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睡之中苏醒,整个意识还残留着过度昏睡导致的疼痛,麻痹感扩散全身。
难不成我在昏睡吗。
稍微动弹了一下尚有知觉的部位,想要夺回身体的主导权——这样做的时候——就感到手边有东西动了。
「您醒了吗。」女性的声线先是传入我的耳中,莉莉丝迫切起身,手掌贴上我的额头,测量温度,「太好了,没有出什么大问题真是太好了。」
我转动脑袋,观察周围环境,从布局来看应该是类似医务室一类的,房间内的光线是从窗的方向汇聚过来的,看来现在的时间并不晚,而且……想必莉莉丝趴在我的身旁有一段时间了。
「我……」说话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莉莉丝见状立刻帮我接来一杯水,在她的帮助下得以坐正身体,任凭水流滋润干渴的喉咙。
「真的非常抱歉,那个时候,没有控制好剂量,以至于麻醉的份量非常惊人,还害怕您会出什么意外。」莉莉丝释然地松了口气,「您只是昏睡了一段时间,身体没什么大碍的话真是太好了。」
麻醉……?
啊,我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我正在和翔吾厮杀吧,顺带还干掉了胆敢扑上来的帮忙的『感染者』,尸体……连我自己也数不清尸体的画面开始在大脑中成像,然后,翔吾将攻击完全集中在脖子的位置,最终终于造成了挫伤。想着,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的位置,那边的皮肤完好无损,想的也是,伤口在这段时间也已经进行了愈合——借着挫伤,鳞片保护下的皮肉**了出来,就在那个时候,颈动脉那边,传来了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刺痛,再想要看清眼前的东西,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麻醉,吗……」我喃喃自语。
「是的……总之,没有控制好剂量,是我的问题。」莉莉丝深呼吸,「您还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吗,现在是休息的时间,有什么感觉不好的地方请一定要说出来,可以吗。」
「……稍微有点困,可能是麻醉的效果还没结束。」
「那请您稍做休息。」
「……还有,抱歉。」我的声音唤住了试图从我身边离开,结束对我单方面叨扰行为的莉莉丝。
「您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言辞中没有任何嘲弄的意义存在,莉莉丝真诚地凝视我。
「稍微,冷静下来了,想过你那个时候对我所说的话了。」把手按在眼睛上方,遮住了光线,我重新躺回床上,沉重的肢体得到放松,「我和旧纲的合作,一部分是关于,中止圣女继续担任圣女一职,进而使旧纲得到与圣女集会接触的机会,但现在,和我的想要达到的目的不同,望月朝绫死了……但对旧纲来说,这没有任何损失。再加上……并非我杀死的,所以这样的合作对象——没有付出半分努力的我,理论上是不成立的。」
莉莉丝会意地微笑着,搬过凳子坐到我身旁,双手置于膝上。
「你能冷静下来就最好了,我是能够理解的,失去重要的人,那种失控的感情。」
「啊……」重新被唤起不想再想起的记忆,不管是纱里奈,还是望月朝绫,这两个人……对我来说都是无可取代的对象,她们的死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我无法理性认知。我明白莉莉丝的意思,沉浸在像失去优佳一样的悲伤中是不可取的,失去了纱里奈,这是现实,我必须去面对的现实,不长远考虑的话,就根本没有意义了。
但是,寻,是我一定要纠正的错误。
「我会……亲手杀死寻。」
更正了先前的,想要拯救少女的说法,我述道,「我很清楚这样的想法,是理性的判断。」
莉莉丝的双臂撑在我的枕头边,她微微倾身,嘴唇在我的侧颊点了一下。「这样就好了。」
「啊,嗯……还有,之前说的,『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种自大的话,真是抱歉了。」我稍微记起了一点那个时候发生的事,莉莉丝做的并没有问题,如果那个时候我杀死了寻,那么能够制约旧纲的圣女死去后,这一制约对象就名存实亡了,这样的话就完全不存在需要与我进行的新的合作,身为失去了立场以及庇护的『始祖』,绝对是对我不利的状况啊。
莉莉丝,恐怕是希望我能够与旧纲进行新的合作,以杀死他们无法解决的寻为条件,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庇护。
就这样舍弃了寻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啊,那个的话,不必向我道歉的哦。」莉莉丝笑起来,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说道,「我确实,想要从您这里得到,名为爱的东西。」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女性就倾身而下,她砂糖般的呼吸,醋栗般的体香,在顷刻间夺取了我嘴唇的空隙。
……
