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
某些因子,某些成分,某种冲动,在我的血管里湍流——
随着杀伐,随着空气间弥散的血腥,随着翻腾滚动在我口中的,粗劣的肉的味道。依靠着本能,撕咬着被我扭断半身的『感染体』腹部缺口流出的,柔软又鲜美的脏器。
这就是『始祖』这重身份的副作用了。
不论『感染体』抑或『感染者』,只要携带有感染细胞,均能够视作『始祖』用于控制自身感染细胞数量的食粮,当然也可以摄入人类食物,这种特性也不会妨碍到正常生活,但是,正因为我现在要维持目前的形态,体内的感染细胞很有可能因为活化性的时间过久变得不稳定,为了保持理智,需要间断性进食,用来维持。
否则吗,否则——大概会丧失理智,直到身体数据回归原本的状态,我可不能铤而走险去做这种事啊,丧失理智的『始祖』恐怕能够在我失去主导权的这段期间利用这具无所不能的身体为非作歹。何况无法很好的控制,并缩短这段时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轻易做出轻率之举。
将手托在那被我撕咬得周围皮肉不成原样,只剩寥寥几条筋络与颈椎支撑柱头颅的尸体的后侧,它的头部向一旁歪去,扭成了相当不自然的形状。
极为缓慢地撕下一块黏连着皮肤的肉,送入口中咀嚼。
无法习惯这种味道,无论多少次,都是不能够被称之为美味的东西。原本就属于人类的味觉能力,偏偏在这种关键的环境下,对这种陌生带有原始气味的肉块提不起半分兴趣。吞咽的动作也很机械,总之,我只是各取所需。
把手里的尸块丢到了脚边,擦拭着嘴角溅到的血,起身观察着四壁。随着濑人的离开,这些被释放的『感染体』却始终处于游荡的状态,也就是说,不论在什么时期,濑人都没有取得能进一步操控『感染体』的手段,是人为植入指令无法与基因编写的本能相抗衡吗。否则,圣女那家伙也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转眼间就会被触目皆是的『感染体』的庞大军团压扁。
所以,濑人裕之才一定要提取『感染体』在自我保护及捕食行为上的特点,将这些特征无一例外地融合入一具具有思考能力,能够服从指令的生物的体内,也就进一步促成了『圣子』的诞生。事实证明,『圣子』的确是最具冲击力,最让人惊叹的证明,它存在的意义不仅仅彰显了濑人裕之的刻苦钻研,还有人类能够操控『感染体』这一不可能学说。
……难道,真的会像我所想的那样,濑人裕之所有的行为轨迹,都没有被东京方看破,完全在违背圣女意志进行的吗——那么,他是用什么手段,既能够得到圣女方的资源、器材与资金上的协助,又在背地里筹划一套像样的谋杀计划——单单凭那家伙,单单凭『利维坦』只是一帮三流科学家一时兴起构建的,这一点为前提,濑人裕之,恐怕在决定刺杀计划前,也就是最先前打捞『利维坦』,并进行研究的那段时间内,和圣女达成了共识。
换言之,他得到的是圣女方的庇护与支持,才能在这么多年里貌合神离。
再联想一下他先前口诛笔伐过的『大清洗』背后的真相,不难做设想——是在研究出『利维坦』,并和圣女进行过沟通的时候产生了分歧,这就促成了日后『利维坦』的是实验计划在濑人裕之那付诸东流,移交到了其它实验处。而产生分歧的原因,恐怕就是濑人裕之所说的『大清洗』,与所谓的将病毒制成疫苗这两点了。
但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目的呢,原因呢,『大清洗』可以视为纯粹的肃清计划,但制成疫苗广泛推广的缘由呢,如果只是想要抵御所谓的『感染体』,大可只使用在简简单单的军事领域,无须大动干戈。我无法从中解读出圣女的用意,甚至无法全然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现在就下定论相信濑人裕之还言之过早,圣女没有理由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恐怕散播疫苗对她而言是一件相当有必要之事,简单点说,就是指——她需要病毒的大量传播。
这背后有什么隐情,恐怕不做详细的调查是很难有所结论的。
圣女所在的走廊,沿途游荡的『感染体』几乎都被杀死,进行了啃食。但是这些家伙着实是我迄今为止享用到现在的,口感最糟糕的生物了。果不其然是各类东西的混合物,从骨子里都开始变得不伦不类,肉的味道相对来说粗糙,但取而代之的是成分相当高的病毒摄入量,归功于濑人裕之博士对完美的追求,所有被释放于实验所内的『感染体』几乎都是他精心研制出来的产物,融合了已知『感染体』的各类特征,其中不同类型的病毒相互交叉,增生出全新的,连我也没有尝试过的存在。该说,这的确是较为惊人的实验吗——
