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
西蒙略有迟疑,双手即刻拿起笔记本,打开皮扣后开始阅览一番。
一阵过后,他才确定自己没有读错,若是里面的内容属实,并且他眼前的男人仍旧可信,那刚才听见的每个字也都会发生。
“这说的都是真的?什么通过祭品与技术的呼唤就能得到真理?”西蒙后背砸在椅子上,将笔记本扔回桌面。
“破译还在进行中,可我看来结果也八九不离十。”笛卡尔收回了笔记本。
“这的确会带来巨大的改变。”作为一名国王,西蒙默默点头,表情跟刚才有些不大一样。
“地下埋藏的秘密、技术与过去,将打造一个新的未来,我们能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以及我们又要去哪。”笛卡尔解释道,试图为眼前的国王清扫疑惑。
“那又是什么意思?他们去了哪重要么?也许他们根本不存在过。你认为你过去曾在探险里出发了某种东西导致了大灾难的发生,难道继续探究秘密引来不可承受的结果会是好事么?”西蒙抬头问。
“我曾遇到过一个答案,陈述了某段历史,绝大部分活着的生物都不太可能听过,就算是上千年的古老碑铭也未必会记载。可是却在那些比先古还要早远的残骸里窥见一二,精灵与矮人在世界各地修筑了用于看护这秘密的场所。多年前在远方的东大陆深处探索时我曾找到一枚封存历史的古印,在我们西陆人的历史里称之为列祖先民之柱,我找不到称呼文献的来源,但又在过程中发现了对应的事实,即是说有人曾经探求过那段真相并且留下了痕迹,这也是为什么我屡次来到南方。”笛卡尔无条件地对西蒙说出了他的想法。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为了找到解决大灾难的办法才......”西蒙发现了逻辑上的盲点。
“没错!搞清楚真相比放着不管要有效,古门有三个钥匙,当全部打开时,矮人就会回来!别忘了那自古就有的寓言!三次死亡,三次重生,三次复兴!”笛卡尔越说越兴奋,仍旧未有保留地对好友叙说宏图远景。
“两岁小孩都听过的童话故事罢了,今天我想休息,你回去吧。”西蒙觉着笛卡尔那过于专注的性格棘手又粘人,即刻找借口想打发他走,然后再另做打算暂时中止可能有危险的考察。
“不不不不!古门并不一定是门,列祖先民之柱也不一定是实体的柱子,无论什么人都好,留下了印记交予后人查看,就是为了能揭开答案的那一天。列祖先民之柱便是童话里的古门,东大陆一扇,西大陆两扇,其中一扇便在此地!”笛卡尔跳了起来,拉开窗帘向西蒙展示整个城市的模样。
西蒙一开始不打算理睬笛卡尔,他过去总是这样从无到有般狂热起来,可当看见圆柱一样的城市形状,稍加联想那地下的大深渊矿坑,一种不寒而栗的答案已经准备好在他心底揭晓。
“在地下?”西蒙不自觉地小声说了出来,被笛卡尔所捕捉到。
“也许是,大深渊最底部被人为的封闭上,为何数千年来居住在致远花的古人从不深入探索?答案只有一个,他们不是来挖掘到底,而是要防止别人进去,或者说他们是为了守护秘密居住于此的守墓人,而致远花人便是他们的后代,我相信陛下你也不例外,那远古的血脉可以追溯到精灵末年,被强而有力的东西保护着!”渊博且自信的学者将整件事串联在一起,在他看来王室肯定早已忘了祖先的责任,如今重新拾起,也许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够了!难道要让我国因古代的遗迹成为北方诸王们的纷争之地么?停止不必要的挖掘工作,我会派黑甲军去驻守,你不可能保证挖掘的团队里没有外国间谍或别有用心的小人,我绝对不会让我曾祖父年轻时遇到的危机再次发生。”
