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禁刀了。我差点忘记了。”
出门前,刚刚拿起自己心爱佩刀的这家伙重新把刀小心地放回到立柜里,因为就在昨晚跟自己的朋友一起在酒馆大醉了一场,所以他似乎现在还有点神志不清。
“那么,姐姐,我出门了!”
大声嚷嚷了一句,他摆摆手阔别自己的姐姐。
“真是的,每天都这样。。。月泽这家伙!”
这是出门前西川月泽的姐姐西川真宵的一句惯性说辞。
啊哈哈,不过手只挥到一半就闪人的西川月泽从来没有认真听清身后姐姐到底在嘟嚷什么,
盛安王朝的第六年,整个国家被禁刀了。
如果不是有佩刀令或者是官方人员,那么私自在街上佩刀出行是会被判刑的。
这事要从很早的一次政治事件说起。就在禁刀令颁布的前一年,因为在野的武士出于对国家擅自割据地皮给邻国而不满,发生了大规模的武力抗争事件。几乎是一整年,国家都处在一个不安生的状态当中,虽然说对于市井的小老百姓来说,没有几个人能嗅到这次朝野上下对于在野势力的恐慌,但是,不代表当权政要都是瞎子。
很快,平定内乱之后的盛安官府出台了禁刀令。
正是这样一个不管是英雄还是狗熊都不需要存在的年代,培养起了无数的酒鬼。
就算是禁刀令颁布了整整一年但是每次出门都会习惯性提起刀的西川月泽,正是这样的一个酒鬼。
白天辞别家姐在街上胡混,直到夜半时分以烂醉如泥的姿态被姐姐从酒家拖回家。
这样的青年男子,全国上下不知凡几。
所谓的盛安四天王之一西川家的后人——西川月泽,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今日的清晨,虽然说太阳早早地升起在半空中,不过因为是早春的缘故,实际上阳光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早春的东武市有特别大的雾,所以,也被人称为雾都。东门口一番街除了有一些做早点的店子开业之外,大概也只有一些起得早的闲人才会在街头出没了。
俗话说十个闲人九个懒,能够起得很早又很闲的人大概只有那些喜欢守旧的武士大概才会这样做吧,所谓旧社会的武士大老爷们,整日无所事事,只需要仅仅恪守自己的武士之道就好了!根本不需要为了生活操心,就好像是活在梦想里面一样,光是靠吃着自己的义理喝着自己的信仰就能存活的存在。
而此时走在街头的两个人正是这样奇特的存在。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酒红色中长发的少年,虽然说大概也只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但是淡蓝色的眸子却透露出年轻人少有的严肃气势,他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而他此时穿着的装束居然是那种旧款式的武士服,浅灰色的短袖上衣加上同色的束裤,这在这个时代是十分少见的装束,因为这是大多数修行者喜欢穿着的装束,一般自认为是有身份的武士(即使只是普通门人也会认为自己有身份)都不会穿着这样的修行服,而能够忍受寂寞艰苦修行的家伙又不太可能大清早就拖着一个跟班在街中心散步,再说,禁刀令颁布之后,哪里还有几个这样修行武士刀的年轻人呢?
跟在他身后的也是一位少年,比起走在前面的人要矮上一个个头,穿着寻常百姓穿着的那种粗麻布外套,黑色长裤的底边被高高卷起以防止溅到地面的泥土,这家伙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相貌平平,黑色齐耳短发加上略显普通的容貌如果丢到人堆里想要找到的话大概会相当困难。
领头的那个少年双手悠闲地背在身后,他走路步伐平稳,换句话说,还真是没有一点少年人该有的那种雀跃朝气,如果贴上胡子说是三十好几的人也应该不会被人怀疑。他回头用余光看来一眼身后的那个少年,缓缓说道,
“中村,你最近做的很不错,这一个月来不管晚上玩的多晚,每天早晨都能如约早起散步。武士就是这样的作为,不把头天的糟糕生活带到明天,每一天的清晨,正是把你所有的杀气逐渐蔓延到整个城市的鸣钟!”
