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夏洛特租来的房子外天还没亮透就传来敲门声,节奏快的跟打鼓一样,几乎要把老旧失修的木门敲碎。
“怎么了?”
他打开了大门,肖娜和柯力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身后还跟了至少五十号人。
“卡松德死了。”柯力说。
这消息就像锤子一样砸了夏洛特的脑袋,让他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可现实感把他拉了回来,立刻穿好衣服带上父亲传下来的青茉莉剑跟上佣兵们,一起到了昨晚曾去过的松林官邸。
外院的松林旁此时已经有不少巡逻军在,死对头拉赫马刚好在旁边负责安保,阻止平民们靠近这一区域,两人见面连话都不说一句,夏洛特径直走入内院,发现不少女仆都在警戒线外看热闹,一切看似正常,到了大厅才让他觉得不舒适。
昨晚十几名的佣兵,全都以诡异的姿势弓着腰背僵死在原地,彼此手脚相连,又伸出一只腿在中央摆出花朵绽开的模样,身上看不出有任何刀伤,统统都是被外力扭杀,大厅内几乎看不到打斗的痕迹。
诡异的场景不止如此,在二楼往左侧书房的路上,曾经负责站岗的艾兰思重甲护卫们仍然留在原地,但都一动不动,好像没事发生过。
“他们怎么了?”
夏洛特靠近过去那群人也没有反应,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想伸手打开他们的面罩时,却被柯力阻止。
“都死了,千万别打开,你会后悔的。”柯力伸手打断了夏洛特后很负责地说道。
夏洛特被迫收起了好奇心,一直走到尽头,在卡松德书房门口发现了霍吉尔和十来名检查的附近情况的巡逻军。
“你们进去了?谁先发现的?”夏洛特也有侦探的习惯,职业病让他督促其现场的人。
“看了一次,但一次就足够了。女佣先发现的,也就不到两个小时之前的事,吓晕了好几个人,连管家都不敢过来,他们先是不见卡松德从里面走出来,只见到站在那的僵死士兵们,等我们来确认后才明白到底发生怎么回事。”霍吉尔揉着鼻梁,想望去刚才看到的场景。
沉不住气的夏洛特推开了门,发现卡松德坐在椅子上,四肢僵硬保持了生前的姿势,头上盖了一层黑色纱布。
他静悄悄移动过去,轻轻摘下黑色纱布,卡松德的面庞展露无遗。
一张笑着的脸露在夏洛特面前,却用活人绝对做不到的角都,嘴角几乎裂到耳边,牙龈完全暴露在外,嘴唇因为撕裂而跟煮过的香肠一样外翻爆开,两只没了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夏洛特,除了嘴巴的肌肉,鼻翼与眉毛都扭曲僵化,定型在临死前的那一刻。
“死因呢?”
夏洛特合上了眼,想起昨天那个道别过后的卡松德,不到一天再见时就扭曲成了非人的模样。
“我猜有什么东西吓得他心脏停顿,然后又掰开了他的嘴巴,否则不会出现这样的尸僵,具体的要等验尸官,我们没人动过他。”霍吉尔回答。
“那么说的话,我们这些天的资料肯定都没了。”夏洛特发现昨晚还在的大量书籍,今天全都被扔进了壁炉的火堆中。
“包括最早的匿名信和你昨晚给出去的那封。而且我判断凶手在这待了挺长一段时间,慢慢把资料全烧成灰打扫过后才离开。”霍吉尔也走进了屋子,给死去的卡松德重新盖上了面纱。
“是我们的错,要是能早点察觉到.......”柯力靠在门口,无力感让他自责不已。
“那些卫队么?就那样被杀了也没人知道?信魔也好,血爪蜈蚣也罢,他们怎么进来的,就算搞定了宅内的防卫,外面那近上百人的艾兰思家护卫都哪去了?”夏洛特越想越愤怒,他认定是艾兰思家的护卫太烂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除了外面死的,绝大部分我们离开后都撤走了,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此事已派人知会摄政王与国王陛下,他们很快就会再次召开会议讨论是否有必要聘用大量佣兵入城协助维持治安,半小时后的晨会我将代表调查团做问答,祝你们一切顺利,注意安全。”霍吉尔摇了摇头,交代后走了出去。
“一定有线索才对。”
复仇成了唯一驱动夏洛特的动力,这再也不是什么例行公事,而是背负酒吧、妹妹弟弟、卡松德和诸多受害者的私人恩怨。
他的话刚说完,一直僵在椅子上的卡松德摔倒在地,黑色面纱再次落下,刚好对准了门外凑近窥探的女仆们,吓得尖叫跑了出去,有意放纵她们的肖娜也吓的退了几步,被佣兵部下们扶住才没摔倒。
“这是什么?”
