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作者:Lilacsweet 更新时间:2018/9/13 0:07:24 字数:4056

领着剩下的『感染者』回到整备区之前,五郎沉默了很久,问了我。

「为什么,那些『感染体』都会突然出现?就好像知道我们在哪里一样。」

「会提出这个疑问,你已经有所了解了吧。」看着一直沉默不语,怀抱着真希的遗体的翔吾,我没有什么太过分的情绪。

五郎思考了半秒,说道:「……在击退『感染体』的时候,我在它的体内,发现了一个黑色的,机器一样的东西,在击毁那个东西之后,『感染体』就离开了……那是什么。」

「我怀疑。」我只能以此为开头,「这些『感染体』是人为操控的,在接收到你们企图逃跑的消息之后,隔离区内所有『感染体』锁定了你们的位置,打算在你们逃跑前杀掉你们。」

「……我们,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吗。」

「太天真了,五郎。」我摸出上衣兜里的烟盒,随手点了一支,「你以为『大清洗』究竟经历了几轮,你以为你们会是故事的主角,你以为你们真的会那么幸运,刚巧能够逃脱。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每一轮『大清洗』,都有数量惊人的『感染者』想要逃离他们的厄运,他们不接受命运。那些仪器,恐怕就是在一开始植入了『感染体』体内,可以进行随时操纵……」我稍微做了点思考,「这就好解释了……比如为什么等到确认『感染者』全灭后就能够重新兴建城市,那个仪器,应该能够控制那些家伙的生命。」

「究竟是怎么……植入进去的。」

到了这个关头,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在你们离开集会场自由活动之后,广场上秘密运送了十数个集装箱,我怀疑在那其中,有正被控制着的『感染者』。」

「诶……」

「简单点说就是,将『感染者』同样带到北海道来,在还未成长为『感染体』的时候植入仪器,等到用一些手段使他们成为完全的『感染体』,就可以投放进隔离区中。所以硬要解释不害怕『感染体』击毁隔离护栏逃跑这种事,我认为只要可行,稍微进行操纵,把企图逃跑的家伙弄死就好了。」

「为什么,『感染者』会变成『感染体』。」五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那,那我们……」

「这就是,『大清洗』的原因。」我压低声线,述道,「如果不在合适的时间,用合适的理由杀死你们的话,未来的你们会逐渐变成那种『感染体』……还记得吗,你们对付的『感染体』和我上次带来给你们进行训练的『感染体』有什么不同之处。」

尚处在极大的震惊中,五郎给不出什么答案来:「……什么……」

「你们在隔离区内遭遇的『感染体』,不会自我愈合。」这是之前,第一天中通过数个航拍画面接收到的讯息,稍微进行了一点整合,得出了北海道出现的『感染体』不具备自我愈合的能力,「……也就是说,并不是完全的『感染体』,而是生物特性强于感染程度的『感染体』,换言之,就是强行转变为的『感染体』,其本身还无法适应得到的能力,也并不擅长使用。」

「所以,所以说,我们一直……」

我替他补完了他无力支撑的言语:「你们一直在战斗的对象,是同伴。」

五郎不再说什么了,他感到了无助。

眼前,隔离区边界的门向我们敞开的一瞬,我按下五郎的肩膀,简短地说了一句:「……羊蹄山的周围,洞口由积雪遮挡,西北方第十三块巨石之后,如果感觉支撑不下去了,就带着优佳和翔吾到那里去。」

「……诶?」一时间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五郎诧异地仰头看我。而那个时候,我已经主动往前,进入了隔离区外围……刚踏进去,就见到脸色铁青的指挥官,以及站在他身旁,与我温柔相视的圣女……

……

由于个人的失职,顶撞指挥官,被暂时与任务小队隔离,但是没有进一步的措施,我也明白了圣女出现在这里的原委。真要对背负这样一系列罪名的人施加神惩罚,恐怕在某种意义上是相当骇人的,更何况这些人在意我的身份,会想方设法找出能够印证他们猜测的条件。这样的话,对我和圣女都是极为不利的。