西蒙表现的极不自然,他不清楚祖先们具体的责任,可笛卡尔所说即将触及他心底某块最不愿意让人提起的柔地。
“陛下!容我称你为西蒙!我们认识多年,你绝对不是畏首畏尾的人。你不贪恋权力,更不残害奴隶,若非骤起的奴隶大起义,你早就不需要看着艾兰思家族的脸色去维持奴隶制。许多年前你对我说过,你痛恨那些迫害无辜者的恶徒,所以你要终结一切,而那必须要有相对的力量,挖掘地下的古代技术,带来第四次复兴,经济就不需要再依赖于奴隶,我这么多年提供的技术与建筑完全可以应付新一轮发展,还等什么?”笛卡尔没有因为西蒙发怒有所畏惧,相反更进一步,他很清楚整个团队都是西蒙自己典选,谁信不过也不会信不过笛卡尔的学者团队。
“我有我的顾虑。”国王面色稍也松动,转身对着壁炉不动。
“什么样的顾虑使你这般恐惧?”笛卡尔明白到了,那不是担心贵族、敌国或身边人的忧虑,有某种西蒙绝对不会对人说的心结卡在他心底。
西蒙没有回答,摇了摇壁炉旁边挂着的铜铃铛,拖着长袍走入了卧室,笛卡尔一个人看着那背影,收起资料以后就被门外的侍从请了出去。
而国王并未离开,只是在卧室门口的帷幕阴影中,遥遥望着笛卡尔越走越远的背影,知晓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自此别后,数个月内他们都不再见面或交谈,也就在最终之日遥遥相望,那一瞬间的记忆又触动了今日的西蒙,让他从过往岁月里回到现实,在寒风里湿润了眼睛,眨眨眼后吐出一口热气。
“他的确是察觉到了我在害怕什么呢。”西蒙在心底自言自语,听到瑟雅斯所说的笛卡尔临终时的行为,便后悔失去了这么一个能互相理解的好友。
“笛卡尔懂一切,但不懂人性。”西蒙有气无力说了一句话。
愣在原地的胡斯与瑟雅斯,并不能想得通国王的言下之意,只见老国王疲倦地转过身去离开了他们。
危机暂时解除了,但他们很清楚,下一次国王来到时,便没有东西可以阻止他释下杀戮之刃。
对奴隶们有序地杀戮仍在进行,致远花城高处的福克西纳大宅里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已经步入其中的梅丽尔与特兰一行人仍不知晓迎接他们的是何道路,更分不清是敌是友。
尽管的确是带着恶意而来,但进入宅邸后,布满在鹅卵石道路间的佣兵们还是为他们打开了一条道路,领头的玛丽峰胸有成竹,提着夜灯在黑暗的兵刃间打开了一道又一道圆门,终于进入了福克西纳主宅的大厅里。
不过是一日之别,梅丽尔却已经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自以为是的成熟到认清本我的幼稚,而今又以败家之犬的身份向往着主宰自我命运的可能,即便不知道为何要听玛丽峰一句话就放弃进攻,但既然已经到来,便听之任之好了。
“咯吱。”
四个人脚步刚踏入大厅,身后的门庭就逐步关闭,一直到最后一扇合上后,顿时大厅的高处与墙壁燃起了灯火,将整个大屋照的通亮,仆人们好似远离喧嚣战争一般日常的处理一切,打扫花瓶或推动家具,偶尔能见到送往主客厅的餐车。
一阵香味顺着客厅传来,对于很久没吃过饭的特兰来说格外有吸引力,他先梅丽尔一步往客厅望去,玛丽峰即刻也往那前进,梅丽尔虽然想先问话再行动,却也还是不情愿地一齐跟上步伐。
客厅就在一楼,复式架构的楼梯阴影下,藏了一道通往后方花园的大厅,那里有一座回型门廊,福克西纳家的主客厅便刚好坐落于花园正中央,通过一大串的葡萄架,还有包裹在古老砖岩上的爬墙虎。
