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耳边传来金属罐和塑料盒的碰撞声,眨眨眼看去,发现了咖啡与速食便当的身影。
我又看了看桌面上另一边,从小卖部买来的面包和粗粮饼干,心中只留有一丝叹息。
近两天向创作社投稿的人实在太多,所以我手头上的工作十分的紧张,以至于出去吃午饭会很浪费时间,只能搞些干巴巴的东西填肚子。
不过话说回来,在小卖部买面包吃真的很省钱,就是这种想法很没出息而已了。
“路雅静学姐怎么不亲自来看我,偏偏要占用你的时间?”我将视线从那堆食物上移开,问道坐在一旁打游戏的惠容学姐。
“鬼知道,反正她老说自己没空,应该不是在拒绝追求者,就是在等待拒绝的路上吧。”
“说的也太夸张了,她又不是什么校园小说里的校花女主。”
“我先吃午饭了。”我拿起自己的面包说道。
她专注的打着自己的游戏并没有在意我那不重要的话,同时不断的爆出不和谐的话语。
现在我开始有点担心起我和这个家伙呆久了会被传染,变得喜欢爆粗口什么的。至少我以前打游戏的时候没有这么喜欢骂脏话。
在两三下解决掉面包之后,我又吃完了粗粮饼干,不过肚子并没有满足的意思。
正当心中抱怨着“要是当初多买点该多”的时候,我无意间摸到了口袋里的东西。
我仔细的捏了捏,发现是零食包装袋的触感。于是乎,我带着惊喜立马将它拿了出来。
“谢天谢地,果然妹妹才是我的守护神。”
从口袋中拿出的正是两包高热量的夹心饼干,正好能弥补我肚子都不满。
想起来,这两袋饼干是涵秋在早上出门的时候塞到我袋子里。
回想起当时,她一边关切的说着“哥哥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要只想着减肥”,一边把零食塞到我的袋子里,为此现在的我觉得十分的感动。
“那是什么话,你是妹控吗?有点恶心啊。”一旁的惠容学姐似乎有些听不下去。
“这是没有妹妹的人体会不到的。”我驳回她的发言。
然而对方对我的话似乎并不领账,随即拧起了我的耳朵,告诉我什么做“君子动手不动口”。
“别拧了,很疼的啊……”
“你刚才说什么?再重复一遍。”她停下了手头上紧张的游戏,用“和善”的目光看着我。
“我只说了惠容学姐很‘善解人意’而已啊。”
在场面僵持半分钟后,最后她松开了拽着我耳朵根的手,手机屏幕上的那场游戏也迎来了失败的结局。
向来看重游戏输赢的她并没有抱怨,只是迅速的关掉了游戏,开始吃起午饭。
至此,我也没敢再开口跟她说一句话,毕竟对方是货真价实的不良少女,而且脾气也不小。
“陈凌枫,你和你妹的关系很好吗?”
不知何时,惠容学姐居然向我搭起了话,还是有关我妹妹的。
“具体的来说,只是有点在意对方吧,毕竟我和妹妹有将近三年没有说过话了。”
“三年没说过话?你们是分开了三年吗?”她向我投来一副震惊的目光,好像我经历的事如同小说当中的情节。
“没说过话是真的,不过不是分开了三年,而是那三年的关系真的不太好。”我说。
“为什么呢?”对方的好奇心似乎上来了。
“唉,不太想随便说出来,毕竟是家庭内部的事……”我捂着半张脸,用无奈的口气说道。
“你是故意在卖关子吧。”她掐了掐我的大腿,向我投了阴森的目光。
“好了好了,我说。”我咽了一口唾沫。
我简单的将妹妹们与我的故事向她陈述了一遍。尽管这是第一次向外人说出这些,但我的心中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舒坦。
其实,我有点后悔向她说出这一切了。
因为,因为她好像凭这件事有点瞧不起我了……
“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太失败了吧。”
“果然你们这些男孩子一天到晚只会打游戏,游戏才是你们最重要的吧。”
尽管后来我又向她解释起自已如何对当年的错误做法感到忏悔之类的,但她对我的印象好像已经变得刻板了。
我在她的心目当中完全变成了“失败哥哥”的代名词。
“说的你好像能胜任‘成功姐姐’一职一样。”面对她的喋喋不休,我轻微的吐槽到。
虽然我的声音十分之小,但还是被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用尖利的目光凝视着我,那里仿佛是死神游荡的深渊。
可是她的眼神很快变得充满挫败感,甚至开始有些躲避我。
我猜测对方也有弟弟妹妹什么的,两人间也发生了不小的事端,我那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了吧?