这就是,圣女必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只是禁闭三周?您在开玩笑吧!」指挥官表达出了其愤怒难平的情绪,「我可是被那个男人威胁了性命,而且对方是携带『感染者』的危险分子!」

这样的谈话发生在一间秘密的会议室,遣散了在场的人员,只留下我,指挥官,圣女和门外驻守的警卫,连纪子都被拒之门外,由于先前的一系列举措,她的『感染者』身份得以暴露,但在我担心她是否只身一人会遭到他人虐待时,圣女的出现打消了我的疑虑。她给纪子安排了一间房间,供她在这段时间内拥有充分的休息。

出现在这样一间会议室里,是为了对当众违抗圣女命令,私藏『感染者』且对他们有所隐瞒的事做出惩罚。

「我说过了,狩间准尉的事情由我个人来决断。」

圣女双手合十,以严肃的口吻作答。

和我所想的不同,在和指挥官会谈的环节,她没有表现出往常的姿态,会将『狩间准尉』念成其他亲昵称呼,这样的环境下,独属于圣女的姿态完好地表现了出来,从根本上震慑住了心存不满的指挥官。

「……您要因为他是您的男人,所以网开一面吗。」指挥官咬紧牙关,「您还不知道吗,在我被迫同意撤退的时候,他竟然就带着那个『感染者』进入了隔离区,然后安全救出了那些垃圾。您还不明白吗!在『感染体』完全聚集起来的山脉地区,到底要怎么救出这个数量的人来!」他比了个两位数的手势,情绪激动。

「我明白你的怀疑。」圣女说,「我也很难过,会有这么多人不服从命令导致死去。」……这个说法,令我也感到诧异,很显然圣女想要就此将『大清洗』的责任从自己身上推开,「但是,狩间准尉只是想要保护不服从命令的人不枉死。」

「我不理解,圣女阁下,他们到头来必然是要死的。」

「还不到他们死去的时候,提前或延后他们各自的死亡时间,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悲哀。『大清洗』有『大清洗』自身的原则,绝不能被打破,指挥官。」圣女说,「我们规定该在哪一天逝去的生命,务必要在当日死去,不可有任何违背。因为我所制定的规则,便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接受对狩间准尉的惩罚。」在『大清洗』的规制方面没有任何能够反驳圣女的台词,指挥官唯能咬牙切齿,「禁闭,开什么玩笑,这家伙……这家伙对我们都有所隐瞒,您还不明白吗!他冲进了『感染体』之中,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啊!」

「我明白你的疑惑。」圣女将交叉的十指搁在下巴处,冲我微笑了一下,「狩间准尉让你们感到好奇。」

「不,不只是好奇,甚至是被背叛的愤怒。」指挥官气势汹汹,「他或许能够帮助我们对付『感染者』乃至『感染体』,可他这么多年竟然只是融入我们之中,根本没有想要解决事情,这种事根本不可以被姑息!」

「是我要他这么做的。」

圣女忽然发表了令人错愕的讲话。

我也有点震惊,将争执话题往自己身上揽,对圣女本人没有半分益处,相对的,『圣女对她的子民有所隐瞒』这个说法一经流传,恐怕会给她招致想不到的灾祸。

「您……究竟在说什么。」寻找着圣女毫无破绽的脸上的纰漏,指挥官不敢置信。

「是这样的,我们一直在进行抵抗『感染体』的秘密实验,为了结果的成立,会将增强能力的药剂投入或注射到特定的人群上,进行实验,和『感染者』不同,这是非常安全的,而且是可以控制的行为。当然因为并不能说是完全成功的实验,所以务必需要保密,一旦试验成功,就能迅速投入,用来抵御『感染体』。而拥有这样的技术之后,也不再需要利用『感染者』。狩间准尉是我的某项成果,因此我会对他关怀备至。这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呢,真是抱歉。」

