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之花♀(上)——樱庭叶篇1
信,叶月信。
我在一片苍白的光亮中喊着他的名字缓缓坠落着,失去了最后的尊严,身体轻浮的没有一点力量。直到这片苍白的底端,我努力的睁开双眼,看到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咻”的一下跳脱了我的视线。该不该追上去?如果这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如果这不仅仅是个噩梦……
没有尽头的回转楼梯,我追随着那个黑色的影子走走停停,不知道为了什么,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就像是被牵引着一般。然后,我看见了他。
信,叶月信。
我的身体凝固了,声音也是。喊不出他的名字,说不出爱他这样的话。只能看着他,慢慢的向我走来。他是悲伤着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深刻的,记录在我脑海的最深处。
“叶,我爱你。”
他温暖的双手抚过我的脸颊,扼住我的脖颈。不能呼吸,是的,不能挣扎,是的,没有任何痛苦……
多少次我希望那个梦境能够变成真实的,能够在他的陪伴下长眠不醒也是幸福的,或者该说我们的幸福,也只有那一种方式。
睁开双眼,看到了昏黄的灯光,骤然袭来的疼痛让我清醒的知道,我已经彻底脱离了属于我的梦境。很可悲的,即使是在梦中,我也不能够掌控,不能改变,不能得到我想要的生活。
想着,我轻撇着嘴唇想笑,面部肌肉被牵扯起来的疼痛却几乎让我掉下泪来。条件反射般的想伸手去抚摸,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制止了,
“你最好不要动。麻醉剂的效力已经过去了,随便乱动只会更疼而已。”
我的脖颈不能动弹,好像被什么东西固定着,我看不到他的脸,只是听着他的声音,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似乎在刚刚的那个瞬间,我也忘记了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手伸过来,抚摸着我的脸颊,他的手没有温度的冰冷着,让我觉得恐惧。他从我的双眼中看到了惊恐的神情,微微的笑着,说道,
“我会让你那么害怕吗?还是你已经忘了你是谁?”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到他的脸,看到了他的笑容。我知道了我是谁,也知道了他是谁,还有这个地方,这个房间,本该是我最熟悉的。
“想起来了吗?果然,眼神变得不一样了。没想到你还真敢做,从那么高的楼梯上跌下来,你以为是很好玩的事情?”他拿开了他的手,插回了白大褂的口袋里,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带着些许嘲讽的微笑。
“孩子?”突然间,我才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或者到这个时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如你所想,已经没有了。”他冷漠的眼睛里终于没有了笑意。我却是淡淡的笑了,
“我的演技真的那么拙劣吗?”
“不过,骗骗他们已经足够了。”
之前发生的所有断断续续的想起来,很清晰的一遍遍回放。先是在楼上和朝仓航谈论怀孕的事情,他说,如果那是信的孩子,就生下来。之后就看到信和加贺走进门厅,然后朝仓航掐着我的脖子,说,或许我该让他们都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接着就是挣扎,反抗。过程都不太记得了,只有最后,我感到身体失去了平衡,轻飘飘的向下坠落,那一瞬间我触摸到了楼梯扶手,是的,我摸到了,却又松开了。因为如果这样跌下去,就轻松了。你们都看到了吧,不是我的错。要杀死那个孩子的并不是我。在我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信悲伤着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打从心底里觉得愉快。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会死?”穿着白大褂的泉坐在我的床边,点起了香烟。
“如果能就那么死掉,也是很愉快的。”想着信那张因为我而悲伤着的脸,我心情很好。我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对于他已经变得有多么重要,失去了我,他大约也没法生存下去了吧。
“确实,那恐怕也好过现在这样活着。”泉叼着香烟,拿起一只注射器,掀起被单,找到了我的手臂。冰冷的针尖刺进肌肤,真奇怪,我竟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有需要吗?其实想死不过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如果我心情好,大约也能帮到你的忙。”
“谢谢。”觉得有些疲惫了,于是闭上眼睛,却再也无法入睡。那些折磨人的疼痛一下子的涌上来,仿佛要把我的身体撕裂一般。惩罚吗,因为扼杀生命?可是,那个孩子,他也不想有一个像我这样的母亲吧。为自己寻找着借口,于是愈发的心安理得起来。
待在那间只有一个天窗的房间里,大约有二十多天了吧。清晨,刺眼的阳光会从头顶照射进来,即使是我也会觉得温暖,觉得很舒服。夜里,我睁开眼睛,看着漆黑幕布上那轮明月怔怔的出神。在这二十天里,我没有见到除了泉之外的任何人,也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其他人的消息,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就连朝仓航也没有出现过。有些反常,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站在我面前,继续嘲笑着我,无论我怎么做,他都永远会是信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或者,他现在已经失去了那种自信。因为他的信,已经不再在乎他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泉定时定点的走进来,为我做检查。而我就像个人偶一般,木讷的脱掉衣服,让他查看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些不断叠加的伤痕,他也已经看腻了吧。
“就算我说我很好,你也不会相信吧。”例行公事的检查过后,我斜靠在床上,平静的看着他帮我拆下头和脖颈上的绷带。我伸手摸了摸脖颈,左右转动了一下,觉得轻松了不少。
“至少应该感觉出每天的不同来。”他叹了口气,走向放在角落里的冰箱,打开来,“今天想吃点什么?”
“你觉得我看了你的诊断报告还会有胃口吗?”我说着瞥了一眼放在床头矮柜上的几页薄纸。
“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自作自受不是吗?”他拿出几颗蔬菜,用脚轻轻一踢,关上冰箱门。
的确,不应该去在乎的。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过做母亲的准备,直到有了那个孩子,又失去……也仍旧不痛不痒,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沾沾自喜。不过,因此而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当时看来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承受的。
“泉,我要用那种药。”
听到我的话,他的背影微微一窒,却并没有转过来,
“用哪种药不是你能决定的。”
“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我是说过,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他放下手中的生菜,走到我身边,伸出那和我一样冰冷的手,捏住我的下巴,仔细的端详着我的脸,说,“真想把你的脑袋切开,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我只是淡淡的笑着,我知道他会同意,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看笑话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就告诉我有那么一种药,能够控制呼吸道并发症的发作,强化肺部功能却同时压迫心脏。
“其实,如果你不做这么多蠢事,整天挂着液体待在潮湿的房间里,我能保证你绝对可以再活个二十年,甚至更长。”
“如果变成尸体,保鲜防腐不是更容易些?”
“所以相较医生,我才更喜欢入殓师这样的职业。”他冰冷的唇在我额头轻轻碰了一下,我全身皮肤迅速的凸起了一层细密疙瘩。这就是他,泉,一个入殓师。不过,自从我来到这里起,他就成了我的专属医生。还记得第一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边拆我胳膊上的绷带边对我说,他厌恶一切带有生命的东西。我问,那为什么给我包扎伤口?他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说,因为你全身冰冷的不像个活人。
也许我在他的眼中,根本就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不止一次问我,痛苦吗?这样活着很痛苦吧。如果想要结束,很简单,我会帮你的。我冷冷的问,为什么?他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让你变成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具尸体。是我会错意了吗?一直想要得到我尸体的他,现在居然也希望我能活下去,即使是以那样和死亡没有任何区别的方式,卑微的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