夏洛特留意到卡松德尸体有一处致命伤,一道切痕非常隐蔽地藏在后脑的头发里,故意露出了一截白色的尖角,引诱着夏洛特伸手去抓。
白色的尖角是纸质的产品,夏洛特一用力时就发现了真相,那是一封隐藏起来的信件,被凶手藏在卡松德切开的头皮下,这样一拽几乎掀开了卡松德后脑的全部头皮。
“见鬼了。”
柯力看到这一幕觉着太过诡异,他看过的死人里从未有如此让人感到不舒适的,更别说是个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的熟人。
顾不上惊奇与恶心的夏洛特手染粘血直接打开了信件,外面防水的信封拆开后,里面的纸张跟上次一样,还是红墨水写成的文字:
“混乱的医院中活人帮不上死人,想阻止厄运到来的警探无力回天,复仇心切的男人不顾一切,什么都想保护,什么都保护不了。可笑?可笑!”
没有落款的信件,毫无疑问出自信魔的手笔,不长的内容印在颇大的纸张上,短短几句好像有意提醒他们接下来“游戏”的发展,甚至连地点都告知的一清二楚。
“医院?是斯蒂格!”
柯力听见夏洛特朗读的内容后,立刻就反应过来袭击即将到来,连忙转头跑出门外,肖娜和佣兵们也听见了声音,马上就开始转移阵地。
夏洛特收起信纸,想也不想就撞碎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轻松翻滚落地后加速极奔,领先柯力与肖娜一步,发誓要在医院逮到信魔内墨。
仍未知危机将至的斯蒂格,如今在医院之中安心养伤,他雇了不少佣兵把附近里里外外包围,除了便衣暗哨还有公然武装持械的士兵,在老对头艾兰思家族的地盘上这样做,通常都难免引起冲突,但大概是看在同是信魔袭击的受害人的面子上,艾兰思家族一整天都没做任何反应。
入赘女婿出身的斯蒂格,自从第一任妻子去世后就只有一个孤女,其他特纳本家的血脉大多是几十年前就分出去的穷亲戚,只想着索要钱财或等他死了分一杯羹,要嫡系近亲中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如今连朋友都说不上多。
一个老朋友正巧在斯蒂格的私人单间病房里访问,让不知女儿下落的老父亲罕有地能稍展笑容。
“你一点都没变,拉德苏,听说你跟你妻子闹翻了,我不明白为什么骑士城那面的生意放着不做,要跑回来当走私贩,还跟地下世界的人混的不三不四。”斯蒂格一边吃着刚送来的早餐,一边询问往日的好友拉德苏。
“因为奴隶生意的问题,我跟她分居很多年了,没脸再回去,还不如就这样在家乡当个酒鬼来得好,富贵日子对我这种奴隶商之子来说太惭愧了,谁生来都不该被奴役。”拉德苏脏兮兮地模样跟床上的斯蒂格刚好相反。
“但很赚钱,不是么?希望你没后悔当初的决定。”斯蒂格顿了一下,笑容渐渐消失。
“不,一点也不。世界有自己的规则,我不批判,只妥协。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但有的事我真做不来,你今天不就做的挺好的么?”拉德苏把眉毛抬了起来,感叹过往跟斯蒂格一起做生意的日子。
“三十年了,奴隶大起义后很多事情都变了,你要是还想回来的话,特纳家族随时欢迎你。”斯蒂格低声说。
“就这样吧,我是来看你的,抱歉你女儿的事,还有最近发生的一切。”拉德苏显然不打算长留,前一个多小时他们已经聊的够多了。
“谢谢。”
斯蒂格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感谢他能主动探望,比起达官贵人和巴结自己的官僚,斯蒂格更喜欢眼前的拉德苏。
道别过后的拉德苏起身步出房门,好像看到楼下有某种能引起他恐慌的东西靠近,吓的门都没关立刻小跑离开,这引起了斯蒂格的在意,没得及问拉德苏,只好呼唤守在外面的佣兵。
“发生什么事?”斯蒂格刚开口,门外就有人走了进来。
一个黑色的影子快的超出斯蒂格的观察速度,瞬间停在床边,佣兵们此时才刚从外面探头进来,随后另外两个身影也一齐进入,把一头雾水又惊讶的看守吓了一跳。
“夏洛特·格林?”
