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两声有力的扣门声传来,临时课室中的人齐齐望过去。
门外的人自行走了进来,一脸污泥嬉笑个不停,丝毫不为自己迟到感到抱歉,傻愣愣地在屋里三人的注视下开始移动。
屋里仅有的三个人,一个大人,两个年龄近似的男孩女孩,都往身后望去,看着瞧不出模样的男孩从楼梯上走下来,刚迈出脚步女孩就扔出一颗石子将他打回。
“胡斯!你又这样子,城外的泥塘都被你承包了!每次都是我替你擦地板知道么?”女孩叫喊着。
“别着急瑟雅斯,莱恩和塔鲁他们说渊湖东面的泥塘里有莲藕,结果去了只挖到些小螃蟹,真倒霉。”胡斯用小拇指挖着鼻孔,完全没有理会瑟雅斯的抱怨。
“我在跟你说话!混蛋!”瑟雅斯随手又把面前石桌上的水杯砸了出去。
木杯在胡斯身上不疼不痒,完全阻止不了他带泥点的双脚往前移动,就在瑟雅斯目瞪口呆下坐到了最前方的空桌上。
“夏洛特!管管这小子!”瑟雅斯不愿意从身上躺泥的胡斯,便支使左侧坐着的哥哥。
“我在复习贝加与海勒古的外交关系,是加尔迪亚学者的著作,难得一见的好书,半小时后要还给图书馆,要是染了泥浆会惹黑斯特瑞发火,所以劳烦你自己去吧。”夏洛特看都没看一眼,手里的笔仍旧在书本上写着东西。
“奥利佛老师!”
无奈之下,瑟雅斯恳求着黑板前的大人帮个忙,哪怕已经于事无补。
黑板前一直等待胡斯的奥利佛·笛卡尔始终没有发表意见,微笑着扫了瑟雅斯一眼,推高了面前的半月眼镜,右手在大胡子间反复抓挠,想好了要说的话。
“你....你知道我紧张时就....磕巴,别...别...总是让我...说...说话。”他反复想好才给出了答案。瑟雅斯一脸冤枉,胡斯趁机回头做了鬼脸,瑟雅斯止不住的怒火彻底爆发,猛的推翻桌子上去揪住胡斯的耳朵,将他一把拽回了门前。
“绕过他...他吧。”奥利佛·笛卡尔来不及阻止,说话也说不完。
“疯丫头!老巫婆!放开你外公我。”胡斯力气不比瑟雅斯大,竟然被拽的难以站立,被瑟雅斯当做抹布一样使用拖行,刚才他踩出的泥脚印,统统被抹个干净。
后方追逐的笛卡尔也被溅了不少泥点,镜片干脆全被泥浆覆盖,穿着的绿色无袖毛衣更是盖了层褐浆,漫天全是飞散的泥水,没有任何人幸免于难。
夏洛特洁白的笔记上也散开一朵泥花,气的他合上书本,翻着白眼又无可奈何,更不想参与进去,皱紧苦瓜脸哀叹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
那是曾痛苦现今又美好的往日片段,甘若美蜜,甜到让人牙痒痒,如今都不再了。
夏洛特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手边缠了一道布条,打成特殊的绳结,刷过蜡的木板墙边闪着一个人影,混乱中仔细看,才认出那人的身份。
“胡斯。”
“醒了?”
胡斯回过头来,对夏洛特的苏醒没有太多意外。
“收手吧。”夏洛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兄弟。
“怎么做?撤走我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军队,跟他们说一切结束然后等着国王清算?”胡斯表现的比平日更冷静,有意认真跟夏洛特讨论一番。
“我们需要和解,真正的大和解。反抗军、奴隶还有王国,你们都以为从一开始就没有讨论的余地,其实只不过都是为了利益寸步不让的结果罢了。尝过苦头后也该认清现实,别总是做梦了。”夏洛特听得出胡斯的语气,言谈间渴望着早点让弟弟明白。
“我会迅速击溃国王军最后的主力,然后歼灭奴隶的领导层,重新建立起新的秩序。”大概是说的太过投入,胡斯忘我地描述他想构筑的未来,连夏洛特坐了起来都没留意。
“即便是在废墟里也在所不惜么?”在夏洛特看来,这是必须斟酌回答的问题,可他刚说出口,胡斯就给了反应。
胡斯没有话语,单是两头犹豫,一会儿看着夏洛特,想要斩钉截铁给出答案,可总是说不出口,一会儿又扭过身子,对着墙壁摇晃脑袋,似乎自己也给不出一个答案来。
“还记得老师说过什么吗?他启蒙往日的孩子成为了今天的我们,千万不要迷失了方向。”夏洛特借机加强了语气,劝导着弟弟远离极端的道路。
一提起逝去的笛卡尔老师,胡斯就按耐不住情绪,叹着气站起身走在阳台边眺望远处的王宫,更加无法确定哪些是他需要的,有时候他也想安安稳稳跟瑟雅斯生个孩子,好好的为国家的建设出力,走到今天的道路上也许的确不是他渴望的结局。
