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藤原立人的会话很简单,正式递交完毕与寻的战斗的描述报告。借由『圣子』无法制衡寻的名义,达成了附条件的新合作,也就是,我会替他们解决寻,以巩固他们的新圣女政权,作为交换,旧纲必须保证日后不会干涉我的生活。
这样的话,只要解决掉寻,事情很快就可以落幕。
当纪子搀着我的手,随同我走向停车广场时,莉莉丝出现在身后,她交叠的双手放在胸前,对我表达了胸中的担忧。眼前的女性油然而生的担忧多种多样,多半是疑心过量麻醉后我的身体状况,毕竟从来没有尝试过用麻醉对付始祖,再者即是我身边随行人员,小池纪子是否真的能让人信任这一话题。
当然,没有想要责备她的意思,只是稍微有点难缠,因此在告别上花了不少时间。
我确实向藤原立人提出了,需要带纪子返回圣女的住处,纪子的理由是想要缅怀过去的主人,我的话则是想要搜寻一些有利讯息。即使藤原立人很快答应下来,还是没有表示不会做出监视等行为的承诺。恐怕这辆临时租借给我的车也另藏玄机。
「会没事的,放心。」我一边替纪子拉开车门,一边向她示意。
后视镜中,莉莉丝依旧恋恋不舍地目送轿车驶入公路。
事先从藤原立人那里得到的圣女暂居地的情报,目标地点距离我的所在不是很远,通常在三十分钟后即可抵达。不过最好提前一段路途梗概交通工具,因为那是一处看守严密的军事基地。
好不容易到了两人独处的时间,纵使我打开车载广播缓解气氛,后座的纪子还是不安地缩紧肩膀,试图寻找能够与我谈话的话题,看她为难的样子,我优先开了口。
「……惩罚的内容,是什么样的。」
我主动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意识到我并没有不想与她交流的意思,纪子脸上的不安开始减退。
「电击,之类的,想要我说出关于圣女阁下的事。」想来也是没有了过去的束缚,纪子很乐意与我道述,「虽然也记不清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事情毕竟已经结束了。」
「无家可归了吗。」
食指轻敲方向盘的皮套,车辆开往下匝道,我保持匀速,车在了无人烟的公路上平稳驾驶。
「这算是,我对优一大人做出不可原谅的事的惩罚吧,毕竟,那个时候即使我回去,圣女阁下也不会再收留我这样的失败者了。」纪子认命地说道,「我也知道,做出这样的事的自己,没有资格再厚着脸皮待在优一大人的身边了。即便如此,和您度过的每一天,都是我心中最珍贵的时光。」
不知道现在能够相信少女所说的话,我表现得相当冷静。
「已经为自己做好打算了吗。」
「是的,已经想好了,等到从圣女阁下的住所回来以后,要先向藤原先生道歉。」纪子说,「我想,要是自己也努力一点的话,说不定,也会有不一样的生活呢。毕竟,我是无法回到旧纲,重新变回旧纲杀手的立场啊。」
认清了现实吗。这样的话,纪子也会更好的协助自己击溃寻才对,唯有这样做了,她才有和旧纲谈条件的机会——否则,等待她的,恐怕是无穷无尽的审判,与惩戒背叛者的酷刑。
「明明知道自己是『感染者』,还有勇气说出这种话来吗?」
「即使是『感染者』,也有自己能做到的事。」
虽然没能完全理解她所说的话,但是,有了自己前进的方向的少女,应该也能放心与她道别了。
经历了三十多分钟的车途之后,我和纪子将车停在了距军事区一公里外的荒地,剩下的路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疑心,恐怕就得徒步涉入了。我是从藤原立人的情报网了解到的,在原来的住家损毁之后,在重重保护下住进了军事基地附近搭建的房屋内,由于分辨不清巡逻的时间与大致位置,我和纪子采用了潜入的手段。
搜寻到标志性建筑物且参考了方向以后,锁定了可能为圣女暂居地的临时房屋。
首先,在翻窗而入之前,我警戒了一下房间的内部。始祖的本能告诉我,房间之内并没有什么人员出入,这样的话,直接翻窗进去并不会撞见原本逗留在屋内的人。
换言之,寻,丝毫没有回来过的迹象。
我和纪子翻入的是客厅的位置,由于客厅正对多扇窗,为避免有人从外窥探到我们这些陌生闯入者,我和纪子完全借由家具的遮挡,谨防意外的发生。房间的布置很有规律,但是,地板瓷砖上弥漫开来的血呈现拖拽状,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之前被寻带到天台处的纱里奈。
难不成是纱里奈在去会见朋友的途中,遭遇了不测吗。我检查了一下血迹,仅仅隔了一天左右,且只有向外拖拽的痕迹,并不像把尸体带入了房间之中会有的迹象。这样说的话,就是在房间中进行杀害的——打晕,再带进来的可能有多少,几乎不可能,寻不会做这样麻烦的事。
那么,纱里奈说的,要见的朋友,十有八九就是这间房间的主人,圣女了吧。
至于为什么她们二人要约在这样的地方见面,我却没有定数。明明已经身为被圣女追杀的对象了,却还是与她面对面进行了交谈吗。血迹最开始的地方是客厅中央的一张圆桌,应该就是在那一处,对纱里奈进行了杀害,干涸的血迹遍及天花板,墙壁,以及近处的家具,宣告着这里曾有一条鲜活生命死去。我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凹凸不平的桌面,凝固的带血肉块在我的指腹划开。
这里,就是纱里奈曾经坐下来,与之交谈的位置。
就是在这里吗。
我的眼神变得有点阴沉。
