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彼此相拥,藏匿在讲台下面的空间,瑟瑟发抖。
纱里奈双手合十,紧张不安地祈祷。就在刚才的逃脱中,她的小腿被砍伤了,血流到地上,一直延续到了这里,就算再怎么想要逃也没有足够的勇气支撑了,做不到向双腿再灌注一次力量,她的眼里,向自己的方向而来的血迹开始模糊,泪水落在腿的中央。
「哥哥会来的。」即便如此,她还是在走廊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小声安慰自己。
没有逃走的勇气了,动不了了,即使知道对方追寻血迹,已经到了教室的门口,跑不动了。
怎么办,要怎么好。
但是,哥哥他也说了。一定会尽快赶过来的,只要拖延时间就好。对吧。是可以信赖的家人,所以……坚强起来,纱里奈!
门从外面推动了,临近的脚步踏在木质的地板上,木板因体重的关系凹了下去——往里来了。
纱里奈捂住嘴,努力不让抽噎的声音漏出手指的缝隙,她不想被发现,她不想……
「『杀人蜂』,发现目标。呼叫『环尾狐』。」黑色高跟鞋出现在讲台靠黑板的那个位置,刀的锋芒也映现在光亮的皮革上,女性冷冰冰的,机械的呼唤响了起来。
「呃唔……!」泪水在打转。
冷静,冷静一点!说不定还没有被发现,说不定哥哥已经到了门口。只要,稍微坚持一下。
拜托了,深呼吸,拜托了。
纱里奈向内竭力蜷缩,交握的双手扣得十分紧,她胡乱地祈求神明,冲出喉咙的尖叫几乎掀动她唇边的发丝,她要叫出声来了。
「『环尾狐』……?」女性咋了一声,「关键时候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高跟鞋踏了进来,鞋跟刺中了纱里奈和圣女抱在一起的手臂,霎时之间,恐惧被完全释放。
「纱,纱里奈酱,快跑!」圣女试图蹬开这只横在她们眼前的脚,纱里奈握住她的手,两个人想要趁机夺路而逃。但当纱里奈钻出讲台时,追击的女性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拖出了讲台。
「纱里奈酱!」圣女紧紧地抱住她。
「哦?」愉悦的口吻,女性感到好笑一样话语,「……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圣女』阁下,在这种状况下还是没有选择逃走吗?为了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竟然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啊,被『环尾狐』杀死的家伙们在九泉之下会哭泣的吧。」
「呜啊,哥哥……哥哥!」头皮撕裂般的疼痛着,什么声音也听不清,也没有办法思考了,纱里奈尽全力尖叫。她们,她们就要被杀了……没有反抗的办法,也没有逃跑的余地,就在这个地方,在她的学校。她,她还没有见到哥哥,不在哥哥的身边死掉的话……真的很让人害怕。
「别乱动啊,你这家伙!」
马上就要向圣女抓去的手被纱里奈乱蹬的脚踢开了,盛怒之下女性一刀刺穿了纱里奈的大腿。
「呜啊啊啊!」血喷溅出来,染红了两人的衣物。
「纱里奈酱,不、不要!」
「……任务完成了,不过『环尾狐』那家伙似乎联络不上了。到时候就带着你的首级,好好让她忏悔一下吧。」把痛苦的纱里奈拎了起来,让人惊叹其臂力的同时,被纱里奈撕心裂肺的叫喊折磨着。
求求你了,优君,快点赶上吧。
没有逃跑的力气,没有反抗的能力,圣女啜泣哽咽,哀求她不要伤害纱里奈。
不能看到优君伤心的样子,那是,自己所爱之人——
就在纱里奈的生命即将飞逝的时刻,女性的头遭到了重击,整个人扭曲着撞在黑板上,砸出一个明显的坑洞出来。
「纱里奈!」
听到这样的呼唤,纱里奈向呼唤的人伸去双臂,哭泣着,紧拥着,依偎着,宣泄着全部的感情。
「哥、哥哥!好,好可怕……」
「抱歉,来晚了。」看着纱里奈腿和胳膊的伤口,我感觉前所未有的不爽。竟然擅自把保护圣女的任务交给纱里奈——还完全没有拒绝这家伙的任性,即使只是想帮自己排忧解难。自己是和平的日子过到麻木了吗,怎么能够把纱里奈牵扯进来……她只是一届学生,倘若自己没有仓促地答应她任性的请求,纱里奈也就不会受到这样的生命威胁。
我把纱里奈打了横抱,扶起地上的圣女,然后看向了那名被我击中的『旧纲』成员。
「怎么会有人到这里来,不是都做好看守的准备了吗!『环尾狐』那家伙,玩忽职守了吗!」
女性从地板和墙之间爬起来,擦着流到嘴角的,从额头的伤口滑下来的血,与我拉开一定距离。
「你说,那个身量小巧的家伙吗,死了哦。」
「不不不不不绝对不可能!你这说谎的家伙,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感染者』,就凭你们区区人类……别说大话了,我要宰了你宰了你宰了你……!」被我轻松的语气所激怒,和追杀纱里奈她们时的情绪截然相反——受到了创伤反而陷入了暴怒之中吗。她拎起手里的西洋佩剑,咆哮着走近我。
……果然,是考虑到没有调动应对『感染者』的专业小队的缘故,两人发动了奇袭。所以当然也不会相信『环尾狐』的死是事实般的铁证。
「相不相信是你自己的事。但对我妹妹出手,你也做好相应的觉悟了吧。」我放下纱里奈,揉了揉她的头,向圣女交代稍后可以叫特警队过来之后,我主动拉近与女性的距离。
「在说什么,人类?像你这种只会说令人不爽的大话的家伙……!」狂人般地咆哮起来,凭空挥来一刀。力道很大,肉眼都可以看出来威力,只怕不做防范的话会被拦腰斩断——就是带给人这样的压迫感,这迎头一击很危险。
「小心,优君!」圣女收紧的双臂抱住纱里奈,她已经呼叫了特警队,相信很快就会赶过来支援。而这个时候,我空手接住了她的刀刃……登时整个手掌心皮开肉绽,力气惊人,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占据了所谓的优势,女性狰狞的表情中现出一丝笑意,她预备抽刀截断五指的同时给我第二击,但是,做不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拔不出来!」
