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落地,地点位于圣女的独栋附近的停机场。我强硬地拉着纪子的手腕离开机舱,转向圣女的住所。
「不,求求……您……」越是靠近,纪子的哭泣越来越强烈。
「如果背叛和谎言不用付出代价的话,那被你们欺骗了这么久的我,岂不就是圣人的化身了?」讽刺地说了一句,拉着哭叫不止的女孩走入其中。
得知在外摁响门铃的对象是我,圣女应门的速度相当快。就好像她一直在门旁等待一样。
「咦。」迎接我的是一脸惊喜,「优君竟然会过来拜访我,好开心。要喝点茶吗,还是说想要吃一些饼干。想要的话都有的哦,我去拿拖鞋——」她把门完全推开,展示着门内的景象,就这样对外人不设丝毫防备吗。和纪子一同套上拖鞋之后,踏入了房间。
格局与规模都大得出奇,属于每次来拜访每次都忍不住要惊叹的大小及尺寸,同时房间内也收拾得很干净,感觉身为房主的圣女会很喜欢待在自己家中过上整整一天。
被邀请到客厅坐下后,圣女问我需要什么食物。
「不用了……我来只是要把你的人还给你。」这个时候,我毫不掩饰地示意她看向坐在我身旁的纪子。女孩不敢抬头,十指交扣夹在腿的中央,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诶,说的是什么。」感到了不明所以,圣女投来意味复杂的视线,「……纪子酱?优君怎么忽然……」触及纪子左躲右闪的眼神时,圣女明白了一二,释然地微笑了起来,「这样啊,真不愧是优君呢。但是,优君是不会明白的哦,这孩子任务失败回到我身边的下场,所以会表现得那么害怕。」……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说出的话竟如此恶毒。
「是吗,这样啊。」我猛地抬手,捏住了纪子的下巴,就这样当着圣女的面——衔住了女孩的唇瓣。
「优、优一大人……!」口腔与下巴都被津液打湿,纪子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的眼眶红了起来。等到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缓缓从纪子唇边挪开的时候,还刻意拉出了一条细长的丝线。
这个时候,圣女缓缓松开了拳,扬起嘴角,又恢复了坦然的笑意:「关系真是好呢,优君。」
纵使竭力保持着冷静,而我也明白,自己刚才的做法对圣女这样的人来讲是一种绝对的威慑。「……把你知道的一切,隐瞒的一切都告诉我。」这是坐下来好好谈的前提,倘若圣女不愿意这么做,采取不必要的暴力手段也是现在的我很可能做出的。
「倘若我拒绝呢?」依旧抿含着这份笑意,圣女主动拉开椅子,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上。
「……我会带着你的人回去。当然不至于要她的性命,可考虑到你最不期望什么我越可能做出什么,在这之后和她会发生的事,你也是稍微能明白的吧。」
圣女微眯两眼,端详着纪子与我。她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她如果敢的话……」带有强烈的威胁性质的语气指向纪子,我身旁的女孩瑟缩一下,「嗯,决定了,这样的事告诉优君也没关系。」
洗耳恭听,即使没有表明这样的意思,接下来的故事我也十分感兴趣。
「从哪里开始好呢……」她竖起食指绕着耳边的头发,「这样的话,就从『利维坦』开始好了。既然优君也已经从濑人那里知道了不少事情,在本岛内进行的实验就跳过不提。这样的话,就告诉你,『利维坦』的实验其实是一个世界性的活动,这个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是说,不仅在世界各地打捞出了『利维坦』,还在各种国家进行了实验吗。」
「是的哦。」双手放在膝上,带着乖巧表情的纪子怜爱地目视我,「这个世界,被默认为了『利维坦』的『畜栏』。」停顿了一下,为我倒了一杯茶,圣女回到座位,「豢养着植入『利维坦』细胞制造出的怪物,释放它们,再吃吞一切,这就被誉为新世界的『新陈代谢』。普遍的说就被称作『大清洗』。」
至今为止和我知道的没有出入。
「最先开始试验场地是岛屿类国家,这可都是征得政界高层同意才进行下去的事。即使有一部分知情人为之抗议,但『感染者』的存在还是被投放到了日本境内。我们所处的社会,秩序,以及这个世界,都是一个实验用的『畜栏』罢了。而在这其中的人,『感染者』乃至『感染体』,都只是为了一个存在而诞生的,食粮。」
「……『始祖』。」我沉声道。
「真聪明呢,不愧是优君。」
「制造出『始祖』个体的目的呢。」
「军事用途……很浅显的定理吧。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呢。我只是在为另一个国家的军队服务,就是这样易懂的道理。」
「敢于在一个国家设立实验场?这绝对不实际吧……」
「很实际,至少对这些政界的人来说,是非常实际且有用的。他们想要的工业技术,军火,金钱,只要是合作者想要的一切,那些需要『始祖』的国家就会给予,而代表这些国家与我们谈话的,就是『圣女集会』。优君是,那些人最想要的『始祖』呢。」看着我,圣女不禁压低了嗓音,「毕竟据我所知,迄今为止发现的『始祖』个体唯有加上你的三例,所以,优君是十分珍贵十分完美的存在。」
「那么设立『大清洗』的目的,就绝对不单单是为了肃清已知『感染者』?」想到自己先前对『大清洗』所做的假设,感到那恐怕正是一个装有毒蝎的罐子,只是一味地在往里加入新的毒蝎,直到最后……得到真正的蝎王。
「是的哦。」猜出我心中所想,圣女说道,「是为了选出最优秀的,像你这样的个体的实验场地。能够在『大清洗』中活下来的存在,唯独『始祖』。」
「但是,在你眼前的我……」我感到了困惑,倘若圣女熟知我的身份,那为什么……
「因为,没有优君的话,我会很寂寞吧。」圣女说着,冲我笑了一下,「我不想让重要的优君被他们带走,离开我什么的,这样的事,我可不允许哦。」
「所以选择一直隐瞒我吗,原本能够避免的『大清洗』……」