斯蒂格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又看了另外两人,果然是调查团的佣兵队长们。
“卡松德死了。”
夏洛特张嘴就从未有过好消息,一出口就让斯蒂格手里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他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还是城里的要员,连他都......”
很显然的,斯蒂格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安危,他不清楚为何信魔盯着他们不放,但肯定有某种原因在内,此时不断的否定,仅仅是出于对现实的恐惧。
“霍吉尔已经去了王宫,柯力、肖娜与我会保护你,海骨佣兵团有一半在附近巡逻,剩余的则在你家里,现在我们完全被动,只能等敌人上门了。”夏洛特说道。
“那这些沿着墙壁的线和挂在角落的铃铛也没用了。”
斯蒂格失望地摇摇头,看着房内布置的钢线与铃铛,仅存的安全感也一并消失。
“这种钢线出自是地下矿道用的钢缆,人力不可能破坏,就算墙碎掉也能独立支撑起一层保护网,整个医院昨晚都加急造了一层。还好柯力提醒我布置了铃铛和钢线,不但能阻止任何人进入还可以提前报信,要是响了的话你也不需要太担心。”
夏洛特试着安抚斯蒂格,用木杖合上了钢线外的窗户,再次检查屋内的一切后步出房门,一走廊的士兵都把注意力投在他身上,还有静待消息的肖娜与柯力。
“今晚要轮流守夜,你们趁着有时间先睡一阵,半个医院都倒出了房间,有这几百人肯定没问题。”夏洛特说。
“可别掉以轻心,斯蒂格的家里我们也要留意,光靠剩余的那点人去护卫,我总觉得不安全,你弟弟他们可是在那待着的。”柯力提醒道。
“我让朱利安放了阿尔文·安斯艾尔去帮忙。”
“你疯了?他可是重犯,摄政王会追究你的,而且你怎么能指望一个犯人会守信用去保护你弟弟,更别说都不一定有这能力。”肖娜因格桑和部下们的死而情绪激动,极度仇视阿尔文与相关的一切,对夏洛特违法的决定很不满意。
“阿尔文·安斯艾尔作为剑士的实力,虽然不清楚底细,但他想自保或保护别人,从上一次的接触来看完全足够。当务之急必须搞清楚信魔的目标,而不是为了保护几个人而傻等着,上回信魔放着阿尔文不管去袭击无关的斯蒂格,已经显示了他的真正动机。如果这次跟上回一样又被声东击西,那就说明阿尔文对信魔来说无关紧要,也能洗脱嫌疑,斯蒂格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人。”
对肖娜的质疑和女孩子气的表达方式,夏洛特故意弹了她的额头,但也不忘给妹妹一样的她细解释清楚。
“那么,现在阿尔文·安斯艾尔在哪呢?”