“你只是为昨晚的宿醉找一个借口吧,西川老大。”叫中村的少年表示嗤之以鼻,“话说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有必要吗,但是老大哦,我今后不想起来这么早。”
“为什么?”走在前面的西川微微扭过头问道。“早起不好吗?空气是多么清新,就算昨晚喝得跟只猪一样不能动弹,但是只要早晨散散步,精神就恢复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所以想要成为合格的武士就必须学会这一点!”
“大概吧。。。”中村有些丧气的说着,“不过这么推算的话,早起的虫子就会被鸟吃~~~”
“切!”
西川瘪着嘴回应了一句。
两个人不再说话,开始安静地继续散步。
西川现在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关于是否从昨晚到现在有没有说过一些糊涂话他也懒得去计较,抬头看看天色,雾已经渐渐散去,阳光正在逐渐耀眼,西川眯着眼,挠挠自己的额头。
“话说,你家的杂货店也应该开门了吧?中村?”
说这句话的时候,叫西川的年轻人难得的笑了一下。
“啊嘞,是啊。。。所以最多再陪你走完这条街。”
中村实诚地说道。
继续走了一会,中村准备在十字路口跟西川告别。
“那个老大,我要先回店里去帮忙咯?”这家伙试探着问前面走着的少年。
西川摆了摆手,“干嘛缩着头,我又不会突然就打你。”
“你当然不会突然就打我。。。”中村笑了一下,“不过老大也是喜欢光明正大的打我的。。。啊,不说了,我先走了,失陪!”
说完,这家伙赶快跑得远远的。
“。。。弱智。。。。”
西川连骂都懒得骂更多了。
“听着中村!”
他双手放在嘴边摆成一个喇叭的形状朝奔跑的中村大喊道:
“正是因为早起才容易被鸟儿吃,不过就算是蛆虫也好,要拥有活着就敢跟天敌对战的勇气!”
这十分有干劲的话说到底有没有被中村听见也不得已知,因为很快到时间就只能看到街口转角的地方那远远的背影。
这会已经差不多要进入早晨的一个人潮高峰期了,各种店面陆陆续续的开门,更有不少在官府当差的人骑着马匆匆忙忙在街上穿行,当然,偶尔也会看到穿着朴实的乡里人趁着清早来到城里面才买。
不过,像西川这样悠闲而没有目的的人,大概就只有他一个而已。
说是大概,是因为西川从一番街左拐到中心街之后的几分钟,就有同样一位悠闲而看起来漫无目的家伙不知道在什么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引起西川注意的是这个陌生人那几乎跟自己一摸一样节奏的步伐,以及明明是大白天,但是却装作很小心的隐藏自己声音的小动作。
也许只是装作装作很小心被发现而已,搞不好从一开始就已经打算被西川发现吧?
西川试着从中心街拐到一个小巷子里面,这位陌生人也很快尾随自己进入了这个巷子。
“看看你是谁!”
西川笑着说了一句,停下自己的脚步转过身看着那家伙。
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奇怪的人。
戴着黑色斗笠,披着浅红色披风,从而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具体情况的奇怪的人。
换句话说,能跟自己一样奇怪的,不正是旧社会的武士老爷们么?
