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萨罗乌斯。
“——萨罗乌斯!”
其次,是爱尔莎。
“……爱尔莎?”
接着,是莉莉丝。
“不、不要,不要——!”
然后,是散楪。
“为什么?为什……”
最后,是澪。
“……大家都……都……”
——死了。
天空中,散发着金光的巨兽源使面朝爱露芙,口中还喷吐着金色的吐息。在这道吐息之下,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瞬间湮灭。
完全彻底的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无论是肉体也好,灵魂也罢,什么痕迹都没能留下。
所有的一切都没了,只剩下了她自己。
爱露芙只能失神的凝望着天空的巨兽源使,她的大脑直接宕机,身体也彻底僵住,瞬间失去所有的感觉让她无法接受。如果说她还有什么,那也就只剩下了父母与兄长,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此刻,爱露芙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描绘不出来。
至此至终,她好似都没起到什么作用。哪怕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也只能眼睁睁望着众人的死亡,却无能为力,甚至连早一步死去都做不到。
所有人中,无论是格林也好,还是其余人也罢,不光死去,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就像直接被抹除了存在般荡然无存。但,唯独留下了她。
这是为什么?
望着天空中的巨兽源使,爱露芙觉得它在嘲笑她。
杀死了那么多强大的人,唯独她这名最弱的存在活了下来。这对爱露芙来说是莫大的屈辱与悲痛,但对源使来说,却只是戏耍玩乐罢了。
通体金色,形象宛如龙的源使,“扑棱扑棱”的扇动着翅膀,整个身躯都随着翅膀的扇动频率一起一伏。它凝视着下方渺小的人类,眼中充满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不屑。
接下来,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巨兽源使整个身体绽放出强光,好似被高温烧灼而发光的金属,然后在这种状态下整个体型急剧的缩小,形状也在不断的变化,并最终缩小到了如同人类般的大小。
紧接着,强光消散,那金色源使竟然变成了一名男性人类的模样。
男子的面容冷酷,身穿漆黑色的正装。他有着一头白色短发,只是太过于苍白,苍白到就像是失去了颜色一样;眼睛是与发色完全相反的黑色,初看过去,里面仿佛蕴含了世间万物;而他的皮肤同样是白色,但却又和苍白的发色稍显不同,那是种病态的惨白。
他整个人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金色,身上唯有黑与白两色。
此时,男子距离爱露芙相距不算很远,是走几下就能面对面伸手碰到的程度。
爱露芙望着突然从金色巨兽变成男人的源使,神色中出现了迷茫。
为什么他偏偏不杀掉自己?
又为什么会变成人类的模样?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男子好似看出了爱露芙下意识流露出的迷惘和恐惧,原本没有任何的表情的脸庞微微动了动,然后在下一秒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出笑容应有的情绪。
男子迈开脚步,就这样挂着虚伪到连小孩子都骗不了的笑容——更准确的说,他只是用脸部肌肉做出了“笑”这个动作而已——向着爱露芙走去。
待爱露芙从恍惚中回过神,发现男子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就在男子伸出手,想要抬起爱露芙的下巴时,爱露芙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心中一惊,然后迅速向后退去,躲开了男子不知道想干什么的手。
那惨白的手掌毫无血色,看上去就像是个死人。
男子的笑容仍旧挂在脸上,面对爱露芙躲避他的行为,他没有愤怒,也没有生气,更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很快,男子就重新迈起脚步,然后向爱露芙二度走了过去。
紧接着,两人就像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一般:每当男子接近爱露芙,爱露芙就会向后退去,然后男子再次接近她,爱露芙也重复退后的动作,然后男子再次重复。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男子仍旧不厌其烦的挂着笑容走向爱露芙,然后伸出惨白的手掌,想要抬起爱露芙的下巴。
期间,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过任何层面上的交流。
一直到爱露芙感觉背后撞了硬物,她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空间的边界,转头望去,身后是一片空白,但身体就是无法再向后移动分毫。
男子仍旧保持着虚假的笑容,然后一步步、一步步,踏出清脆的脚步声,向着爱露芙一点点、一点点的靠近,然后微微俯下身,慢慢的、慢慢的伸出了手,然后缓缓向上托起,逐渐拉近手掌与下颌之间的距离。
终于,男子的手掌接触到了爱露芙的下巴。
在感受到男子手掌触感的一瞬间,爱露芙忽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然后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顺着眼角扑簌簌的流了下来,一直流到男子手中。
男子的笑容有了些微的变化,只是仍旧非常虚假,没有感情。他的笑完全和人类不同——不是因为心情开心,也不是为了欺骗他人故意伪装,只是,单纯、简单、纯粹做出了“笑”这个表情动作而已。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爱露芙会感到很伤心呢?
