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的午休没能持续多久。有人来到我所处的位置,以紧急任务为名唤我过去。
当然,这也是意料内的状况了。
「哥哥。」
我卷好手中的餐饮垃圾,用塑料袋打包装好并离开时,纱里奈担忧的目光从坐垫的位置瞧了来。「请务必小心。」意识到自己的妹妹可能意识到了再下去的状况,她没有为难我,而是让我完全有精力去应付接下来的『审判』……明明身为『操纵』我难得假日的主角,被打扰了兴致的纱里奈恐也为之遗憾吧,我揉了揉她的脑袋,告诉她一切正常。
『政界』访客安排在了学校的礼堂前,一块较为阴凉的树荫下。被带领到那时,与我泛泛之交的警卫队长向我敬礼,军靴胶底整齐有素地相碰,他们齐声问好。端坐在休闲椅上的圣女合上纸扇,接待我的是她的莞尔一笑。
「优君。」温柔地轻唤了我的名字。
凡是圣女带来的警卫,都是熟悉我和圣女之间的关系的聪明人,他们选择性地无视了目前正要发生的状况。
「我事先了解过了,这所学校有优君的妹妹在就读,相信着这次一定有机会和优君见面,我就来了。真的见到了,好开心。」斯文的女性双手合十,迎了上来。
我将手置在她肩膀的两侧,拉开一段距离:「阁下需要的话,动用指挥权调配不是更便捷吗。」
「总觉得用那种方式的话不太真诚,而且十分狡猾呢。」圣女很认真地思考了,用她个人色彩强烈的婉转话语倾诉其意,「何况我也不太喜欢动用权利的感觉。」
「我了解了,阁下。但不论如何,工作时间保持上下级的距离为好。以我的身份不便与你谈笑风生。」尽量避免一些宣兵夺主的臆测吧,我可没有做好成为『政界』千夫所指的男人的准备。
「啊,嗯。虽然说现在还不是优君的工作时间,但我了解了。」她小心地退开半步。
我和圣女寒暄交谈的时候,从旁护卫的警卫队长冒昧地掷来问候:「准尉阁下。」
「何事。」
「很冒昧提出这样的请求,接下来的请求内容实际不在您的工作范畴,您有权拒绝,准尉阁下。是这样的:请祝我们一臂之力,相信有更多应对经验的准尉阁下的协助,圣女阁下的安全会有所保障。」每一段官方式的开场白都带有极大的精神压力,给我一种不帮助他们的话就会被压垮的感觉,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仅靠他们的实力难以摆平的状况了。
会突然在这种日子提出协助请求,察觉到违和感正向四面八方滋生的我凭直觉提出了质疑:「是发生了什么吧。」
警卫队长和一名警卫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决定坦白那封令他们人心惶惶的『邮件』内容。他们很快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起因是圣女数日以前收到的匿名邮件,其中包含了很大部分的恫吓内容,诉诸着对集权者扭曲的仇恨,对利用他们姊妹同胞的憎恶。胆大包天的凶徒甚至扬言要在今天对重要的圣女实施刺杀……这种手法,我早些年倒有所耳闻,描述清晰,对杀害目的的大胆施行,倒是『旧纲』首屈一指的杀手,『环尾狐』惯有的犯罪预告。当然,某人在效仿知名杀手递送预告信的行为也无法排除,其缘由因人而异。目前只需要考虑圣女阁下的安全。
「相信发信人的IP也经查验过吧。」我无条件相信他们会为保障圣女的安全做出努力,毕竟,即使圣女自身握有的权利并没有超越那些操纵幕后的政客,但她依旧跻身为日本人民抵抗『感染体』的重要希望。所以,以日本的民众,以一名肩负责任的男性的角度来说,需要进行例行提问的话题部分还是有流程上的必要。
「是的,一无所获。」得到了并不出乎预料的答复。
「既然都收到了这种邮件,这样的日子就适合好好躲起来。为什么还不放弃对外的交流活动。」我对圣女的『微服私访』表述着不安,明明提前已经收到这样的邮件,就更因为避免暴露在外界的社交活动,躲藏在安全的建筑物内,还是说日本的『政界』在警卫署严密的保护下无法居安思危,彻底陷入麻痹大意的窘境了吗。
「那是因为……中村议员提议了,目前的局势十分需要我去稳定民心。这样他们会给予我们很多意想不到的援助。优君也知道的吧,议员也说过情况真的很糟糕。那些宣泄不满的人无法赞同我们,想要努力反抗我们这样的事。」
无视圣女口中这些天真的想法——和身为『圣女』这一伟大的精神存在的意义不同,这家伙在思维模式上就是个话语参考价值为0的典型的小女孩。「中村议员在政界有什么仇敌吗。」问了也是白问,中村隼人,这家伙可是在日本政坛少有的极端右翼分子,口无遮拦,因为提出过遗弃被『感染体』入侵过的岩手县而与绝大多数左翼政党为敌,「……去更衣吧,这个样子也许太显眼了,再不想点不就办法的话,不仅很快就暴露在杀手眼中,还有可能第一时间遇害。」
「诶,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换的衣服呢。」虽然勉强认同了我,可身为年轻女性的圣女还是有着她自己的顾虑,「还有……更衣的地方。」