……完完全全的谎话啊。却有效地唬住了本身就对圣女怀有敬畏之心的指挥官。

我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一直没有挪开视线。

按照圣女本人的说法,再结合濑人裕之博士对制成疫苗的病毒的某种解释,目前全日本有近多数人都是潜在的『感染者』。如若按照她的说法,后天注射形成的『感染者』不列属『感染者』范畴,那么,相信这些即将被送上『大清洗』的『感染者』同样也应该是被称作人类的存在。但是,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这些『感染者』都是自然诞生的产物,他们从出生开始,即为『感染者』。

当然上述都只是顺着圣女的话做出的假论,总之,果然不能小瞧圣女这家伙。

「是,是这样啊。」登时,指挥官看我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下来,「我才是需要道歉的一方,圣女阁下,给您和狩间准尉添麻烦了。底下那些人的嘴我会想办法堵上的,请您信任我。」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竟然隐瞒了你这些事情,那就按照我之前说好的,禁闭三天,来惩罚狩间准尉对您的不敬,您意下如何。」

被圣女突然转变的敬语惊到,指挥官立刻紧张地说:「我接受,非常感谢您的帮助,狩间准尉的事情就全权交由您处理。」

「谢谢你的理解。」和指挥官鞠躬道谢后,圣女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我跟她离开。

等我们来到走廊,两边的警卫在圣女的许可下带我走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铁门,在那之后,相信就是等待着我的禁闭室了。

「抱歉呢,优君,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

看着套向我身上的手铐脚镣,圣女自责地说。

不得不说,这个称呼比『狩间准尉』受用多了。

「没事,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原以为她不会管这些事,没想到会亲自赶来。

「因为收到了关于你的事情的消息,比如情绪一激动就违抗命令进入了隔离区什么的,因为担心你,就亲自过来了。还是说……会觉得很麻烦?」

「……不,不会,如果你不来的话,麻烦的就是我了。」

圣女笑了笑:「所以嘛,优君没事的话,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就算是千里迢迢赶过来。」

我的脚镣被拷在禁闭室内的床角处,那里没有什么光线,完全就处在紧闭的状态中,唯有一张桌子,马桶和洗手池,吃食和日用品一类的需要从门的下方递进来。

「我会让他们给你准备最好的最有营养的食物的,因为这里暂时接触不到光线什么的,害怕优君的身体出什么问题。」

「在对青壮年的人说什么,没有这么轻易就倒下的。」

「毕竟是三个星期哦。我可是连优君也见不到,说不定会后悔想要缩短刑罚时间。」帮我主动脱掉外套,抱在怀里,不用说也知道圣女是想亲自替我保管外套。

「……这对你可没好处,时间的长短刚刚好,所以就尽管放心。」我主动坐在了床的上面,似乎经过非常用心的布置了,床十分的柔软,感觉躺上去很快就可以睡着。举着拷有手铐的双手,和门外的她打了招呼示意她安心。

「那么,三周后再见。」我用最轻松的语气说道。

「那个,啊,优君。」铁门重重关上的一刻,听见圣女留在门缝的声音旋了进来,「……为什么要违抗命令呢——让她自行被消除掉,不好吗……害得要我动手,什么的……」

这是在说什么。

阖目假寐的我,突然被这样的话语吓得抬起了眼皮。

什么被自行消除掉,什么要她动手,不能理解……

意识到我的『缺席』或许象征着什么,我下意识撞向轰然闭合的铁门。

不能,绝不能让它关上,肯定有什么,肯定有什么即将要发生,在我无法离开的这段时间,无法参与进的环境中,在这场『大清洗』之中——

因为,只要我参与的话,就不行——为什么不行——我脑中警钟大作。

然而手边的门纹丝不动,脚镣也完全束缚了我的活动范围。不能使用能力,不能暴露『始祖』的身份,在我握紧拳头砸向铁板的一刻,我这样想到……会,没事,一定会……因为已经告知了,逃生的路线,所以绝对会没事的。

我用很长一段时间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直到完全适应黑暗下来的禁闭室。

心中的不安仍是无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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