“你的兵力不足够吞掉国王的白甲军精锐,他们起码有三四千人,即便你占据了王宫,奴隶们的人数也远超于你,光是训练过的一万人奴隶士兵就能淹没太阳团,还有不少可以战斗的青年,更别提他们是全民皆兵。”夏洛特没有任何添油加醋,胡斯自己心里也清楚力量的对比,与奴隶的合作正是看中他们的人数。
“你说的很动听,我这个年纪也的确不是你说几句就能改变想法”胡斯背过身子靠在阳台,“可这次也许你是对的,我不想冒无谓的风险,如果你有方法和谈的话,我愿意听听,但至少要等我完成这一轮进攻,占据了有利地形以后才行。”胡斯说。
“国王让我作为秘密的监察使盯住福克西纳和贵族们的举动,顺便辅佐摄政王执政,如今看来一切都失败了,我不知道如果回王宫国王是否还会相信我。”夏洛特自责道。
“听说是你建议解散巡逻军,然后关键时刻又隐藏起来不见踪影?若是这样,恐怕摄政王恨你比恨奴隶还要来的更多。”胡斯绕开了刚才的话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寻求证实他听过的传闻。
“是我建议的没错,原本只是期望整合军力后吸引出佣兵,跟着再从斯科尔兹尼手里夺下黑甲军的指挥权,结果弄巧成拙,想必是格伦放出的消息,这黑锅他不想一个人背。”夏洛特一生中很少有太大的过错,巡逻军加入黑甲军后的惨况,使得他对此极为敏感。
“原因呢?”胡斯又问。
“我跟你们一起被困在地下。别忘了切割者是我朋友,爆炸时我也在废镇附近游荡,试着亲自找出潜伏的敌人,结果都被你和你的朋友们搞砸了。”夏洛特说出来后舔了舔舌头。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不过是临时的盟友罢了,信魔以为能操控我,结果也死在了我的剑下,凡事我都留有余地才会去做,你觉得我对奴隶和佣兵们真的没有后手么?”胡斯不以为然。
“信魔是你杀的?”夏洛特听到了他一直期待的答案,虽然信魔早死了,可如今却由弟弟说出口,让他感受到多少个月以来少有的快乐。
“你没检查过他身上的伤么?我以为国王军的人都挺聪明的。”胡斯嘲讽道。
“谢谢你。”夏洛特没理会太多。
“那是为我自己,别想太多,不是只有你才是瑟雅斯他们的家人。”胡斯立刻补充。
他觉得跟夏洛特聊的有点太多,起身打算离开,也没有继续讨论让夏洛特去和谈的心思,至少也该等他攻下楼上的几层以后再做考虑。
刚从阳台走出几步,夏洛特就下了床站到他刚才的位置上,往阳台外的风景看去。
“当时如果我没有晕倒,一定会劈下去,你知道的。”夏洛特摘下栏杆上一朵枯死的紫荆花,把玩间吐出了心声。
“我也是。”
胡斯扔下一句话,无声息地走出了大门。
独自在房内的夏洛特看了眼手心里的紫荆花,呵护着已经枯败的花蕾,生怕一不小心用力捏烂,可那朵花被风轻轻一吹,就在空气中裂开,被卷入看不清方向的高空中。
他不愿意在闲暇的这几十分钟里再去考虑繁琐的俗世,合上双眼安心聆听大瀑布的水流,渴望能寻见未来的道路。
鼻尖忽然一凉,夏洛特睁开了眼,一片完美的六角形雪花落在他的鼻子上,还未被体温融化,蓝色的天空就被白色覆盖,寒风开始再次卷洞,夹杂了鹅毛大雪在城内正式宣告冬天的到来。
“哗啦。”
一阵水箱抽空的声音在梅丽尔所在的楼层里响起。
大量水珠落地的噪音,伴随着一阵温差带来的雾气,从壁炉左侧深处的洗浴室里传来,立刻将梅丽尔从难得的睡眠中惊醒,翻身落地后掏出藏在鞋跟的匕首环视身边。
一个老人立刻映入眼帘,一半被篝火照亮,冲着梅丽尔的身躯则在黑暗里,左手捧着一本巨大的书籍,口中衔了烟斗,聚精会神翻看里面的内容,时不时敲打着壁炉上的缝隙,从中发现了某些东西,愁眉苦脸般在研究壁炉的构造,每隔一会就唉声叹气。
眼见只是梅尔邱在一侧,梅丽尔总算放下警戒,喘着气观察窗外景色,发现蓝色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天空看不到正午的太阳,时间距离他们抵达此处一定过了很久。
“我睡了多久?”梅丽尔咬着嘴唇问。
“起码两小时,现在大概是下午三点多,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时间概念,你们南方的天气又不好捉摸,城里一过中午就暗的见鬼了。”话说完,梅尔邱手里的书页又翻过去一篇。
“为什么不叫醒我!”梅丽尔跟护食的母猫一样大吼大叫,一把将匕首飞到阳台边的木柱上,“我的同胞们都在那等着我,你知不知道费雷德里克会对他们做什么?”