「再也没有见过比你更优秀的了啊,能够像优君一样,享用正常的食物,过正常的生活,这样才是成功的,其余两例的『始祖』中,都是难以承受身体的强大力量导致需要强行维持生命……看着优君这样健康,我很开心,同时也很担心,知道了你的存在的他们一定不会把你还给我,那个时候我要怎么办才好呢——这样不行,所以,就要想办法把优君藏起来。」
「……你。」说不出话来。
「其实,先前对我施行刺杀的『旧纲』,他们的意志是正确的哦。」圣女将手搁在下巴处,说,「我死掉的话,优君的事就会被揭发,然后就会交给那边的人,所以啊……努力想要保护你的我真是辛苦呢。」
「但是,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制造出『始祖』来吗。」我有些不能理解她的执念,「比如和我相同的方式。」
「呐,优君自己以为,自己是通过什么方式变成的『始祖』呢,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承受这一切,真正意义上的成为像你一样的,货真价实的『始祖』的呢。」圣女盯着我,说,「不停的不断的不休止地注射最强力的病毒,这种事到底谁承受得了啊,都死了哦,想要利用同样方法制造出『感染者』的那些家伙,全都死光了。」
是的,在那个时候,连我自己也清晰地记得。初中时缺席的那段日子,确实是在注射疫苗的三个月之后,身体产生了强大到自己无法支撑的病毒变异。送去医院之后,被推进了秘密的手术室,在当时出现了很多症状相同,被误以为是流感死亡的儿童的病例,于是,对像我这样的病患注射了新的病毒,这样会造成快速死亡,同时也检测不出毒物来,可以名正言顺地说是流感病毒杀死了孩子。
但是,躺在诊疗室的第二天,情况稳定了下来,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一间躺满了人的诊疗室中,只有我从连夜高烧中活了下来。
在这之后本身想要回家继续上课,但是,身体的状况却急转直下。不得不多次进入手术室,在观察到重复注射行为发生之后,情况会稍微稳定一段时间时,这就成为了我的长期疗法,症状一旦发生即进行注射。据说先前的身体反应是因为病毒大量吞噬正常细胞,而当新的病毒注射进去之后就开始和正在胡闹的病毒斗争,毕竟这些病毒本身就与『利维坦』习性一致——借此来稳定我身体里的状况。
这段期间,我的皮肤出现了严重的粉化,骨头和肌肉都疼痛不已,就连唯一的妹妹都得不到进来探望我的权利。一直注射一直注射一直注射,一直到了某一天,状况稳定下来的时候,医生用了三天观察我的状况,并推断体内的病毒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
从那时候起,我,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始祖』。
也是在那个时候,和闻讯而来的圣女相遇了。
「……这样,啊。」无法再要求圣女什么,我只是保持了一味的沉默。
「呐,话说回来啊,优君。『感染者』这种东西,我可是只允许了以优君的食粮的身份活着的这件事哦。」圣女忽然轻声说,「为了供养『始祖』,为了让你饱腹……可是啊,优君竟然会为了那种一文不值的东西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审问我。这样的话,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一直以为他们只是食粮吗,你。」我盯着她,不敢相信这番话竟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圣女可是,那个曾经宣布要建立『感染者小队』,借助『感染者』的力量一同迎来和平的人啊,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不是吗!那种到死都只是在供养我的优君的家伙……!啊,难道说,是因为相处了不少时间,优君对他们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吗。这样可不行哦,毕竟。像那样的食粮死掉的话,要多少有多少,把伤心的时间留在这种无用的地方,还不如好好和我在一起才对。」
微笑着,说出了这样残忍的话语的圣女,究竟是不是我一直认识的那个呢……?
「……那么,优佳……呢……」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感到喉咙十分干咳。
「优佳,啊,那个。」忆起这个名字的主人,圣女稍稍表露出了厌恶,「家畜的欲望罢了。竟然胆大妄为到想要从我这里偷走优君吗,实在受不了宠物的行为,那就宰杀掉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不听话又狡猾的家畜什么的,只能这么做了哦……希望这样一来能让优君开心起来,当然也不要介意我的自作主张。」
为什么这么淡然,好像优佳是该死的,是罪不可恕的那个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优佳该死,她又做错了什么。
铸下大错的,是眼前的女人,还有,身为『始祖』的我。
为什么付出这样的代价的,是优佳,是那天在场的所有『感染者』。
究竟,究竟是怎样的借口,要用这些人的性命去偿还——
我不理解,我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种事,到底要怎么不介意……!」
愤怒像尖锥般猛然刺穿我的神经,愤怒驱使我掀翻了眼前动也没有动的茶水,我瞪着对面那似乎对优佳的生命不当回事,泰然自若的圣女,我想要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做。
正欲起身之时,咽喉间忽然滑来了冰凉的触感。
这一瞬间,我浑身僵硬,身旁的纪子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对,没错……有什么东西,正站在我身后,凑在我的脖颈,轻轻地嗅闻……
口唇释放的热流喷在我的侧颈。
「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