由于房间内部的血迹并没有清洁过的样子,且似乎维持了相当一段长时间,我怀疑近期并没有差人清扫的要求,所以在这其中开展搜寻的话,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擅自闯入房间。
这样的话,我和纪子分头行动,开始在此地搜寻我们想要的。
圣女原本的住所,曾经我也出入过不少趟数,熟悉她喜爱的摆放方式及做事规律对我来说并不困难,我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个人房间。推开门,呈现在眼前的场景,让我稍稍有些吃惊。墙壁,一直到天花板,只要是有着触手能及的空间的地方,都贴满了我的照片。从各个角度,各类穿着,就连很早之前的合照也保留着。我拿起她摆在桌上的相片,那是我在医院中备受煎熬,直至得到始祖力量的那段时间内,住院的一张照片,不过相片中的我似乎在昏睡,那个时候,昏睡的时间一直多于清醒的时间,所以就搞不清会是什么时候拍摄的。除此之外的其他相片,要说是拍摄的话,有些更接近于未经允许的偷摄角度,总之,数量惊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被这样一双眼睛所注视吗。
书架的最上面一层,塞满了相册,出现在那上面的,多数都是我和圣女本人的相片。就这样做了收藏吗,我稍微翻了翻,不少都是儿童时期的获奖合照,这个人,小时候是这样优秀的人吗。不管是钢琴,绘画,还是将棋,感觉都是样样精通的神童,而到了相册三分之二的地方的时候,出现的是,我的照片了。合上对我毫无意义的相册,放回原位之后,我拉开她的抽屉,检查来往信件。
当然,真要说能够发现什么,我是不抱期待的,没有上锁的抽屉中,很多都是一些我和她往来过的信件。真要说的话,我那边已经不做保留了。这些信件全部都是我住院期间,不能来探望我的圣女写给我的,我也会逐一回复,一直到我出院,这些信件才停止,光看我的回信,和圣女没有寄出的数量的话,也已经快有近百来张了。
就算是我和她,也有如胶似漆的时候啊。
检查过枕头,椅子,以及一些可能藏有东西的地点,最终在床的底下找到了一个楠木的漆黑盒子,打开盒子的话,就会发现一把躺在天鹅绒之中,保留得非常完好的暗灰色匕首。这个,是摘取了我身上的鳞片,制成的,有着能够穿透『始祖』鳞片的功能的匕首,原本只是圣女定制的,能够在紧急情况下为自己防身的武器,现在想来也用不到了。
这就是之前所说的, 会交给纪子的,能够对付『始祖』的武器,毕竟,能够与『始祖』对抗的力量,唯有相同的『始祖』。我离开房间,替圣女关好了门。这样的话,临近圣女的房间,还剩下一间,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寻的房间。虽然想要逃避,但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完全包裹在玩偶中的房间。
出乎预料,我原以为寻的房间会让人难以接受,没想到就像小孩子一样。
毛绒玩具整整齐齐地掰成一排,就连书桌也排满了。玩偶围绕之下的,是数个药柜,在我看来就和这样一个孩童的房间格格不入的药柜中,就存有数种依赖性以及止痛作用的药物,而且都开过封,减少的数量粗略看来应该是有日常服用。
既然,寻没有回到这里取药,那么,她现在就处在被疾病折磨的过程中了。
我原以为寻需要的只是摄入『感染者』,却不曾料想她还是需要依靠药物延长生命的少女。
这样的话,放着不管,迟早也会死吧。
寻床头的墙上,贴着许多粗糙的画作,那个的上面,画着的,是幸福的三口之家。这样的话,每到辗转难眠的时候,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近在眼前的梦想了。
我弯下腰,把某个从挤满玩具的床单上跌落的泰迪熊放回她枕头的旁边,离开了这间让我心情复杂的房间。
我想要知道的事情算是结束了,虽然没有收获,但我也很好奇纪子那边的成果。
前往规定好的客厅集合,机子似乎还处在搜寻中,并没有提前来到这里,或许是有了什么新奇的发现。我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段时间,纪子缓慢地关上了房间的门,走入了客厅,她单手端来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右手揣在口袋中,等我们的目光相撞,她才把右手从兜中取出。
「啊,优一大人,您已经结束了吗。」
「她们的房间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了。」我说,「你呢?」
「这是圣女阁下使用过的笔记本,上面有些暗文,我认为旧纲可能会感兴趣,就想要带走,优一大人需要过目吗。」
「……这个好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要做的只是杀掉寻而已,这些东西你就拿去和藤原立人好好做说明吧。」说完了心中所想,我领着纪子回到我们翻入的那扇窗前,探头观察四周,确认安全之后,我才独自翻了出去。
听了我的这番话,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的纪子,一边将手里的电脑紧抱胸前,一边捏着裤子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