「会托人准备好的。」我向一名员警指示,要求他带来圆顶帽,方便行动的连衣短裙一类,只要让圣女看上去没有现在这样惹人注意即可。等到交代完这些事,又开始决定更衣的地点时,我提出选在体育馆的器材室的联想。考虑到不能选定学校的女子更衣室,排除了大量有人经过,且运动祭无法避免的出入场所。还维持循规蹈矩的话,争分夺秒的拯救圣女的性命也就不存在『成功』的可能了。
「难道大家要一起去吗,就,就优君一个人也可以的吧!」
偏偏这个时候扭捏了起来。说的倒也没错,就算只是进入更衣室,被大量的男性护卫围在门外的话还是会感到害羞和抵触,走运的是圣女主动提出需要我的相陪,这样也间接避免了由我主动提出该方案,结果惨遭白眼的下场。
「最好称我『准尉』,公共场合就别用这么亲密的叫法了。不分尊卑可是会被内阁礼官训诫的。」
「帮我想想办法嘛,优君。被跟进去保护的话,真的很害羞啊。」完全无视我的想法之后,圣女撒娇一样的口吻向我诉说。总之也不知道是否怀有『刻意』的情绪,我的坚决也在圣女的软磨硬泡下雾散了。
「我陪你进去,一个人。」
以史上最生硬的窘态,应允了下来。
就这样,警卫维持原本的护卫计划,位置不做任何的改变与调整,由我负责带圣女进入空体育馆,检查没有上锁的器材室有无机关。确认了一切正常之后,把警卫找来的衣服递给她。
「等等,我先转过去。」
「就、就这样也没关系。总之,优君也有想对我说的话吧。」
她突然这么问,倒让人一时间无法给出最佳答案。
「一直躲在这里不出去的话……也不行吧,麻烦还是得解决啊。」
「那桩事结束之后,境况还好吧。」我指的是游轮遇刺的事件,「……果然是被麻烦的组织盯上了啊。内阁那帮人为了处理这件事,拟好对策了吧。真麻烦的敌人,藏头露尾。」
「……毕竟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施行呢。」
「因为,需要我的协助。所以才这么主动找上门的吗?」
「我喜欢优君啊,想要和你谈谈心,聊聊天什么的,这也不过分吧。不要把大家都想象的这么糟糕啦。」
「就是因为身为『圣女』的你一直这么天真,对那些家伙言听计从,操纵你才显得格外容易。」我不期待圣女能够理解我的苦闷,这些困扰人的现状目前还对我造不成影响,「所以没在希望我伸出援手吗。」
「才,才不是这样,优君能来的话我就是感觉非常开心才对。不过啊,优君,那些先生们一直都在好奇你的事情。可以和游轮上那位『感染者』抗衡的你……」
「『我是谁』,『我隐瞒着什么』,『为什么能够伤到感染者』,无非就是这些老生常谈。还是说经历了近期上演的事你也出现了类似的疑惑吗。」政界对这些话题还是相当敏感的,他们唯一的夙愿是『消除感染者』,身边被信赖的对象自然而然也只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毕竟……『人类』这个物种,对能力比自己优秀的生物会更加苛刻,当然,也会诞生『畏惧』。
「优君想告诉我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没必要强求我们了解彼此的一切。」没有要求我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圣女表示了她一贯仰赖的『理解』,「只是他们一直说着『感染者只能由感染者杀死』,优君也明白,就算只有我的信任,你也还是要对那些人有一个说法,否则要是招来什么强硬的手段的话,岂不是最糟了吗。」
「我不是『感染者』这种事不是应该人尽皆知的吗。」
这种质疑是无可厚非的,在『保护圣女安全』的任务上,我算是圣女身边最出类拔萃的陆军将领,虽然没有正式担任护卫一职,但之于游轮刺杀这件事上,我引起的骚动早已超乎常理。内阁对我产生的困惑,一定程度上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程度上硬要决定好一套说辞,类似『不小心伤到了』,『是对方太弱』这种一定会被大力鄙视。
总之,这件事还是有得到重视的必要。
「所以有实力的优君才会引起好奇啊。到时候要怎么对付体会蹙了类似问题的大臣,怎么去解释,优君一定要提前准备好说法啊。」告诫完我的圣女向我展示着身上的『伪装』,「衣服换好了,感觉不错吧。那我们就出发吧——」
我大步地靠过去,把转身欲走的她拉回怀中。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动作,对着身为我上司的女性这么做——但是,学会适可而止也是一本必修课:「……下次,再找点能让气氛变得轻松的场地吧。」
「我也,这么希望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