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镇越来越远...
仓惶奔逃着的女孩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还在紧跟不放。
那是管家派来的护卫。抱着确认距离的想法往身后一瞥,遍及全身的恐惧不断催促着纤弱的双脚。
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强烈想法,便趁着众人忙着搬运货物的间隙逃了出来。
守呆滞在一旁,负责看管的领班一开口便跌倒在地...即使还在被教唆前来的人追赶,但能逃到现在还没被抓到便足以称之为奇迹了...只是,尽管出现了奇迹,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来说脚力还是比不上成年男性。
明明只差一点了...
逃离后想要做什么,我自己能活下去吗,该怎样逃避才能不被别人施以暴力...明明都没有好好想过就被一时突现的想法驱使了。
怎么办,现在停下来被抓回去打一顿吗...不行,擅自逃跑被抓回去的话不会那么简单就了事的...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女孩拼命忍住想要哭出来的欲望,那会让她的脚步更加不稳,更快接收到残酷的命运。
不断喘着粗气,心跳的速度感觉要令心脏破裂。自出生以来就作为奴隶被父母艰难的抚养长大,甚至从来都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这样长途跋涉的奔跑双腿早已禁不住的抖个不停。
反正已经没有亲人了...现在这个样子生活也已经无法再继续了...所以...
“喂,前面那个森林怎么回事...去里面会不会有危险啊。”
“哈?不把她抓回去你就安全了?”
“我知道,但是听说——啊!”
匿藏在草坪之下延伸出的树根突现,捆住正在奔跑的男人。伴随着惊恐的哀嚎,另一个也差点就此跌倒。
“这树是...喂,快来救我!”
枯干连接着藤条,树根不断收缩男人被逐渐拖向树底。比起多年前的状况,这片没有多少价值却危险无比的森林愈加险恶。
“跑、快跑...这里太危险了——啊”
不远处出现的光景尽收眼底。虽然如此,但逃亡的命运依旧没有改变,闭上双眼、不顾一切,这样就能躲过死亡吗...
“啊!”
宽大的树根将热泪盈眶的少女绊倒,不管是身份低贱的悲哀还是精神肉体的折磨,残酷的现实依旧不愿放过她。
像是魔爪般的藤蔓试图将她从逃逸路上送往尽头,将她跌倒的身体拉起,树皮像是伪装一样自动剥离,为了将身体蚕食殆尽树汁开始了它的工作...
都结束了...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还没感受到活着的感觉...
顺着树皮流出的灰绿色液体侵吞着少女的身体,左眼的视线逐渐模糊,跟着液体不断延伸上来的树皮紧随而至,临死前的光景也因树木过于茂盛看不到太阳而暗淡。
终于...
伴随漆黑色的光,人和树紧紧贴着,捕食者一方理所应当的剥夺败者生命。
“不错哟...坚持到森林就算你合格了。”
“拥抱”着少女的魔树在同一时刻消失殆尽,异常爽朗的声音下,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将即将掉落的女孩抱住。
“怎么样,要跟着我学魔法吗?”
兜帽下泛着温柔的双眼的注视着手中的少女,一只手放在肩上,一只手置于弯腿处,微微扬起的嘴角竟发出无法言喻的魔力。
“怎么了...还在因刚才的事害怕吗?”
“不...只是觉得、那个...谢谢你?”
也许是被猝不及防的事件袭击,少女竟没有察觉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白袍男子用手指将留有雀斑的脸上下滑的泪水止住,也许是恢复了自己,刚回神便想起自己性命的低微,女孩习惯般的被自卑的情感占据。
“请、请放我下来...”
依着少女的话,男子小心翼翼的把女孩立在地上。或许因为一切太过突然,双脚刚落地狄娜便开始焦躁起来。
简约的纯白色罩袍,袖口和衣边均绣着光鲜亮丽的金色条纹,尽管是在阴森的树林也不显暗淡的染色和柔顺的触感。怎么看都是非常昂贵的衣服,配合上与之相称甚至说远胜于此也不为过的外貌...明明散发着友善的气息却让女孩愈加难安。
看着裸着双脚,紧抓着粗麻衣裙的手,虽然白袍男子也看出女孩那显而易见的慌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带有阴气的风掠过充满瘟障森林,原本伺机而动“猎手”却因其中的异象不敢作声。
“为什么那些树不攻过来...”
将刚察觉到的疑问顺口脱出,还没等女孩为此做羞,男人便矮下身子,将双手搭在她肩上为她解释。
“这里的树因为强大魔物发出的气息而被异化...但只要来个更强的压着他,小角色就不敢再动。”
或许语气并没有达到装腔作势般显而易见的温和,但这刻意彰显自己强大甚至带些自负的话却让女孩的目光暂时忘却了自卑。
“...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徒弟了,要说名字的话...就叫我埃诺尔吧,你呢?”
“阿、阿芙拉...”
“第一次跟别人介绍自己要说全名喔。”
依然是和善的目光,话中的语音依旧温柔,可面对自揭短处这种事做起来总是很艰难。
“因为是奴隶...所以只有一个字节...”
