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和我一起走。”
“走？要去哪里呢？”
“去哪儿都好，只要离开这里。和我一起走好吗？求求你，和我一起走。”
“那航要怎么办呢？你可以丢下他不管吗？和他相比，还是我比较重要吧。那么对我说，爱我啊。只要你说了，我就会跟你走，无论去到哪里，无论放弃什么。”
“唔……”
“信，我已经有了航的孩子。这样的结局很讽刺吧。大概都疯了吧。”
通透的世界里，我的灵魂一片混沌，亦真亦假的梦幻吞噬着我的心灵。不止一次做这样的梦，也许那就是我内心里最真实的渴望。然而，那些，我永远都得不到了吧。
不情愿的睁开双眼，习惯的注视着陌生的天棚，享受着时间的游走。一秒钟，一分钟，一天又一天。肉体仿佛就这样缓缓死去，丧失所有的生命力。直到看见航。
“信。”
那天他穿着洁白的衬衣，领口的扣子松散着，头发也有些蓬乱。没有抽烟，整个人显得干净而又通透。
“杀了我吧，航。”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他伸出手。他缓缓走近，握住我的手，有些悲伤，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吗？还是说，我们之间已经……”
“杀了我吧，航。”看着他我的眼眶渐渐湿润了，我想起了前不久一直困扰着我的梦魇。原本我根本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做，但是，现在，愈发的不能控制。我很害怕，我怕我会失去他，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这双手。
“为什么呢？信，在我身边的你，那么痛苦吗？”
“航，趁现在还来得及，否则我怕我……”
“会为了那个女人杀死我吗？”航的眼中顿时充满了仇恨，全身散发着一种血腥的味道。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慢慢的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只一瞬间就渐渐缓和下来。他握着我的手腕抚上了他的脖颈，朝着我微微的笑，
“没有关系的，信，我不会怪你的。”
突然间心底压抑许久的东西被触动，无法控制的身体一跃而起，将他摁倒在身下，双手真的掐住他的脖颈，很用力的。他睁大眼睛望着我，没有了痛苦，没有了仇恨，美丽纯洁的像个天使。于是身体失去了力气，瘫倒在他消瘦的身体上。疼痛，是的，没来由的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
就像她所说的，我们，大概都疯了吧。
眼前的景象模糊了又清晰，我看到了她，看到她被推下楼梯，像一叶白纸飘落在我面前，两腿之间汩汩的流出鲜血，鲜亮刺眼的。
踏出那个房间是将近一周后，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那个噩梦里没有航，没有叶，只有我自己没有方向没有尽头的奔跑着。我走下楼梯，佣人们小心翼翼的和我问好。楼梯下早已没了那摊血迹，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都未发生过的。我走到了禁锢着她的房间，房门紧闭着，里面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这寂静让我觉得恐惧，甚至于不敢呼吸。
门被拉开了，站在眼前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一个叫做泉的医生。也是那天我在地下室门口看到的人。
“叶月先生啊，你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吗？”他边随性的和我打着招呼，边摘下手套扔进墙边的垃圾桶。
他的身后、门的那一边，她被包裹的像个刚出土的木乃伊，静静地躺在床上，美丽的，安详的，死一般的沉寂。
“她……怎么样？”无法抑制的，声音在颤抖。
“刚从医院接回来，情况基本稳定了。不过，孩子已经没有了，而且，医生说她今后可能不能再怀孕了。”
刚刚想要迈出的双脚僵住了，被强大的地心引力吸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有这样远远的望着她，看着她那个娇柔的身躯被拆的七零八碎，最后又缝合在一起，然后再拆散，再缝合……最后，终有一天没法在拼接，也没法再缝合了吧。到了那个时候，航就能变回原来那个纯净善良的少年了吗？……怎么可能？
我扶住额头近乎于癫狂的苦笑着，摇晃着走回了地面，温暖和煦的阳光下，自己身心所背负着的那些罪恶暂时多少会被净化一些吧。或者干脆连同这个罪恶的躯壳也一同带走吧。于是，很讽刺的，我想到了要去那个地方。
沿着我们熟悉的河岸边，静静地走着。湖水已经冻结成冰，我停驻下来，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中掂了掂重量，随即将它远远地抛出。完美的抛物线过后，石子在湖面上跳了几跳，只留下一串斑白的痕迹。
“信，你看！”
“怎么了？”
“那些人都在水面上走！”
“啊，唔，那是因为结冰了啊。家里请的老师有教过你吧。冬天水就会结冰啊。”
“但是，看见了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们也下去好不好？”
“喂，你行不行啊？这么冷的天气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吧。”
“信，你也想下去玩的吧，是因为怕我孤单才要陪我回家的吧。”
“欸？怎，怎么可能？那种小孩子的东西……喂，喂！你怎么自己往下爬啊？”
“信，你也快下来啊！如果一定要待在家里才能长命百岁的话，我宁愿死在这里的。”
“说什么傻话？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掉？”
是啊，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掉。即使没有了生存的价值，即使失去了自己最重视的一切，即使灵魂已经污秽不堪……
“没想到这个小地方的景色也蛮不错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另外的人，陌生的人，但是那张脸上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说话的声音，语调，即使微笑也喜欢蹙动眉头的习惯……
“看着我出神了吗？”他扬起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听说你叫信是吗？”
我哑然。也许真的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也说不定，只是觉得那么珍贵的记忆仿佛早已被我遗失了。
“信，家弟受你照顾了。我叫迁野司，是航的大哥。”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想起曾经航那天真纯净的笑脸，蹙动着眉头的习惯。物是人非的感觉，我无论怎样也笑不出来。只是隐约想起，航现在的公司确实是叫什么“迁野集团”。
“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他一直在找你，拼上性命的寻找。就连在睡梦里也会默念着你的名字。不过，现在，他找到你了。你们好像也过得并不好。”
这个叫作迁野司的人盯着我的脸淡淡的笑，那笑容看上去很亲切，却又透露着一种奇妙的诡谲。他的眼神仿佛能看到你内心最深邃的地方，在第一个瞬间，就已然被制约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说不上是恐惧还是惊讶，在他直视着我的双眼的时候，我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