柯力抛出了新的问题,三人一起眼睛向上翻了一下,思考随之而来。
太阳落山后的斯蒂格·特纳的大宅内,豪华无比的私人浴池被泡泡堆满,三个男人正互相对着坐在十多平方米宽的三角形浴池里,身边还有流水的羊头喷泉,镶了金的奶白色海岩石打磨成粗糙但漂亮的表面,浴室的正上方还挂了一块直径两米的球形灯石,天花板里连接着供暖系统,提供源源不断的热能由球形灯石散发到热气蒸腾的浴场内。
“也许你们不相信,但这里比我家里的还差不少。我小时候有一整栋浴场,不过比起那种叫人伺候的,我更喜欢花园里的喷泉。”阿尔文绑着头发靠在浴池边,两只脚来回打水花,溅的特兰一脸都是。
特兰受够了阿尔文的行为,把缠在脖子上的浴巾握在手里用力击打水面,溅射起更大的一层水浪。
“别搞我的头发,你知道我花多少心思保养头发么?”
阿尔文予以对等的还击,完全忘了是因他的行为而起,两个人像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互相拨弄水面。
在中间的班德忍了一阵,吐出一嘴的水,再也受不了就靠到一侧,不想再做劝解,但还是耐不住平日的疑心病,毕竟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黑斯特瑞被王宫的人接走了,就剩我们在这用人家的东西,是不是不大好。而且你是犯人,就算是夏洛特放你出来,可真追究的话我们都要被连坐啊。”他说道。
“别担心那个,他让我来保护你们,作为交换可以让我来洗一次澡,高层怪责下来的风险全部都是他承担。反正如果我逃了的话,全城都会通缉我,那我接下来几个月要做的事就没法展开了,基于这点我还是老老实实办好事的。”阿尔文并不担心,显然他早就跟夏洛特商量后了条件。
昨晚黑斯特瑞就被王宫派来的专人接走后,阿尔文在中午又被偷偷释放,完全被动的特兰与班德在阿尔文的建议下在浴室中泡了至少六个小时,偶尔会出来就餐,但随后不久又会回到水中。
除了阿尔文本身想保养头发和私人洗浴爱好外,本也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们两个留在此处,但阿尔文却觉得敌人来袭肯定会冲着卧室去,若躲在浴场里反而能躲开直接袭击。
听上去还有些道理的话,几个小时后就变了味道,完全成了阿尔文自己的事,这也是特兰和班德一股子无奈的原因。
“够了!别吹口哨了!”
停止打水仗后的特兰,听得见阿尔文方向有声音传来,他立刻叫停了阿尔文。
“我没吹口哨!”
阿尔文立刻还嘴,还想争论一番,但接下来就有口哨声从他们上方传来,还有一道男声唱出了歌词。
“五指戒指一只手,三个死人齐复仇。”
“是儿歌!我小时候经常听人唱到过。”特兰听出了歌词大意,马上就从中反应过来。
“咔。”
一声刺耳的金属碎裂声让他们回过神来,上方挂着的球形灯石已经摇摇欲坠,在半空中来回晃荡。
班德刚吞了口水,灯石就如约而坠,普通砸在浴池正中央,连上面的供暖管道也一同碎裂,装在里面煤炭将另一条燃气管点燃,“嘭”的一下将天花板刷成了火海,大量的蒸汽瞬间弥漫在整个浴场,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到对方。
“阿尔文!”
特兰叫着他的名字,却看到有几个陌生的影子正的侧门走了进来,一听见特兰的叫喊立刻循声而来。
知道那绝非阿尔文的身影,特兰立刻掩住嘴巴,静悄悄走回了正门的更衣室里,发现班德刚好躲在此处,虽然是浴场外,却也到处弥漫着蒸汽,看来被破坏了的供暖系统与水池形成反应,已经将雾一般的蒸汽送到了大宅内各处。
“嘘!”
被吓到的班德还没张嘴就被特兰捂住嘴巴,两个人**着躲在两座更衣柜的夹角处,还没来得及交流就看见刚才的身影正在身旁走过。
那些身影穿着矿工的黄色吊带皮裤,除了油渍还有血迹,刺鼻的腐臭味几乎让人吐了出来,用僵硬的步伐在更衣室内来回走了几遍后顺着门外而出,虽然只能看到两腿却足够让人窒息。
“唔呼!真是要了我的狗命了。”
班德松懈终于能大口喘气,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雾气里就突然伸出一双没有指甲盖的双手,抓着他的脖子将他往外扯出。
特兰立刻抱住班德的双腿,就这样将一件衣物都没有的班德停在半空,双方的力气不相上下,而看到了雾气里影子的班德吓的四肢乱动,让本就重心不稳的特兰难以保持平衡,就在快要脱手的一刹那,一股带着烧焦味的蓝色光线从左侧的浴场里闪出,“嗖”的击穿了雾里的影子,被抓紧的班德也一并摔倒,趴在对方的身上,吓的又跳了起来。
“你们没事吧?”