等到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知觉,借助一直等候在我身边的莉莉丝的搀扶,离开了医务室。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算差也不算好,勉强能够和藤原立人再进行会话。刚推门,就听见走廊的一边,最靠近医务室的近处,传来了少女的啜泣。我稍微有点虚弱地望了过去,恰巧就与那注意到医务室这里的动静,从哭泣中抬起头的少女对视。
那熟悉的脸庞的,五官的主人是。
纪子。
少女与我目光交织的一刻,心灵的堤坝好像彻底被冲塌。
她委屈地扁扁嘴,睫毛都被泪水打湿,全然不顾还在我身旁的莉莉丝,朝我扑了过来。
「呜啊啊啊啊……优,优一大人!」
少女抱着我的腰不肯放手,哭喊撕心裂肺。
「惩罚,结束了吗。」莉莉丝稍稍有些震惊,「……还是说,因为主人的死,失去了价值,就被放出来了。」
「呐,呐,优一大人,那是假的吧,那是谎言吧,圣女阁下,为什么……」没有回答莉莉丝的问题,似乎进行了一种默认,少女泣不成声,「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迄今为止,一直都是为了优一大人的行动,究竟为什么……到底是谁……」纪子无法抬起头来,她的肩膀因为愤怒与悲伤不停颤抖,「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拜托您了,您抛弃我的话……我真的……」
圣女死亡的消息被告知了纪子吗,这样的话,眼前的孩子,不正是被就旧纲和主人全然弃之不顾的对象吗。因为对方再也没有了威胁,于是——
「杀死她的,是她的女儿,借助我创造出来的不完整『始祖』,寻。」
说出了令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纪子噙着泪水的双眼震惊地看向我,她无法相信我给出的是这样的答案:「也就是说,杀死圣女阁下的人,也是……『始祖』?优一大人,没有杀死她吗。」
「正准备去商讨杀死她的事。」我说,「对方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纪子争抢道,「我也想,像从前那样,帮助优一大人。但是,对于背叛了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充分的理由再让您使用我了,可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圣女阁下的死,我也想要帮她报仇,这样的理由——我可以做到的!优一大人,我可以的,所以……」
「不要胡闹了,和圣女串通的事情还没有找你算账呢。」莉莉丝想要阻止她的无理取闹,抓住纪子瘦弱的手臂。
「放开我,放开我啊!」
然而稍微考虑一下的话,这样一无所有的纪子,更容易成为利用的对象,为了依靠我,而不惜一切代价——我仍旧记得莉莉丝曾说过的,像纪子这样的犬只,一生只会效忠一个人,但并不明确当犬只的主人死去,无家可归的犬只要如何生存下去。这样的话,怀着想要为主人复仇的感情,纪子能够为我提供帮助,仅限于目的冲突上的一致罢了。
我阻止了莉莉丝劝阻的行为,向纪子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么……我有机会,再回到圣女阁下的住处,去吗……?」
「会议结束之后,我会独自带你前往圣女的住所……毕竟是自己的主人,应该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我说道,「考虑到现在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那里去,我会尽早结束会议。」
意识到我即将与纪子同行,莉莉丝用坚决的口气表达了担忧:「狩间大人!」
无视了女性的抗议,我补充道:「同时,我会赋予你亲手杀死『始祖』的武器,让你有为主人报仇的机会。」
「优,优一大人……」纪子惊讶地看着我,「竟然,能够相信这样的我,我真的……呜呜……」
「您这是考虑过了吗,像这样背叛了您的人,有了第一次就肯定会有第二次!」莉莉丝极力劝阻一切,我摆摆手,示意我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事情结束之后,我不会为你提供庇护。」我很快打破了少女的幻梦,「你唯一能做的,是为自己寻求新的去处。等到我们的仇报了之后,我会回收交给你的物件,切断所有与你的联系。」
最开始的喜悦之情转瞬融化,纪子突然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您……不要我了吗。」
「从你间接性地害死了优佳的一刻开始,你就在我和圣女之间选择了圣女。」
我残忍地,说出了这样的语句。是的,做出这样选择的纪子,我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选择的主人因为死去,就想要重新做出选择,这样的事是不被允许的。并非我不能原谅纪子,而是,我不能纵容这样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做——背叛使人上瘾。
极为短暂的缄默之后,因为失落而垂下头的纪子这才发话。
「……我知道了,这些事上,给你添麻烦了,真对不起……但是,在您的会议结束之后,我想要和藤原先生有单独谈话的机会。」
「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