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童躺在田埂上，一手抓着一根蔫了的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看着天边的红霞。突然，他瞥见了村中心方向升起了一股浓烟，还夹杂着些许的红黄色，便惊慌地起身，飞奔向站在远处的男人，嘴里大喊着：“爸！快看！那是不是起火了！好大的烟呐！”
那个男人正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出神，直到那孩子跑到他身边，猛烈地摇晃他的身体，他才一副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缓缓地看过去。
“爸！我们快去救火！快呀！”孩子拖拽着男人的手臂。
男人叹了口气，说道：“儿，不是起火，你回家去，告诉妈妈，今天爸晚些回来，不吃晚饭了。”
说罢，男人颓然地放下双手，任手中的那捧东西，轻飘飘地随风洒落。
孩子看着男人，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爸，你怎么了？”
“没事，你快回家去，别让妈妈等急了。”
说着，男人轻轻推了孩子一把，自己往浓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孩子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看，然后快步跑回了家。
“妈，爸说今天不回来吃饭了。”
一个女人正端着米汤走出厨房。孩子一跑回家就气喘吁吁地向她传达了消息。
“你爸干什么去了？”
“他没说，我看见村子中心那边起了浓烟，爸就让我回来，自己朝那儿走去了。”
“噢。”女人听完，将原本端出来的米汤又拿了回去，用饭勺捞出了里面的米，盛到了另一碗米汤中，将剩余的汤水几口喝下，拿一块方巾擦了擦碗后，便将碗放入了柜子中。随后，女人端着剩下那碗米汤递给了孩子。
“妈，爸去干啥了……诶呀，怎么又喝米汤呀！”孩子嘟起了嘴，不满地嚷嚷着，“我要吃饭嘛，米汤吃不饱。”
“村长找你爸商量事儿去了。你听话，快吃，不然让爸爸回来揍你。”
“我会饿的！”
“吃完，一会儿就去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孩子撇了撇嘴，就着一小撮腌菜，吃完了米汤，嘟囔了一句：“梦里也饿得慌。”
黄昏的时候，村中的男人都到齐了，一起围坐在村中心巨大的火盆边上。二十几人，谁也没有说话，都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窜动的火焰，听着木炭、树枝燃烧断裂发出的噼噼啪啪声。
“唉——”
村长长叹了一口气，男人们把目光投向了那位老者。
“我们村已经连续三年颗粒无收了，谷仓里也只剩饿死的老鼠了。今年，大伙儿种的都是麸米。麸米已经是最抗旱的，可现在，连它都只长麦壳，不长米，反而快把村里最后那几潭清水耗完了。”说到这儿，老者哽咽了。“村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饿死了。最西边那户人家，一家四口都没了。我是村长，我没能照顾好村子……”
有人打断道：“村长，这不是您的错，天灾人祸，谁能预测的了啊。”
“但是再这样下去，我们谁能撑得住啊？”
“是呀，我家昨天就把最后那点儿能吃的都吃尽了。”
“唉……我家也快了……”
“村长，您快想想办法吧。”
“是啊，村长您快想想办法，我们是死是活，就指望您了！”
老者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现在办法有两个，一个是迁村。另一个……就是我们主动清除掉造成村子方圆百里干旱的罪魁祸首。”
“您是说，我们去杀了那条恶龙？”
“这怎么可能？要是能杀，三年前它刚来的时候我们就去杀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迁村？也不可能啊。我们去年也寻思过，可这不管往哪走，都是一片荒凉旱地，不得已才折返了回来。”
“唉，不是说这些龙最多待一年就会走吗？这都三年了。要不再等等？指不定哪天就走了？”
“还等？再等下去，龙没走，我们全成一堆白骨了。”
“可是，这屠龙准定是死啊！”
“再这么等下去也是死！”
“那好歹也是全尸！”
“全尸？全尸留给谁啊？大伙儿都死了？你留全尸也没人给你葬！”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老者吼道。“我也不想让大伙儿白白送死。我在藏书阁里找到了老祖宗留下的一本笔记，里面记载了一百年前老祖宗和一群外族人共同对抗邪龙的事件。”
“什么外族人呀？我们村还来过一群外族人？”有人窃窃私语。
“谁知道是不是胡诌诌呢……”又有人嘀咕道。
老者叹了口气：“你们总归得相信自己的老祖宗吧……唉，我也不强求你们，毕竟这事儿……老祖宗屠龙，是一百年前的事了，而且按书上写的来看，屠龙的也不是我们老祖宗，而是倚靠一群外族人的帮助……这样吧，愿意和我走的，今晚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出发，不愿意的，我也不会责怪。命，都是大家自己的。路，怎么走，也随你们自己。”
说完，老者便转身离开。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大家似乎都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些什么。村长这个决定来得太突然，谁都没有心理准备。
最终，大家一言不发地散去，留下那堆篝火。
老者并没有直接回家，他走向最西边那户人家。那户人家死了有两个月了，屋子后面有四个隆起的土堆，土堆个插着一个小小的木板，依稀可以看到上面分别刻着：爸爸、妈妈、哥哥、妹妹。
土堆周围的地很干净，可以看出有人最近才清理过。
老者绕到屋子正门，破破烂烂的窗子依稀透出点烛光。
老者敲了敲门。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