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人在认真工作了，慢悠悠地等待五点的钟声敲响。林迟看了看表，关掉电脑的界面，吹掉了电脑顶上的灰尘，接着伸了一个懒腰。
晚霞的红光很快就从窗外透了进来，令人厌恶的办公大厅略多了一份可爱。苏晓没有抬起头欣赏这一片景色——她工作还没有完成。人们推脱的工作全部接下来的苏晓，已经太累了。
“为什么这么烂好人？”林迟望着不停揉眼睛的苏晓，突然一句话脱口而出。
“没什么，新人应该更努力不是吗？”苏晓没有回头，打字速度又加快了。
“还有多少？”
“两份资料报告。”
“他们的东西就别做了，没事的。”
“不，那是我的任务。他们的做好了。”
把他人利益置于自己的前面吗？真是太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主机散发出的呛人味道，苏晓不禁连咳了好几下。
五点的钟声响起了，如一支利箭，划破了美丽的氛围。
办公室的所有人都像恶心的蠕虫，时而发出粗鲁的笑声，涌向电梯门口。
除了林迟和苏晓。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林迟捂着嘴，痛苦地坐在椅子上，人与人之间的虚与委蛇，假意奉承。
恶心死了！
林迟洗了一个冷水脸，苏晓还在工作。
“你要加班吗？”
“嗯，完不成是要被骂的不是吗？”苏晓回以一个微笑。
又让她受伤了，真的真的，不要再这样了。
“那，我帮你一下吧。”
“苏晓，你后悔吗？帮助那些人。”
“我知道，但多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哪怕，留下来加班？自己的工作没完成。”
“嗯。”
空气意外的宁静，两个人都把头低了下去，忙于工作，缓解气氛的尴尬。
说什么她也不会明白了吧。
她完全没有必要。
她完全可以去与她父母在一起，享受更优等的环境。
为什么？
林迟没有在多想，继续整理着枯燥的信息。
“我其实，非常的，非常的不甘。”苏晓打字的手突然停下了。
“但没办法啊，从那一天开始一切都改变了。”
“大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怀疑，同情，或是看不起。我一直幻想着，如果没有那场车祸，现在的我，会是怎么样呢？”
“苏晓，你……”林迟的话噎在了喉咙口。
“我一直，一直在努力，我不希望被他人贴上任何的标签。”
“但是我错了，”苏晓的手从鼠标上移开，无力地垂下。鼠标滑下了桌面，在空中来回地摆动。她的眼神变得暗淡无光，透过那对瞳仁，什么都看不到。
“人的一生啊，永远是活在别人的眼光中的，透过自己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别人给你填上色彩。灰色，彩色。”
“所以我更会带上虚伪的面具，温柔对人。因为我不敢直视自己，那个失败的，残疾的自己。其实这样也就够了吧，找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下孩子，然后平凡地死去。”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欢乐吧！”
“所以我现在这样就足够了，至少和你在一起不会感到空虚。”
苏晓的脸转了过来，泪水在眼眶上凝聚，透过，是窗外的夜景，霓虹的灯光化作晶莹的球体，一滴一滴，落在纸上，晕染成灰色的花朵。
苏晓的眼神中，
只剩下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