“抱,抱歉,我的话你就当做没听见……”
“没事,你说的很对,我和你差不多……”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她打断。
惠容学姐拿起罐装咖啡猛喝了一口,随即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残余液体,满脸失意惆怅的样子。
一阵功夫的闲聊下来,我注意到手头上的任务并没有解决多少,反而还忘记了保存之前打好的稿子,以至于都丢失掉了。
然而,意识到这一切时,什么都晚了。
“糟糕……”
“怎么了?”惠容学姐问。
“一个大中午才打了一点稿子,还给弄丢了,这么下去完全不行啊。”
“我用手机帮你打电子稿吧。”
“啊?”
话音刚落,惠容学姐便从我的手边抽走许多纸质稿,同时打开了自己手机上的记事本,开始努力的手动输入文字。
见到对方干劲十足,我也只好在心里给自己打好气,疯狂敲击起键盘。
至少,能赢的地方,绝不能输吧。我和她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2.
创作社收到的文章稿件大部分都是短篇的现代言情小说与诗歌,偶尔也会有那么几个另类,不仅有很长的戏剧,甚至还有黑色童话。
让我把这些文章全部看一遍都是极其让人头疼的事,更别说从中挑出优秀的。
不过好在我没有担任审查,否则我只会在无尽的纠结当中孤独终老吧……
“这是什么?黑马王子?又是一篇黑童话吗?”惠容学姐敏锐的从我的手边拿起一张稿子问道。
“那个是……”
经过一阵子的观察,我发现惠容学姐对黑童话特别感兴趣。
一般来说,没有正常人会喜欢这么阴暗的故事吧。
我真的很好奇她的童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伤痛,是校园欺凌、挚友背叛亦或者被家暴?
“叮铃铃,叮铃铃。”
她的手机铃忽然响起,只好将稿子扔回原处,接通了电话。
“喂,嗯嗯,在呢,找他有什么事吗?”她看着我同电话的那头说道。
“是路雅静学姐吗?”
“知道了。”
惠容学姐满脸不屑的把电话挂掉,随即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虽然对她的做法感到有一丝的疑惑,但是这并不是我关注的重点,因为我的内心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变得不安了起来。
我在想,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够冲击我的心灵?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等待了下去。
最终迎接我的,是那个女人。
我们绝非第一次独处,可我面对她仍有不小的压力。
“最近工作的怎么样了,没有偷懒吧,挺辛苦的吧?”
路雅静学姐向我抛来一连串的疑问,同时保持着一副经久不衰的微笑。
“一般般了……”我将视线从她的脸膀挪到了熟悉的键盘上。
这时她似乎走到了我的身后,趁着我不注意,悄悄的把把双手放在了我的胸口,交并的合拢了起来。
简单的来说就是从椅子后面被她给抱住了。
面对她这份出其不意的举动,在感到不知所措的同时,我居然也不再紧张,因为有一丝熟悉感从中传递出来。
所谓的熟悉感,无非就是在超市当中闲逛时能闻到的烤糊面包的香味,亦或者早餐吃豆沙包子时的甜蜜。
它在人们眼中看起来习以为常,却又不是一个形象和具体的事物,是无法捕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虽然这个姿势从旁观者眼里看起来实在有点羞耻,但好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我们。
“学姐……”
不知为何,我有些迫切的想去观察她的表情,可是保持这份姿势的我很难回头。
说句实话,像被这样被抱住,在异性当中连妈妈都不会对我做,因为那样对妹妹们来说就显得太偏心了。
“陈凌枫。”
“在。”
“我有一个小愿望,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实现呢。”
“尽,尽管说吧。”
“能不能在……”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渐渐压低了下去,“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直接叫我姐姐……”
先不论这句话说出口是否能让自已害羞,我倒是感到了十足的尴尬。
其实她的愿望不算过分,也真的很小,但结合现在的情景,我巴不得找个老鼠洞把自己塞进去逃避啊。
“姐……能不能先把手松开再说话?”我扯了扯她的袖子问。
可是她并未松开自己的手,相反,听到这句话时,她抱得更紧了,就如同消防员努力阻止轻生者跳楼时一般。
我不是小孩子,更不是毛绒玩偶,如此被女孩子抱着完全是从未设想,甚至幻想过的。
其实——
我也没有那么想抗拒了。
时间的流逝似乎对我们来说也并不重要,因为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唯有节奏的心跳与浊重的呼吸在耳边萦绕。
“抱歉,我可能有些自私。”路雅静低下头,将脸贴在我的肩边,伤感的说,“我知道你已经不是很多年前那个小孩子了。”
“不,不是,如果是学姐你的话……我,我也不会介意的……因为……”面对她充满愧疚的措辞,我连忙解释道。
我很清楚女孩子们通常都喜欢那种看起来既天真还傻里傻气的小孩子。
不过我已经是个大男子汉了,还被学姐当那种几岁的小学生,显然对于她有些过意不去。
“因为无论如何姐姐都要比我大,所以被当成小孩子什么的,完全无所谓了!”