两个人奇怪而默契地对峙好像形成了一股莫名的气压一样,明明没有风,但是却觉得巷子里面有一种暗流,而翻倒垃圾桶的野猫也因为受不住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息而急忙翻墙跑掉。
西川像那种野猫一样眯起了眼睛。
“跟着我的朋友,我很好奇你是谁。”
他再次说了出来。
“我只是个路过的旅客而已。。。”
对面的斗笠神秘人以缓慢的腔调回答了一句,虽然是冷漠的一句回答,但是却是一个非常让人觉得舒坦的少年嗓音。
神秘人拿掉了自己的斗笠,西川才发现,这是一个跟自己长得有点像的人。虽然说是银白色的短发与锐利的眼神,但是那种气势让自己好像站在镜子对面一样。
“喂喂,不要用那种因为在赌场输光了所以找人要账的表情看着我。我只是个路过的旅客,作为一个旅客,请不要好奇我为什么善于隐藏自己的身份。”
他带着调侃式的语气说完这一句大概算是正式的招呼之类的语句,但是西川显然不买账,因为紧接着西川收起了自己那戏谑的笑容。
西川并不觉得这样跟着自己的家伙只是碰巧路过的旅客而已,但是想一想自己也从来没有树立过什么仇家,看这打扮更不像是官场的人,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像追寻猎物的野兽一般疯狂捕捉着面前这家伙任何可以判定的气息。
“对于问了两次都不曾告诉我来历的旅客,我是从来不会手软的。”西川佯装轻松地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当然,我并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人物,但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我不认为你是带着完全善意的心思跟我对话。莫非,你还想我再问一次你是谁?”
说完这一句,西川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战斗,即使自己没有佩刀,他并没有太担心。
因为他西川月泽,在整个东武从来没有败着走下任何一个自己面对的战场。
神秘的男子揭开自己披风的一端,拔出了一把刀。
这是一把不寻常的刀,通体大约有一米长,对西川这样用惯了长刀的人来说会不趁手,但是如果习惯用这种小刀的话将会非常致命,因为比起长刀,这玩意隐秘性更好。
布满锈蚀的短刀,即使带着这个的话也没什么防身的作用吧?虽然说光从刀柄的雕花就能看出这刀应该是出自名人之手,虽然锈蚀不堪不过刀口并没有打卷。
磨一磨的话,大概还能用?
“看你顺眼,送给你了!”
那神秘的家伙说着,顺手就把刀丢了过来,西川下意识地出手稳稳接过这把刀。
“虽然不喜欢,不过还是多谢了。”
西川倒也直爽,接过刀就不再说什么废话了,相反,对面这家伙看起来应该还有话没说完,所以西川并没有发出自己的疑问。
“那个。”神秘人摆了摆手,开始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斗笠,他没有抬头但是仍然用清晰的语调跟西川交谈着,“我啊,本来是来东武找一个人。不过过了这么多年,想必也忘记的差不多了,算了,反正我把藏平釉交给了你,迟早你也是会遇见她的。”
“这把刀叫藏平釉吗?还真是奇怪的名字,是以打刀的铁匠名字命名的吧?那个,说起来,要把刀交给谁?”
西川小心摩挲着刀身上的锈口。
“爱给谁给谁,反正最终还是会到那个人手上的,你要知道,当一个人不想被你找到的时候,你怎么样都找不到的。”
“为什么要给我?”
“刚刚不是说了吗,单纯看你顺眼而已。”神秘人转过身朝巷子口走去,“能够像你这样穿着修行服也不认为过时的年轻人,不多了。”
“说这话的阁下不也是年轻人。”
“我?啊哈哈哈,我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
两个人虽然彼此距离越来越远,但是却一直交谈着,并且声调一直随着距离在增大。
西川脱下外套简单包裹住刀,他可不想因为街头带刀而被抓去官府喝茶。
“如果今后遇见她的话,就说我长尾次郎谢谢她的照顾之恩,啊哈哈哈,盛安四天王!”
渐行渐远的家伙这么狂笑着说道。
但是西川并没有听的太清楚,因为他自己只顾着快步跑回家,毕竟手里这玩意拿着烫手,还是早点弄回家稳妥。
“真是莫名其妙。”
他一边慢跑着一边说道。
不过这种奇特的交流也正是所谓武士们的浪漫之一,西川觉得平平淡淡生活着的自己,却因为这把生锈藏平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许会跟这个奇怪的家伙还会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