阿尔文从白雾中缓缓靠近,不知何时他已经穿好了衣物,手上正握着长刀。
“一切都好,不过班德看起来吓的不轻。”
特兰从衣柜里翻出衣物,穿衣服时不忘往旁边正吐着的班德看去。
“还有几个去了其他地方,我们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一定又是信魔来袭击我们。”他和班德穿完衣服后不忘提醒阿尔文刚才看到的东西。
“恐怕不是专门瞄准我们才破坏浴场,我要没估计错大概是盯上了大宅的供暖系统,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阿尔文往浴场里望去,天花板烧的越来越厉害,下面连接水道的阀门也被灯石砸碎。
“还等什么,赶快跑吧!”班德已经穿上了衣服,就差第一个迈出更衣室。
“那玩意到底长什么样?”特兰不忘问了一句。
“相信我,你不会愿意看的。”班德瞪大了眼睛。
摇摇头后特兰跟上了阿尔文,三人一起离开地下,直奔斯蒂格·特纳的大宅正中央,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路沿途却看不见任何人,追踪的水脚印步出浴场后就不见踪影,本以为会有的尸体一具也没见到。
但仆人们的房门却纷纷打开,有不小的吵闹声在入口的客厅传来,顺着声音的来源,很快他们就见到了答案。
地面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混乱,甚至颇为安静,大宅里好几百号人都围绕在庞大的客厅里,二三楼都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放在一楼正中央的一群人身上。
身材近两米的陌生人们穿了一致的红色戏服打扮,顶着同一款式的黑色圆礼帽,纷纷压低脑袋,仅有露出的面部上似乎蒙了一层面具。
他们纷纷身体对外围成一圈,正中央还有一个较他们矮小的男人,人影之中看不清样貌,唯独身上的衣物与其他戏服接近,以及他皮鞋上的黄金野百合装死极为显眼。
就好像刚结束了一场表演,迟到的特兰一行人并未听到之前他们说过什么,只见到附近的佣人们纷纷鼓掌,好似前不久的故事有多精彩。
“到故事的最后,那三人逃脱了危机,一路来到大宅之上,看着一场围绕他们的表演正在进行,而整个故事以死亡告终,由巨大的爆炸而落幕。”
正中央的男人读出了一段独白,合上了手里拿着的书本,言下所说的一切在特兰耳里听的都极为尖锐,那就是他们三个跑上来的过程。
“发生什么了?这群人到底是来干嘛的?”班德发挥以往的特长,立刻跟身旁的用人们打听起来。
“斯蒂格老爷的朋友,他说他是个作家,巡回各地进行话剧表演,刚演完一出,他还带了老爷送给他的信物,就是那件染血的贝壳。”旁边一个男佣指着投下的作家,身前刚好挂着一个贝壳。
“见鬼了!你们难道一点常识都没有么?!那是信魔内墨!”
阿尔文没有一丁点的犹豫,他当即拔出武器想要跳下楼去,可几十号人还挤在附近,别说迅速赶到楼下,就连前进都非常困难,只有身形较瘦的特兰和班德才勉强到了前排,对阿尔文这种大少爷来说,市井里如何挤人的经历着实没什么经验。
听到阿尔文提醒的特兰,打了十二分的警惕,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他拽着还在懵懂的班德试图从楼梯边离开,可上下的出入口还是人山人海,那些不知情的佣人们完全搞不懂这三个上蹿下跳的家伙到底在干嘛,只觉得无礼极了,就算是斯蒂格老爷的贵宾也不该如此。
人群的非议声中,他们从三楼的楼梯上滚了下来,更到二楼时地面的那群陌生人中就闪出刺眼的强光,最初还以为是藏在身后的男人在搞鬼,可很快阿尔文就发现那人不在其中,光线也是从围绕他的那些穿戏服的高大男人身上发出,他们扯开了胸口的口子,撕开了脸上的面具,一边散射光线之余还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快跑!是白灯石炸弹!”
