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一直就那样,生活在那个岛屿……一直……也许也不错……也许我就什么都不会失去。
“加贺,刚才的电话是不是樱庭先生打来的?”
“是。”
“他现在在哪儿?”
“他没说。”
“他是不是去了东京?他一定是去了东京!一定是!”
我第一次见到那样恐慌的美月,因为我并不知道,东京这两个字对她,亦或者樱庭先生代表着什么。美月发疯了一般冲进卧室,翻找出一把漆黑的手枪,想要夺门而出。我拦住了她,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东京,他会死,他会死的,所有人都会……”
“什么?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会死?东京怎么了?”
美月惶恐的眼神突然转向我,就像绝望的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加贺,求你……给樱庭先生电话,告诉他,你不想报仇……其实你全都不记得了对不对?过去的事你已经不在意了……你告诉他不要去……”
美月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臂,指甲都深深的陷入了我的皮肤。我能感受到,那种疼痛,那种即将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疼痛。
我没有让美月离开岛屿,她清醒过来后,整个人都冷静了很多,苍白的面庞又挂上了那温暖的笑容。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么温暖的笑容原来也只是面具而已。
“美月,告诉我,你昨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说,如果还能见到他,我想他会亲自告诉你。”
“那……美月,其实,你是恨我的吧。”
“如果我真的失去他,我会的。”
美月依然笑着,笑的那么凄惨,那么美。在那时候我才知道,在美月心中,谁才是最重要的,最想要守护的。
之后再没有任何一个电话和消息,两个星期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一天,我看到美月在听电话,她微微的笑着,说了很久,温柔、美丽的。
“没事吗?”我站在门口问。
“他们快找到这里了,我们得尽快走。”
“去哪里?”
“东京。然后,就能见到他了。”
也许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会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笑容,那让人安心,让人温暖的笑容。
“加贺,你带着阿叶从地下室走,我把这些东西烧掉就走。”
“我来,你先走。”
“你不是要做她的骑士吗?这个时侯你不能离开她啊。是不是?阿叶,你也想加贺陪着你吧。”
“不要,不要……我要妈妈也一起走,和加贺一起,和阿叶一起……妈妈……”
“阿叶,妈妈马上会过去,在船上等我,好吗?”
“恩……那你一定要来……”
约好了,一定要来啊。
约定有时候只是为了让结局变得更加残忍,更加难以承受。
我们坐在游艇上,等着,只等到漫天的火光。
甲板上,我们望着岛屿的方向,沉默着。这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叶小姐始终没有哭出一声,她那年六岁不到,正常的孩子不该哭闹吗?
“加贺,美月妈妈也是因为我死的吗?”
“……”
“那次,你和美月妈妈说的话我都听到咯……美月不是叶的妈妈……叶的妈妈早就被叶害死了,现在轮到美月了……叶有病,也活不了很久对吗?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加贺了吗?都没有冰淇淋吃了吗?不能听Betty唱歌了吗……美月,还有妈妈……都好可怜……”
“小姐……”
“……不过叶不是能活到20岁吗?那不是还要很久很久吗?在那之前,加贺一直都会陪着叶吗?”
我蹲在她身边,她凑上来,吻了我,然后我搂紧了她,任悲伤随着波涛在心底荡漾、澎湃。一定,要守护……一定能,看到光亮。
*
我带着叶小姐来到了东京,找到了樱庭先生。他面容有些憔悴,磨出枪茧的双手越发的粗糙。那一年,我已经和樱庭先生一样高了。我告诉了他美月的事情,他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就好像听着一个事不关己的离奇故事。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关于美月?还是你?”
“都是。”
“……其实,你什么都不想知道,你只想知道我是不是在乎美月,因为你……”
“你闭嘴!”我疯了一般揪住他的衣领,“你把她当什么?你利用她,你利用我……你……”接下来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心里再清楚过了他为我做过什么,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确认,我只是不想面对。
“我做的事,从来都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的,你只需要记住这点。”
“不断的杀人,不断地被杀,这样有意义吗?是为了谁好吗?”
“仇恨不能解决问题,但我绝对不会允许杀害明也的人还活在这世上。既然没人能解决,我就来解决,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件而已,你可以只当这一切是借口。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就像你说的,杀人,被杀……无止尽的轮回着……最后,真的能看到真相吗?”
我不知道樱庭先生在追逐什么,他想要找寻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为了这个真相,他甚至可以……放弃他身边的所有。
“加贺,我还有件事要你帮忙。我办了一家福利院,帮我去街头找些孩子回来。”
“目的呢?”
“为阿叶找到合适的心脏捐赠者,起码要在她的心脏停止运作之前,找到。”
“你曾经说过,你不想弄脏我的手。”
“是的。”
“但是,你现在让我做你的帮凶。”
“你也答应过,要保护阿叶。”
针锋相对的,我想我们大概再也回不去那个面对面、平静的喝茶的下午。我甚至开始怀疑,叶只不过是他利用我的一个借口。但是,即使知道,我也没有拒绝,因为离开这里,失去生存的目标……我不知道,自己要怎样继续生存。其实,对于樱庭先生所做的事情我又知道多少?我根本没有资格来指责他些什么。他说的没错,我的确只是在意美月在他心中能占到几分,我只想弄清楚他对待他身边的每个人的态度,我还不习惯做一个被人愚弄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