立,主动让开的,通往操场的一条道路进来了人。周围是训练有素的警卫一类,然后是随行议员,将帅,有些甚至是我在『政界』的合作者,朋友。底下的气氛沉闷了起来,所有人屏息凝神的等待这些贵客接下去的宣讲。直到一抹淡色的、熟悉的身影,与严肃的警用装格格不入的薄荷色长裙,在警卫们的簇拥下出现。周围重新出现了名为『交谈』的存在,很多人因为她的出现交互起来,纱里奈也在数分钟后,向我发出了激昂亢奋的叫喊。
「啊啊啊,那个,是那个,看,看到了吧哥哥!」纱里奈偎在我怀中激动不已,「是,是那位圣女阁下吧!」
淡薄荷色的涤纶长裙,一副尊贵女性固有的不凡气质,垂荡在肩与脖子后方的棕发带着靓丽摄人的光华。抱着怀里的纱里奈,向女性的方向抛去了凝视的我,机械又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这位人人口中都犹如『救世主』一般,交口称赞的圣女,答应了会在家中保证自身安全的,脸庞美丽的她,竟然会主动莅临区区一所高中。倒是不曾让我想到的一个状况,我以为所谓的『政界』,来的只是一些寻求民众帮助与票选的政客,想不到校方所谓的『惊喜』竟然留有这么大的后手。
就在队伍行进到一个离我非常近的距离,感应到了我的凝视与存在一般,她和我交汇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