老人刚开始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但耐不住梅丽尔大吵大闹,将嘴边烟斗取了下来:“你一直都处于亢奋的状态,强迫自己不顾疲劳战斗到这里,连梦里都叫着爸爸妈妈,而且我能感觉到你的生命在减弱了,不休息一下你会死的。”
“那就让我死!我没有父母,我的亲人就是其他奴隶,保护不了他们我还算什么?不如死了算。”梅丽尔孩子的本性再次暴露,骨子里又固执的超乎想象。
“一个乳臭未乾的女娃娃就要被人依赖,我想不出他们离开你之后还能怎么决定自己的命运。我保护弱者一辈子,来过南方九次,奴隶们总是等待别人带领他们,你觉得你是谁?爱若拉她么?你不过是个小女孩,还没鱼骨头的特兰高!”
梅尔邱受不了面前奴隶少女的歇斯底里,用有序的雷霆之音道出他心中早就想说的看法,发起火来壁炉里的火焰也渐渐暗淡,房间里充满了他喉音的回响,有如屋子里响动过的雷鸣,让人震耳欲聋。
这样的一幕画面,换做是谁都会感到意外,对大部分人来说更是惊恐,还不到十五岁的梅丽尔止住了怒气,发泄过后稍微好了点,大喘气地拔出匕首,坐到梅尔邱对面的沙发上望去壁炉中的火焰来。
“你认识特兰?”她想过一阵后才发言。
“你也认识?地面挺多人都去过鱼骨头,肯定不少人都对老板娘家的弟弟有印象,何况他不是还在攀塔比赛里拿了皮林思之杯么?”梅尔邱用一种可惜的语气惊讶着,很快用另一种语气盖住自己的伤感。
“你在套我话!”梅丽尔立刻意识到梅尔邱提到特兰不是个意外,老人过多话语在梅丽尔眼里成了一种掩饰。
梅尔邱没有尝试进行反驳,只是坐在那,书也不再看了,甚至摘下了烟斗,伸开双腿专心盯紧,几小时前进房休息时的疲态重新显现在他的脸上。
正欲追问的梅丽尔还没张口,水箱重新灌入新水的声音就打断了她,桑妮从右侧走廊深处的洗浴室中包裹浴巾走了出来,头上还缠着贵族用的香水花布,手里拿了瓶牛奶,大量的蒸汽让她没有注意到梅丽尔,第一眼看到时被吓的甩在地上,牛奶也从手中松脱。
“桑妮!你还有心情玩这些?”刚才跟梅尔邱的争执还没彻底发泄,梅丽尔便将不满地靠近过去,一脚踢开奶瓶,用力扶起桑妮。
刚站起来桑妮就表达出对梅丽尔情绪的难以理解,她洗的太投入,完全没听到外面发生过什么,说不出话来的嘴巴里一开一合,不准确地模仿某些文字的读法,一看就知道是“你搞什么鬼。”
要读出唇语太过麻烦,梅丽尔也只是勉强读出来,却没有给出回答,有些不乐意又不大好意思的表情捡起奶瓶,脸转到一边才递给桑妮。
桑妮稍稍犹豫才接下瓶子,两个人却早已洒了满手牛奶,她主动摘下头顶的花布,跟给玩泥浆的孩子洗澡一样擦干梅丽尔胳膊上的牛奶。
花布刚蹭过手腕,梅丽尔就主动抽回手臂,一言不发回到了沙发,留下桑妮在原地发愣。
“感觉你也去洗一下比较好。”梅尔邱总算发话。
梅丽尔背过身,不想对着任何人,随后就听见桑妮跑回洗浴室的脚步声,她没有去追或有所触动,仍旧埋头憋着闷气。
“就算我接触她时间不长,可我看得出来桑妮是个想过好日子的女孩,你不该太责怪,这地方是给我们用的,反正又不花钱。”梅尔邱靠了过去,用轻柔的声音劝解道。
“贵族的东西,用不惯!吃人血馒头的美好都是海市蜃楼。”她小声说,还没有从跟好朋友桑妮生气的事里缓过来。
大部分南方人都不知道海市蜃楼是什么东西,向往远方的梅丽尔早就偷偷在书中读过,但对她来说以奴隶身份降生在此时,就注定了被束缚。
“因为这个你才生气么?”梅尔邱跟讲睡前故事的老公公一样低声问。
“还不是因为你!”梅丽尔扭头就骂,转眼又对自己行径感到后悔,失落感压的她抬不起头。
“因为特兰?”梅尔邱不感到意外,语气反更温和。
“别...别提他。”
每当特兰这个名字被说出来时,梅丽尔眼前就从不断重复特兰死前的那一幕,第一个被她视作自由人好友的男孩,以最难想象的扭曲方式死的面前,而她却碍于出生时所带来的身份无能为力,曾盼望能拯救特兰的方法,结果却做了费雷德里克的嫁衣。
前所未有的自责让梅丽尔一整天都难以合眼,对同胞们的责任又使得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下去,一看到骨子里厌恶的奢侈生活被好友桑妮没有任何罪恶感的享受时,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让她彻底崩溃,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女孩蜷缩成一团,眼里含着泪水,却一副不想让眼泪流出来的样子,没多久就再也忍不住,呼吸时都听得见湿润的鼻子里的涕声。