顺着铺在奶白色瓷砖的红地毯,踏入前就可以看到一个近十米长的椭圆形长台摆在那,周边摆满座椅,台子上加了桌布与美味佳肴,蜡烛与灯石交错地挂在吊灯与墙壁的空隙窗口间,要是不说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人绝对以为这是某个男人为自己挚爱所准备的晚宴。
河虾、烤乳猪、烧火鸡、炖杂菜汤,虽然说不上多高贵,但绝对是贵族家庭里的丰盛一餐,客厅里没有其他人在,梅丽尔一行是第一批抵达的客人,瞧见了就忍不住流口水,忘了刚才的满脑子仇恨,直接拿起一根叉子来挑起几块乳猪肉塞进嘴中。
“贝加产的黑毛猪,配上海兰地产的白葡萄酒,是人间美味。”
突然一个令人本能上厌恶的声音响起,梅丽尔立刻吐出猪肉,将叉子对准声音的来源。
原本也想伸一手的特兰,跟随梅丽尔一起看过去,发现不知何时开始福克西纳坐到了对面中间的主人位置,玛丽峰也隔开两张椅子的距离坐了下来。
切割者沉默了许久,不与任何人有视线交流,靠在右侧的墙角阴影中,一言不发等待接下来会有怎么样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你很担心或者好奇,但肯定更多的是对我的恨意,完不成的任务就算了,我想要的已经通过某个形式得到了满足,别太担心自己的立场,我没敌意。”福克西纳不再拘谨,表现的也很客气,连平日里表示地位的羊毛高帽和戒指都没有带,穿着的也是朴素的睡衣。
刚才那句话一落下,切割者就抬了眼,打量福克西纳后继续选择一言不发,只是梅丽尔却不大接受,逼近了福克西纳一步道:“波尔多呢?”
她还记得那个温柔的巨汉,总觉得就算是敌人,要是他在的话被埋伏也能死的有尊严些,但更多的是想当面对他道谢,在失去意识时保护了自己。
“他就在附近,我知道你会想见他,但波尔多先生太高大了,在这可挤不下,等忙完正事之后我会让你见他。”福克西纳回答。
“正事?杀了在座每一位,然后让我潇洒地走出去找费雷德里克报仇?”梅丽尔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听着,孩子。我大概知道你曾经遭遇了什么,佣兵里不是只有会傻傻待在这防御的人,他们也有很擅长收集情报的探子,我坐在家里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清楚。”福克西纳有点不耐烦,但又无可奈何,尝试着避免互相针对着抬杠。
“所以到底什么是正事?”特兰忙着吃东西,这才抽出功夫用塞满食物的嘴说了一句。
“那可多了,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将本该敌对的人拉拢到一起,又把不该出现在这的人汇聚一堂,全都是为了我一个多年的夙愿,比黄金更真实,比权力更诱人。你们是最后一批来客,本来我没打算你们会一起来,尤其是你,特兰。”福克西纳笑着指了指特兰,显然他要的人就只有切割者与梅丽尔。
特兰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游戏,梅丽尔与切割者便立刻懂了福克西纳所指,只是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又有一人从福克西纳身后的右侧入口进了客厅,直接坐到了福克西纳身侧,正对着玛丽峰。
“晚上好,各位!”