“……你,是谁?”
“……”
男子沉默不语,保持着笑容,没有做出回应。不过,虽然没有言语上的行动,但男子却用动作回应了爱露芙的疑问——只见他微微用力,抬起爱露芙的下巴,然后闭上眼睛,缓缓低下头吻了下去。
在两人双唇相碰的瞬间,爱露芙终于明白了——
“格林?格林……你是格林对吧!格林!”
“……”
爱露芙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因为她用身体辨别出了独属于格林的触感。
当内心确切的意识到这点后,爱露芙连忙双手用力一撑,撑开了男子的身体,而当看到男子的面庞时,她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男子的表情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仍旧是那副“假笑”,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泪花——不,是已经有眼泪流了下来——那是蕴含着他仅存的所有感情的泪水。
就在这时,爱露芙发现男子的脸出现了裂纹,并且从裂纹中迸射出了金色的强光,紧接着这种裂纹迅速扩散到了他整个身体,脸上的笑容也在裂纹的摧残下逐渐碎裂崩溃。
这一刻,望着那逐渐崩坏的带着笑容的脸庞,爱露芙终于读出了最重要的感情:
「我爱你……永远的,爱着你们……」
“呜……格林?格林!——”
爱露芙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感情,像是小孩子撒娇般大哭着扑向了格林,但扑过去后才发现,格林的身体早已没有以往那般坚不可摧,反而像是纸糊的人,一碰就碎。
这时,从格林身体裂纹中迸射出的金光越发璀璨,衣服直接化作碎片消散在空中,紧接着他整个身体都开始摇摇欲坠,一副随时都会破碎的样子。哪怕被爱露芙拥在怀中,也稳固不了他此刻脆弱的身躯。
“……不要……不要死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溃烂的手掌抚上了爱露芙焦急的脸庞,他用最后的力量为她拭去了几滴眼泪。
下一个瞬间,强烈的金光终于突破了躯体的束缚,肆意绽放显现,紧接着——在蕴含着格林强烈感情的能量下,被强行化成人形的源使,重新回归了本态。
破碎的躯体彻底化作金光,然后瞬间脱离爱露芙的拥抱直冲天际,紧接着在上空爆发出了一阵遮天蔽日的金光,伴随着震耳发聩的野兽巨吼声,通体金色,形似龙的巨兽源使重新出现在了这片空间。
巨兽的怒吼声被爱露芙无视。
爱露芙保持着拥抱格林的姿势,但怀中却已经空无一物,就连余温都没能从格林那破碎的躯体上得到一丝一毫。
此时此刻,爱露芙真正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格林彻底死了,连精神都……
这个事实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浪,不停冲击席卷着爱露芙的意识,仿佛要将这一残酷的事实狠狠烙在她的心脏之上、脑海之中,永远都消除不掉、挥之不去。
这时,爱露芙想到了一句话:化悲痛为力量。但,要怎么做才能化悲痛为力量呢?面对毫无战胜可能性的敌人,连心爱之人都死去了,连那么强大的格林都——死去了。
究竟要怎样才能击败如此强大的敌人?
实际上,无论是生存还是死亡,都不是爱露芙能够决定的。她离不开这个空间,连自杀都做不到,她的生命彻底掌控在源使手中,没有任何改变的希望和余地。
悔恨,悲痛,无数类似的情绪混杂在爱露芙心中。
该怎么办才好?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可以来帮忙?
哪怕是献出生命也好,只要能够拯救格林,拯救大家,无论做什么都——
她想再一次见到格林,再一次见到众人的笑容,再一次回到以前和平的时光之中。
这是她——爱露芙·法尔西斯特,此时唯一的愿望。
就在这时,爱露芙忽然听到一个歉意的话音——
“……抱歉,我来晚了。”
黎明划破了黑夜,黑暗终将被光明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