“你拿了我的戒指对吧?”梅尔邱笑着问。
梅丽尔不知作何应对,颤抖着用双手盖住脑袋,生怕被人打上几拳,脖子缩到肩膀里,咬紧了双唇准备承受皮鞭或铁棍的殴打,就跟小时候每天饭后一样。
“送给你了,孩子。只要你喜欢。”梅尔邱说。
听见答复时,梅丽尔跟桑妮一样愣在沙发上,过了几秒才松开胳膊,完全没有以往的模样,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第一次抬头看了梅尔邱。
“我要是也有个孙女就好了,可惜我女儿过世多年了。”
梅尔邱用大手擦掉了梅丽尔眼角的两行泪,又盖在她头顶轻轻拍打。
“无论是你认为的好或坏,凡事都有两面性,终有你必须选择决定的时候,到那时别太惊讶也别太自责,要相信你的本性,那是绝对无法磨灭的东西,正如宝石不会褪色。”他继续说道。
“梅尔邱,你在说...什么?”梅丽尔不大理解慈祥老人的意思。
“就是一个老人对孩子的期望,别想太多,做你自己就好。”梅尔邱抬起了眉毛,很难得的也酸了大鼻子,“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很久以前我曾经有机会改变这国家,但我是个自私的人,为了私事离开了,然后一切都脱离了我的控制,对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我感到抱歉,如果我...也许你和他们都不用受那样的苦。”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太任性了。”梅丽尔摘下了鹿皮帽子,惭愧地挪开了遮盖用的布娃娃。
“我以为你出生时就这么坚强,可看到仍旧是孩子的那个你时,我就知道大错特错了,让你必须坚强的环境是我未竟事业遗留的耻辱。好好保存那枚戒指,不需要考虑怎么去用,它会引导你的。”
梅尔邱给女孩留下最后一个笑容,起身从长袍下不知怎么地竟然抽出一把银色长剑,做出准备战斗的姿态。
“怎么了?”梅丽尔尝试恢复以往的模样,正手拿着匕首,差点忘了怎么用。
“有种矿物无论多远都可以同步振动,北方人拿来当远距离交流的工具,南方人没见过,你也检查不出来,反抗军的人拿来塞在壁炉里窃听我们谈话,不过我想办法屏蔽了他们的通讯,这段空白时间肯定被怀疑了,马上就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你要记得装无辜点,如果我出事了他们想榨出你身上的情报,肯定不会为难身为奴隶的你和桑妮。”梅尔邱往阳台外看去,果然一大批反抗军正在纷纷包围过来。
“就算屏蔽了窃听,反抗军来了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装哑巴躲过去好了。”梅丽尔尝试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她不想刚看到梅尔邱的温柔慈祥,就立刻又失去一位能依靠的长辈。
“有个老熟人大概早就发现了我,是个我以前救过的小子,隐藏身份没有意义,他们不过是需要考虑先处理完其他事再对付我,严刑之下我还是会叫几声的,与其拖累你们,不如我先给他们个惊喜,你也能休息一会。”
楼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量噼里啪啦踩的声音正从楼梯往上狂奔而来,没有轻重的脚步将墙角天花都震的掉下灰尘,摆饰用的花边布帘立刻多出一层黄灰。
“求你了!没必要这样,你会死的!让我想办法!”梅丽尔压低声调,害怕洗浴室里的桑妮听见。
‘别害怕死亡,孩子。我命大着呢,是时候去见特兰了!’
梅尔邱用剑撩开阳台上挂的窗帘,一语道出早就知道的事实,留下的是惊讶中仍未理解的梅丽尔。
背后的大门整扇被推倒进门内,几十名士兵跟潮水一样灌进室内,却只看到梅尔邱顺着阳台一跃而下,迎向对他拔出长剑的反抗军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