来者掀开了兜帽,一头混杂的棕色卷发即刻被人辨识出模样来。
“麦斯!”特兰张嘴就叫了起来。
“别太意外了特兰,世事无常,活人死了,死人复活,这年头不罕见,等之后还活着的话再叙旧吧。”麦斯没有感到意外,即便他了解过特兰的遭遇。
“他是作为国王特使的身份来对我劝降的,虽然条件还没听,但我已经决定投降,在此之前有一件心事想要了却,今天正是为了这桩心事才汇聚了各位前来。”
福克西纳双手合十,手肘戳的桌面咯吱作响。
说罢,又有人从梅丽尔身后走进进来,刚一扭头就发现是熟悉的面孔,佣兵团里高大的黑石,还有喜欢玩火枪的小子“锡蜻蜓”,带头的是个梅丽尔从没见过的中年女子,但能从路过时的低估里听到“蒂亚夫人”的字眼。
角落中的切割者吓了黑石一跳,曾经的恐怖经历着实让黑石有所后怕,哪怕听说切割者已死了,仍然对眼前这个不知真假的家伙感到畏惧,便也一言不发跟随蒂亚夫人,等蒂亚坐在福克西纳身边后,与锡蜻蜓一起站立在左右的角落中与切割者对峙。
“还差一人。”
福克西纳刚说完,天花的圆形天窗就闪过一个黑影,一人大小的麻布包裹被人从上扔了下来,刚好摔在椅子上没打翻任何东西,麻袋的另一端自然松脱,露出一个一头散发的金色脑袋来。
“朱利安......”麦斯已经不再感到任何惊讶了,特兰大概也是。
“把我绑到这然后还对我做出那种事,以为这样就有人能娶你么?”朱利安尔斯只知道对屋顶的人痛骂,下一秒才瞧见老友们。
“你们!”
他即刻涌出了泪水,想要去抱紧对方,可发现双手还被束缚,就一个脑袋露了出来。
“唉,我已经麻木了。”特兰知道朋友无恙,也就没啥好特别要说的,摇摇头继续闷头吃起东西,他大概感觉到今天在这里应该只是个意料之外的看客。
“一切的见证者都来了,可能很多人都意外我到底想要什么,放着权力不要,放着财富不管,甚至连逃离这国家到外地做个富家翁的机会都放弃了,的确值得令人深思不是么?”福克西纳笑起来意外令人温暖,不再像过去那个权臣,尤其是看向冷酷的蒂亚夫人时。
“这故事且容我慢慢道来......”他开口说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来。
许多年前,大概是三十个冬天,曾有个秋末,没有枫树的致远花迎来了一位带枫叶味的骑士。
他年轻、健壮且远游归来,学识远非同龄人能比拟,入城时正值致远花的“第一次复兴”,击败海勒古的君王西蒙从列国周游而归已有十二年,自古加拉斯王时便不曾再有的繁盛之火重新在致远花城中被引燃。
砖墙刷了玻璃泥,道路铺满橡木,连街灯也用雕刻的花纹展示西蒙治下的辉煌。
枫叶味的骑士出生在此地,他的父亲是城中的纳税官,也是船镇的会计师,要说家境虽然不比许多老牌贵族,但也并非寻常人家可比,一家子自从曾祖父在古加拉斯王的麾下以奴隶身份鏖战成为一名将军后,历经三代人的不懈奋斗,总算有了今日的荣光。
十五岁那年,枫叶味的骑士的父亲作为大贵族艾兰思家的故吏,受资助得以让家里年纪最小的男孩外出远游。
名为远游,实则是致远花作为偏僻小国,历来便有的一种学习,年轻贵族将之当做一种对自身履历的标签,大多纨绔子弟不过是外出“游乐”,也有一小部分新贵族出身的青年视为契机。
枫叶味的骑士正是其中一人,他曾围观过帝国大议会的辩论,登上古塔的峰顶,触摸过永夜冰墙的寒冷与永昼沙漠的黄沙,甚至跨过陆桥,遥遥眺望过终息地的幻影。
如今,二十五岁的他总算回到阔别十年的家乡,左肩挽着青巾,波浪似的黑色长发,单说俊俏都未免有些贬低,内在与外表兼具之姿,一进城就为人所注意。
渊湖外的圆形码头上渔夫放下了一箱箱鱼获,结伴出行的旅者也留意到了他的存在,偶尔路过在马车上的贵妇人也用扇子遮住嘴脸对他抛出媚眼。