像是跟满脸笑容的人讲悲伤的故事似的,虽然笑的人并没做什么错事,但哭的人情绪总是不免得愈加低落起来。
“别在意...与其把事情越憋越久不如早点说出来的好...虽然救了你还自作主张的要教你魔法有些唐突,但还是要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
好像是早就知道的一样,一只手轻轻撩起前面的刘海,那双眼睛好像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的处境...
“可...可以。”
“恩,太好了哦...阿芙拉。”
“是...埃诺尔...”
“叫师傅。”
微风荡涤着春天带来的些许慵懒。又一度的黄昏下,昙花一现的最强剑士落下帷幕,带着新的设定和平凡少女的魔法师徒之行被带上日程。
依傍着山丘的小路上,一对身高差巨大的师徒正沿着开拓过的平地漫无目的的游走。
“我们要去哪里...师傅?”
“恩,这个啊...要去那边的城镇给你买点魔术道具,恩,衣服也该翻新了。”看着身旁的阿芙拉自称埃诺尔的男子如此说道。
“是米丽恩吗...”
“诶?嘛,名字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前面的那个。”
“......”
不知不觉就踏上先前逃跑的道路,虽然大概会被认为死掉了,但即使是这样要再次踏进生活,不...只是居住十五年的城市,感觉上还是和进入魔窟的感觉无异。
也许是回忆开始发抖,即使隔着头发看不到脸,自内而外散发出的阴暗气息还是弥漫出来。
“怎么了?还在害怕吗...来,握着我的手吧。”
看着褪下兜帽的脸庞,灿烂的金发透着光在黄昏中闪耀。
作为奴隶出生,像是被圈养一样无休止的做工,父母也并不是贵族书中的人物,他们也会因困境而犯愁、也在为生活的黑暗发出抱怨。
每次看到被侍奉的人物,总会禁不住的做无为的羡慕,但他们只会对我拳脚相向,并以没听过的话对跟我一样的人进行侮辱。
随着父母的离去,没有人会时不时的在为我做无谓的求情。身份相同的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交谈,贵族家里的走狗也只会把怨气洒在我身上...不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活了多久,某个时刻起就算看到出现在面前的贵族,或仅仅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也会害怕...
每天都拖着挨饿的身体做工,尽量避免失误不去犯错,可那依旧没有变化...很惨的人只会欺负更惨的人,作为下人受到的怨气只会报复给更下等的人,身居高位的纯粹不把我们当做人看...
或许在不经意的时刻也会被俊美的外表和虚假的和善的目光吸引,但为何至今遇到的却只是让我沦为笑柄...
善意的话语并没有如期传达给并不美丽甚至有些丑陋的少女...
我会怎么样...像我这样身份低微,全身上下没有可取之处的人,处境只会越来越糟吧...为什么...
“在那发呆干嘛?走啦...”
宽大袖口下的手将深陷黑暗中的人抱起,被污垢沾满的双腿被随意的搭在身穿白袍的双肩,不顾“小黑球”蹭脏白衣,女孩的身子就这么坐在埃诺尔的肩上。
“怎样?能看到很远处的地方吧...就身高这点我还是挺有信心的,抓稳了。”
依旧是洋溢着微笑,虽然脑中有出现等我露出感恩表情却反被嘲弄的景象,但面对因不稳而触碰脖颈也没有嫌弃这点却让内心有一丝平息。
“可以哦,不抱着脖子的会摔下来吧...因为我是师傅所以不必在意。”
没有刻意让话语显得温柔,仅仅是以阐述事实的语气向我传达着...
那,这样...
“姆...”
因为一时间太过松懈,连同整个身子都一起撞到男人头上。明明满身污秽被触碰却是在笑...是真心的宽慰还是虚假的作态令我捉摸不透。
“阿芙拉多大了?怎么身子那么小啊。”
“16岁...”
“这样啊...得多吃点才行呢。”
像是在讲着理所应当的事实,是在说我个子矮吗?就算是挺直身子也只有他胸口那么高...
或许长久以来积累下的阴霾一时间无法轻易消散,但此刻被一种不知名的暖意所包围的内心却不会说谎。
“阿芙拉,怎么样要不要试试飞行的感觉?”
“飞行...咦——”
仅做出简单声明便开始飞行,身体并没有产生起飞时的晃动,一路飘摇而上也很平稳,哪怕是飞到云巅也没有飞翔的实感...是因为仅仅是比陆上多了些吹来的风,还是因为仅仅冷了些…
和肆意吹袭的风一样,直到现在才到来的童性为我带来了一股兴奋劲,精神的枷锁一时间竟忘了它的归属。
我无法描绘心中此时的场景,但我相信做个梦的人一定能体会它的甜美。
“自己来吧。”
“恩?”
就算是用眼睛看也不会理解他说的意思,身体忽然从名为“师傅”的男子身上飘走。
“……”
目光早于惊慌,埃诺尔在看着我,那个泛起的微笑让内心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不敢再作乱。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好像这具身体本身就该像白云那样任意漂浮。
不远处城门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到后面新兴起的教堂、刚才出走的宅邸、工会聚集地的龙阁、国王的狮鹫团…
就像从平地升上高空,脑中出现的许多想法引起我不断的遐想。这次我迟迟不肯很轻易地放过它。
那是可能的…
我不知道这种可能被内心的憧憬放大了多少,但此刻…
“该走喽。”
身后的声响传来,只感觉眼前的场景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