阿尔文顾不得别人的安危,当即先踹断了楼梯的扶手,揽着特兰与班德跳下,一同坠落的还有其余几人,落地的特兰与班德还没来得及叫疼,阿尔文又拖着他们向门外跑去,暂时也顾不得身后逐渐吞噬一切的光芒。
三人没出几步就被一股气流从前往后顶的难以前行,以为是被什么往回吸的特兰回头看着燃烧中的大屋,附近的所有气流正往那目光尽头处狂岚般吹去,顶着他们似乎想要将他们卷进白光深处一样。
大量的火花从光线里被气流喷射而出,点燃了附近的木制结构,仆人们早已乱作一团,所有人都以此处为中心辐射状四散而逃,木头燃起的响脆声越来越大,几十秒内柱子与房屋的木制品全部化作灰烬。
石头的粉碎声也开始加入这毁灭的交响曲中,钢铁被高温软化后的声音如挣脱牢笼的野兽,粗狂的嘶吼好比死神到来前的所吟唱的歌谣,召唤着逃离此处的人重新回到那夺去一切的火焰中。
被古怪的声音所吸引的三人最后一次回头观望了一眼,仅在一刹那间一道强光闪烁而出。
时间仿佛停止一样,那光芒越来越强烈,直到两人眼前的世界全融入其中变为一大片白芒为止。
“嘣。”
强光与气流瞬间收缩回去,在重新聚集的那一刻产生了巨大的爆炸。
风压把他们压在草地上,火柱直冲高处十几米开外,顶在最高处的山壁天花上平铺开来,将整个楼层全部照亮持续十多秒后,才化为一大团烟雾四散而去,从城墙的一角飘了出去。
城市中正在工作的十几万人大多在此刻目睹了这一幕,看着一股夹着高温碎片的浓烟从城市高处徐徐升起,盖过了瀑布的激流与更高处的王宫,直与山顶的天幕相连。
犹如一个正挺身要吞噬世界的大恶魔一样,烟雾所形成的蘑菇云充斥在遥远之花上空,仿佛梦中的荒谬情景在白日显现于现实。
无论是宫廷里的贵族还是忙于劳作的平民百姓,哪怕从不抬头仰望天空的奴隶都好,都在此刻平等的被这噩梦般的场景所震慑,恐惧与未知面前无人例外。
火焰的温度极高,即使没有直接接触到特兰与阿尔文,连同热风卷来的火星也把他们的头发烧焦了一小撮。
三人身上的衣服满是烫人的木屑炭碎,四周围的人工草地与树林都被燃烧起来,临近爆炸中央的地区更是烤为一片焦土,一个黑漆漆的坑洞原先位置代替了豪宅,没有留下哪怕一丁点的残渣在原址上。
喘不过气的特兰用围巾盖在脸上,尽量不让自己吸入全是焦炭灰尘的空气,他站了起来拍掉了身上的碎渣,与阿尔文互相搀扶下站了起来,只有班德还在因过度惊吓而僵在地面。
他们小心翼翼呼吸之余,早已惊讶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附近的气温好像并未有过爆炸,跟不对称的遍地火花不同,反到寒冷异常,灯石爆炸时好似吸收了一切热量,两者完全不同的体验,让特兰的不现实感被无限的放大。
“是他,绝对是他!”
班德拍掉了身上的灰烬,惊悚之余不忘提醒阿尔文和班德。
不用他讲,两人也很清楚那是信魔本人亲自到场所为,爆炸中侥幸逃生的当下,又有新的危机如芒在背,默契的对了个眼色,就转头往地面巡逻军总部的方向看去,瞧见了躁动的人群与被点燃的屋顶,便知道战场再次从他们身上转移。