目眦欲裂,对这样的事不敢置信。
「吵死了。」我轻易地握住刀刃,将它从女性的掌心抽离。刀身淌满了我的血,现在被我夺走,握在我的手上——然后就着她肩膀的位置,劈下致命的一刀。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是她与肉身分离的胳膊。女性跪在了地上,捂住喷涌鲜血的伤处,对我咆哮着并指控。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人类,只是人类吧,只是这样才对。」迟疑不定的眼里是我在接近。两手的袖间,滑出了刀具的锋芒。果不其然,并不只是为此准备了区区一样武器,也做了充分的应急准备。充血的眼球,呼之欲出的狂意,女性前踏半步,猛地下腰,伏身往我的所在划出半圆形的刀光。
沦为了彻彻底底的白刃战。
双持的刀具长度及种类介于匕首或短刀之间,利于追击陷入困境的敌方,考虑到目前武器与场地上的『势均力敌』,恐怕这是她最后的抵抗手段。面对她狂乱但高效的攻击频率,没有有效的化解办法,连抽刀的契机也被剥夺。我把手按在晃动的腰带处,一柄尚未出鞘的小刀上,左躲右闪着翻过讲台,利用惯性顺势蹬倒这座讲台,迎面倒下的讲台受住女性迎面袭来的十字型,螳螂般的一击挥斩。登时,巨大的豁口呈现在光滑的表面。
成功拉开了距离,中指向腰带后方一勾,其余手指霎时握住,出鞘的小刀横在我眼前几寸,挡开了直攻我面部的一刀。
「啊啊啊,就这样死掉不好吗,烦死了烦死了!」
女性自下而来的一击直追我的侧腰,恐怕持有相当大的威力。完全吃中是根本无法忍受的,我提起一脚踹中她的胃与膈膜的中间,借势向后一倒,翻倒一张桌子,险险避给过那劈中桌板的一击。
身后的桌椅多米诺骨牌般倒了下去,我警惕着脚后与障碍物的距离,避免磕到桌脚。
「什么啊,还不错嘛。明明是只会夸大其词的家伙。」
「……不觉得很吵吗。你啊。」
「真失礼啊,对待女性的态度……啊啊啊,决定了,顺便也把那帮警察干掉吧,反正这之后……都能够处理好。」女性笑着,向我猛扑而来。
……重到几乎无法支撑手头的力道,刀刃交锋间溅出点点星火。右侧横来的这一击直锥头骨,一旦失手后果可想而知,所以……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但对方咄咄逼人的姿态完全难以抵御,面对完全一个陷入状态的狂人。想要用杀死『环尾狐』的方式杀死同样身为『感染者』的这家伙——有了这样『完全没办法』的构想,第一时间对圣女吼道:「把纱里奈的眼睛遮住,绝对,绝对,绝对不要睁开!」
「我知道了!」明白我的言下之意,圣女一把抱起纱里奈,捂住她的眼睛,两个人躲在了看不见狼藉的教室内的角落。
之于我最安全的因素诞生了。
「咦……」电光石火间,女性狂笑着击飞了我的小刀,势不可挡地捅向我的太阳穴。但是,却没有成功刺入……
因惊愕迟疑的瞬时,我再次举起受伤的五指锁住她的刀身,这一次,完全没有加深原本的伤口,也没有流血的趋势。接着,从被她击中的头部开始,暗灰色的鳞片状物逆时针旋扩开来,将那半边的脸完全覆盖。
连我的右眼,也出现了诡变。
「怎么,怎么可能……!」一半嶙峋的利齿,向脸侧咧开的嘴角;眼球的毛细血管完全爆裂般沦为血红色的眼白部分;瞳孔也逐渐淡化出了琥珀的色泽……与我尚处原样的左脸相比,感受到了森然寒意。
意识到眼前正在发生什么转变,女性惊慌失措地挥起另一只手,刀尖朝另一个方向刺来。
咣——
火星四溅。
……竟然,仅凭手臂,挡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
不管怎么样都摆脱不了,砍不下去,坚硬到手腕都开始发痛!她试图放弃手中的武器,向后逃开,但我早就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我用完好的左手揪住了她的头发,往自己的方向拉扯。
方才被重击过的身体,手臂部位均被保护性的鳞片完全覆盖,我负伤的右手的手骨也稍有拉长,爪指嶙峋,指节同兽类般微曲。
被认知以外的恐惧摧毁,她想要站起来逃掉,相反,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松的逃走,这样对待了纱里奈,如此猖狂……逃走的话,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好好好好好痛啊啊啊啊!」她拼命用双腿攻击我,因为失去了武器,显得十分极端而狼狈,「住手住手住手,我道歉,我向你道歉,我现在就回去……拜托你。」
在她的哀求中卸下了另一只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女性眼里反抗的色彩黯了下去。我将她拖行着,血迹在走廊延续。离开教室前,我最后交代给圣女一番话。「……这家伙就先交给我处置,纱里奈就拜托你了。」「放心吧,优君……」圣女似乎也决定以『罪犯脱逃』的理由糊弄过去。
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纱里奈被送上担架,离开前圣女一直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一切都好。
纱里奈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她看向圣女身后,仔细寻找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地闭上了失落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