伴随枫叶味骑士脚下的马蹄踏步声穿过城门,两只长戟左右交叉横在他的面前,却放过了其他路人,显然针对他而来。
“哟,这不是里佐家的大少爷伯纳么?”门口的巡逻军好像认识他,从交叉的戟门中站了出来。
伯纳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小名,立刻就低头望去,发现眼前的金发男子好像在哪见过,毕竟城里平民几乎没有金发的家伙,大多都是贵族才会有一头麦穗色的发丝,深色头发的多是平民血统,巡逻军中能有金色头发的,大概也就一个人而已了。
“赫尔克里大哥?赫尔克里·格林?”伯纳张大嘴,从不敢相信但确定他所见的。
面前的男子面露笑容,金色短发下的蓝色眼珠露出某种意料之内的意思,像是早就知道伯纳会认出他来。
“除了我也没多少人知道你中间名了。”名为赫尔克里的巡逻军队长挥挥手撤掉了下属架起的长戟,伸手迎接伯纳从马上下来。
脚刚一落地,伯纳就给赫尔克里来个个拥抱,两人自小认识,赫尔克里比他年长五岁,母亲是城里著名酒吧的老板娘,与伯纳还在世的祖父也是朋友,可以说是实打实的世交。
伯纳的出身一向不受老贵族待见,又因他洁身自爱的自律更被同龄贵族排斥,格林家的赫尔克里可以说是他唯一的朋友,不但兴趣相同,又有同样的价值观,说是同胞兄弟也不为过。
比起十年前分别时的不成熟,伯纳这回没有流泪,十年的经历足以让他成长,见到多年的老友时反而是赫尔克里先忍不住哭了出来。
“十年了,快让我瞧瞧没少了哪吧。”赫尔克里拉开距离,打探这位现在比他还高的弟弟。
“都很好,这些年你也没变,还当上了巡逻军的队长!”伯纳重新回到了马背上,惊讶于童年的大哥竟然有今日的成就。
“一个小官而已,这次从你父亲那收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从上星期就堵在门口和码头,就是希望第一时间能看到你。不过今天抱歉不能送你一程回到家里了。”赫尔克里抓住了缰绳,牵着马匹前行,走出了城墙的小门阴影,士兵们跟随了几步就停下来等待赫尔克里回头。
“你还在执行公务吧?”伯纳留意到了士兵们的不寻常。
“最近城里在抓一群人,听说跟老贵族有关,也有人跟奴隶有关,反正一看就能看出来不是城里人,比如你这样的。这块勋章你先暂时拿着,这是巡逻军的内参标记,队里人都知道是专门给外国宾客用的,其他人见到了肯定不会为难你。”话没说完,赫尔克里就摘下自己衣服内侧的勋章,别在了伯纳肩膀的织物披肩下段。
“阿加莎还好吗?你们两个孩子都应该快有十岁了吧?”伯纳提起的是他离开时赫尔克里的未婚妻,她同样是伯纳的童年玩伴,跟大姐姐一样与赫尔克里一同照顾伯纳,自幼年开始伯纳记忆里就再也没见过比赫尔克里与阿加莎更恩爱的情侣了。
“工作太忙了,这些年根本没时间养个孩子,要完成第一次复兴可是很累的,抓这面的人,消灭那面的河盗,跑来跑去也就这一两年才难得能空闲下来。好消息是阿加莎已经怀孕了,明年孩子出生后又有我累的了。”赫尔克里差点忘了说,一经提醒才反应过来。
“替我向她问好。忙完家里的事后我晚点去酒吧找你,也可能过几天再去。”伯纳不想再耽搁朋友的工作。
“你回来真好,这国家会需要你。”赫尔克里也不再耽搁,松脱手上的缰绳,送伯纳走了一段距离,告别后就此别过。
与老友暂别的伯纳驾着马在致远花的土地上缓慢前行,欣赏多年来都没有见过的旧景,用力吸索来自雪山瀑布的新鲜空气,城里过去空旷的广场周围,多了不少新建设的立方形石屋,过去那些都是沙场,市场都只是商贩们临时凑在一起的聚集地,如今多了几栋桥梁,专门修建了市场与商业区,光看路上行人的模样,就知道这几年来家乡的民众过的很不错,气色不比北方大国来的差,甚至更好一些,连不套锁链的奴隶都活出了色彩。