这是我第一正经的对路雅静用上“姐姐”的称呼,同时也是我少数硬着头皮冲破尴尬的时刻。
人时常清楚自己的心中有许多放不下的东西,比如面子之类的,但不放下又何以拿起。
“终于摊牌了吗?”路雅静学姐语重心长的在我耳边低语道。
我知道这是个陷阱,我知道这是她的阴谋,我知道这是她算计好的。
自打一开始这个家伙就想将我引向这个局面。无论怀抱也好,诉说愿望也罢,能勾起我同理心与同情心的一切招数都使上了。
可是我已经说过了,我决定放下那些不重要的包装,向路雅静达成妥协。
“不过我得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巨婴,躺在你怀里撒娇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发生了。”我说。
“那要是有呢?”她腾出一只手掐了掐我的脸问。
“那姐姐也可以对我做同样的事。”我得意的说。
“哼哼。”
她含蓄的笑了笑,也不知是觉得好笑或者感兴趣,接着松开了全部的手。
与此同时,在一瞬间,一个简单的透明塑料盒出现在了电脑桌上。
还没等我来得及问,路雅静已经把盒子拆开,一股食物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向里面看去,包裹着奶油与香蕉泥的煎饼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煎饼?”
“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尝尝味道吧。”
“学……”我咽了一口唾沫,急忙改口,“只要是姐姐自己动手给我做的食物,无论是什么我都会觉得很好吃。”
“好,好。”
她敷衍的回道,同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握住盒子,向我夹来煎饼,像是要喂我吃。
“我自己可以的。”我想伸手去接筷子与盒子。
“这样你也会吃的吧?”她眯眼笑着问。
我的额头冒出冷汗,只好点点头不再说话,接着看着她向我夹来煎饼。
她的动作十分慢,好比树懒抓树叶塞到嘴里去吃,只不过是她把煎饼喂给我。
对此我一气呵成,闭上眼睛一口咬了过去,随后开始品尝。
除了甜大概就是甜吧,味道和流动摊贩卖的可丽饼差不多。只不过在咽下去的那一刻,出现了一种特别的味道。
“现在觉得好吃吗?”她问。
“好吃……”
说话的时候,我的鼻尖已经发酸,眼睛更像是吸入了某种刺激的化学物质。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已经能够放下了,但我还是会后悔那件事。
在那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某个人对于他人有多么的重要,有多么的珍惜。
那是第一次,这又不是最后一次我伤害到了重视我的人。
“面饼很有嚼劲……奶油和香蕉泥的比例很合理……甜味适中……”说出这段评论的我,声音已经不知道有多么沙哑了。
要是现在有面镜子该多好,我就能看见自己的丑相,就会因为倔强忍耐着眼泪。
我想止住从脸颊落下的眼泪,可越是这么想,泪水越是失控。
我也不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过去,可是我就是那种一边欺骗着自己,一边放不下过去的人。
这时的路雅静只是用一幅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这时她的面孔依然和过去一样,能让人安下心来。
“好啦,姐姐已经原谅你了,不许再哭了。”她放下东西,用手替我擦拭着眼角的泪花,“以前的事也不要再去想了。”
眨眼间,世界变得昏暗了下来,眼前大部分的泪水被纤维吸走。
有一双温暖的手正搭在我的后脑勺上,除此之外,脸前也渐渐变得暖和起来。
是的,我正被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或者说是被卡在胸口里,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正是因为如此,我的内心渐渐的平静下来,那份柔软加上大概是洗发水的香味让我沉浸在了她温柔的怀中。
她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越抱越紧,把我当做宝物一般珍惜着。
虽然已经是高中生,并且抱着我的大姐姐发育的也很好,但我的内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羞耻。
因为熟悉感占据了我心头的全部,现在就如同当年她在月下抱着我的情形一样。
“但是。”她继续说道,语气温和可靠无比,“小枫还是可以继续依靠姐姐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姐姐帮忙,不用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东西。”
也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我只是止住了泪,并思考像这样躺在她的怀中所意味的东西。
“这是‘姐姐式拥抱’,只要小枫和姐姐独处就可以享受到。”
“姐姐……一点也没变。”
我也是。只要在她的怀里就会安心下来,就像流浪许久之后再回到家中。
对我而言,路姐姐就是像家一般的归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