嗅到了,空气中回旋着的,甜丝丝的,雌性『感染体』的味道。
难办了啊,在这种形态下,任由交配欲望强烈的雌性游荡,附近的雄性都会被吸引过来,与之交配结合出优秀后代,『感染体』虽然秉性古怪,但在这一点上和生物特征一致。雌性的存在同样也吸引了我的注意,就算换作平常——那副人类的躯壳,在我眼里几乎就是伪装——唯有这个形态,这才是真正的我——而这真正的我被这样的气味所吸引,恐怕也不让人觉得疑惑。
我没有急着靠近过去,但这挥之不去的甜美气味着实让人身体躁动。得亏雌性散发信息素的特性,只要我保持一定距离,一定程度上就可以说就遭遇到实验所内游荡的雄性,对我的清理任务有相应的效率提升。
散发着气味的雌性缓慢地行走在走廊间,像牛类一样哞叫,不断地甩动尾巴。那呈现柔美的雌性姿态,又或者来往的雄性『感染者』的,是体态类似猫科动物,足有犀牛大小,生有八足,头颈的后方至甩动的尾巴处,细长的条状物覆盖在脊椎上方,像数条坚韧的蟒皮。它巡视身体的左右,寻找着同样有交配需求的雄性。
在她即将途径的楼梯的下方,传来了蛇形物攀爬而上,蛇类『咝咝』吐舌的声音。扶手的旁边,出现了一个半身为蛇——蛇像伞或洋裙一样散开,在那后方是羊类固有的双蹄,蛇尾极长,一直深入半身为羊的生物的眼眶中,似乎是视觉相当差劲的生物,即是雌性不予关注保持行进,这家伙还是没注意到四面八方的雄性,很快就被下方伸来的爪子拖向黑暗,连惨叫都没有留下。
聚集于此的雄性也开始了厮杀,从最初的试探,逐渐演变为了可怖的流血冲突,他们不断地追逐雌性,不断啃吃落败的雄性,至到它们间剩下最后一名雄性……将自然界的规律极端化,形成了在我眼前上演的血腥一幕。我顺手拧下一头意图不轨地贴向雌性的『感染体』的脑袋,咬在脖子的缺口,**那里流出的鲜血,撕咬嘴边撕扯开的皮肤。踢开脚前的尸体后,很快这些互相残杀的雄性只剩下寥寥几只。雌性终于在走廊的一端停下了,想来,这些家伙将会在这里决出胜负,争夺交配的权利。
身为不准备掺和进去的旁观者,这些『感染体』似乎也只是想绕过我接近雌性,它们继续开始残杀对方,直到最后只剩下伤痕累累的一头,它缓慢而虚弱地接近雌性,同时雌性也接近了它。
但交配的场景,却始终没有发生。
雌性抬起前肢,往虚弱的雄性的头顶踩了下去,登时骨头和血肉四溅开去,这位胜利者没有死在混战中,却在雌性的拒绝里毙命。
接着,拒绝了胜者的雌性将庞大的脑袋转向了我的方向,她温顺地靠了过来,将头靠在我胸口,蹭了一下。这是一种奇妙的特性,在『感染体』和『始祖』之间,雌性一般会选择存在更为强大且珍惜的『始祖』,毕竟对『始祖』的警卫烙刻在这些本能生物的体内,至死也难以忘怀。
眼前的雌性,理想的交配对象,是我。
推开它不停黏着我的脑袋,我打算带着她再去其他楼层转转,利用这家伙的信息素再吸引一些雄性『感染体』,一劳永逸的替我『清理』这间实验所。
而在我抓住楼梯的扶手,向楼上前进时,走廊处,我来的方向,传来了女性由远至近的呼唤,在这寂静的,空无一物的猩红走廊间,硬生生地抓回了我的前进欲望。
「优君……!」
会这样呼唤我的,普天之下唯有那一个人。
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连纪子都没有接收到自己的命令,楼层还没有肃清,明明还不到可以放这家伙出来的时候啊——
早在我进行理性思考并反应过来之前,雌性向声音的方向作出了回应,它哞叫起来,发出某种像是被激怒的,相当难听的低音,向圣女跑来的方向做出了防御姿态。来不及冲过去阻拦了,在我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我将手按在雌性『感染体』的后背,爪指微微下按,顷刻间洞穿它的表皮,十指握紧深嵌入体内的,背脊上的蛇,就像挑出某种干草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它的脊柱拖出它的身体,雌性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身体会被巨大的痛苦侵蚀,失去了一些的行动能力后,它倒在了地上。
在我丢开手上血淋淋的身体部件,打算破口大骂之余,圣女激动万分地用双臂挽在我脖子后方,她拥住我。
然后,在完全的『始祖』形态的我耳边轻语:「呐,优君,果然……果然只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存在,是最完美的……」
而那个时候,雌性死去时,甜美的信息素强烈的味道疯狂地爆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