打骨子里,伯纳并不喜欢奴隶制,北方也许有许多尔虞我诈,可哪里又未尝不是如此?见识过文明之后的世界,伯纳尽管认同了家乡的发展与“第一次复兴”的神器,却也明白到奴隶制的野蛮,那种残酷深深植入人们的心底,以至于连奴隶自己都觉得理所当然。
一片美好景色里多了一群奴隶,本地人不会有任何反应,外出归乡的伯纳却感到格外的别扭,他特地绕道而行,在专门运货的折道上往居住在高层贵族区的房子前进,避开人群和是非,试图尽快抵达加中,用重逢的喜悦冲去刚才的不快。
多年的道路有不少变化,伯纳费了些时间才找到贵族新区的路,过去这里是新敕封贵族们集体聚居的地方,当时人还很稀少,建筑也只有零星几栋,如今满街都是五六层的别墅,彼此之间用院子的墙壁隔开来,一整条街铺着的都是各有灰白的鹅卵石,人群你来我往互相不多干涉。
里佐家族的大宅格局还是如以往一般平凡,岁月又平添了更多的陌生感,在贵族之间到显得朴素,当然比起普通平民住的石头屋也要好上少,连带小院子总共三百多平方米的三层独立阁楼,配备了独立的马棚,给在外多年的伯纳带来一丝欣慰。
负责街道安全的警卫们,一见到有人骑马靠近,就从街角的亭子里冒头,两个人拿着铁棍围绕伯纳转行,瞧见伯纳的衣着不凡,想来并不是外区进来的平民,到也不敢张嘴叱喝,只是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
“怎么?两位在我家门前落地生根了?”伯纳不大开心,故意仰头不看便问。
“你家?”左一人的警卫感到奇怪。
“没错,这肯定不是你家,你是黑头发的。”右一人的警卫听见伯纳开口所讲就不再那么紧张。
“这该是里佐家的宅邸才对。”伯纳感到奇怪,他从小长大的宅邸不该有意外。
“此处是艾兰思家的房子,怎么会是你家的,艾兰思族人都是金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你这号人,街上治安历来都很好,你可别给我们找麻烦。”警卫们异口同声,看他认错就不把他当回事,姑且当做是想刮油水的骗子。
“不可能!”
伯纳并没多想,刚回家就没了家,令他年轻气盛的一面难以克制,立刻跳下马去想要伸手打开闸门。
警卫们吃准了伯纳并非艾兰思族人,再也不由他多说,铁棍即刻挡在他面前,毫不留力地将他叉出了一米外。
自尊心令伯纳难以忍受耻辱,当即将手按身后的剑柄上,这一举动立刻引来警卫们的注意,正当双方都不知该做何反应能化解矛盾而僵持时,本该是伯纳家的圆门下探出一个脑袋,下一秒就整个人就走了出来。
“怎么了?”
出来的人是个女孩,顶多也才二十岁的样子,一头偏红的金发与碧眼,打扮地像个读书多年的女学者,胸前挂了一副蓝边眼镜,瓜子下巴配合灵动的身躯,跟典雅内衬不匹配的绿色毛绒短袍更让活力从她身上迸发而出,哪怕站在那只是问一句话,声音也能予人鼓舞。
“小蒂娜,这人要强闯你家宅子。”警卫们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这可是我家的!”伯纳爬起身来,也不再那么愤怒,说话声音不亢不卑,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女孩身上。
“我叫蒂亚,蒂亚·艾兰思。他们都叫我小名做蒂娜,你的名字是什么?”女孩也用同样的态度回应。
伯纳想了一阵,不打算退缩再思考一阵眼前的问题,直截了当回应了对方:
“福克西纳·伯纳·里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